第11章 春日詩約 老子擁有一片神州大地,全是……
認真算起來,她哥這件事确實怪不了程既簡,人家之前還幫過她。
為了不讓自己顯得不講道理,她又多解釋了一句:“今天早上出門匆忙,忘了你昨晚說要送我的話,而且不能一直麻煩你,這是個意外。”
那邊不鹹不淡,“是讓我挺意外。”
蘇琅輕:“……”
蘇琅輕不打算和他胡扯了,問了一下她哥的聯系方式。
程既簡說一會兒發到她微信上。
這才結束了通話。
連日的降雨之後,今天放了晴。
陽光清朗而透亮,看着喜人又晃眼。
一片薄光澆在蘇琅輕的腕間,溫溫淡淡,輕薄得仿佛能聽見它清脆的碎裂聲。
她沉吟了一會,拿着手機編輯短信,不是要發信息,而是在打稿子,一字一句處處設防,也是為了防止到時候和蘇玠打電話,被他三言兩語忽悠過去。
她想事想得專注,連有人在朝她靠近都沒察覺。
正午時間,醫院附近的公交站裏就她一個人,除了偶爾路過的車輛,以及時不時徐徐滾來的風,四下裏靜得仿佛一片空曠的荒野。
直到有人冷不丁喊了她一聲——
“蘇琅輕。”
這一嗓子如山澗溪流,清澈,淡薄,又因為日曬時間過長而顯得幹燥,懶散,放松的腔調,十足悅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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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蘇琅輕卻聽得一瞬間心頭一緊,好像是日積月累而形成的條件反射一般,緊接着渾身的雞皮疙瘩一陣一陣地泛起。
她慢了半拍,扭頭看過去。
對方和她相隔不足一丈遠,一身淺色休閑裝,噙着淡淡的笑,連瞳孔的顏色也淡,眸色一淡就顯得淡薄無害,顯得包容性強,他兩邊瞳孔仿佛折射着兩片薄薄的光彩,令人心生親近感。
他說:“好久不見。”
蘇琅輕只管站着不動,沖對方敷衍地一笑。
車來得太慢,她急得後背沁了一層汗。
餘光裏,蘇琅輕捕捉到對方穩步朝她走來,她下意識捏緊手機,光天化日,車來車往,她不至于要跑,想定以後就稍稍安了點心。
那人在她身側停步,保持着禮貌的距離,耷拉着眼皮,瞧着她,“雖然咱們多年沒見,但也不至于生分到這種地步吧?你連個招呼都不和我打一聲?”
蘇琅輕只能出聲:“好久不見。”
他忽然就笑了,“你好像沒怎麽變化,說什麽你就做什麽。”
蘇琅輕有一種透不過氣的窒息感。
他問:“你跑醫院來幹什麽?”
蘇琅輕不作聲,緊盯着車來的方向,看見遠處一輛公交往這邊開,她也顧不上是不是自己等的那一趟,車靠邊一停,擡步就上去。
經過那人身前,聽見他低聲留了句:“有時間再聚。”
幾個字仿佛一陣清風淬着冰渣子,把蘇琅輕砸得渾身一涼,她腳步未停,上了車跑到後面的位置坐下,那人的目光還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蘇琅輕撇開了臉,等車緩緩起步,把人抛到遠處。
車內靜谧,蘇琅輕坐了許久,越靜越能感覺到自己心跳如雷,手別了一下碎發,發現自己的指尖冰涼。
忽如其來的手機鈴聲如一柄尖刀,刺破她凝住的意識,蘇琅輕看了一眼,發現是秦韻的來電,她調整了一下情緒才接起。
秦韻說:“你出門了沒有啊蘇老師。”
蘇琅輕不明就裏,“出門幹什麽?”
秦韻哼一聲:“我就知道,約好了今天中午跟唐僧肉吃飯的,你現在趕過來還來得及。”
“……”
昨晚直至今天,事情紮堆出現,讓人措手不及,蘇琅輕早把這件事抛到後腦勺去了,秦韻這一提她才醒過來,她往車窗外一瞧,說:“我這就過去。”
“你打扮得好看一點啊。”
“知道了。”
這話秦韻前幾天就提過了,但是蘇琅輕不打算聽她的,就是如常一般的打扮,因為她覺得自己平時的衣着風格挺體面的。
她在就近的一個站下來,然後網上叫了輛車,直奔和佳廣場。
不過她還是來遲了,因為醫院離這裏太遠,打車過來都足足花了一個鐘。
站在包間門口,蘇琅輕深吸一口氣,打起精神,推門進去時帶了點笑容,包間裏的冷氣比走廊還充足,她不覺皺了下眉。
包間裏一張大圓桌,一共幾男幾女蘇琅輕沒去注意,粗略一算總體超過十個人以上。
席間人家互相聊得熱火朝天,就蘇琅輕話最少,她興致乏乏,但是不耽誤吃飯喝茶,期間有人找她搭話就客氣地應兩聲。
飽腹之後,蘇琅輕終于放松了不少。
秦韻看她整場溫溫吞吞只顧吃喝,心裏邊不知道該感嘆她胃口好,還是着急她心不在焉,來之前,秦韻算盤撥得響亮,有計劃有備案,
結果蘇琅輕并不積極。
秦韻湊過去小聲對她道:“不要緊,這一框子唐僧肉沒看上,下周末還有一框子,慢慢挑,我讓你挑足一個月,總有一塊合你的胃口。”
蘇琅輕本來就有點冷,乍一聽這話就更加悚然且無奈了,“天地之大,大有作為啊,你這人脈是不是有點超乎尋常了?”
秦韻笑了,“人活一世,奮鬥一生嘛,現在這社會什麽都争一争,背靠大山拼財富拼關系又怎麽樣?老子擁有一片神州大地,全是唐僧肉!”
蘇琅輕很早就想建議了,“能換一個詞麽?”
秦韻搖頭,“愛情的角逐當中,每個人都把自己視為如狼似虎的狩獵者,絕對不能掉以輕心,你把皮給我繃緊一點,你是獵人,不是砧板上的肉,別讓人一叼就走。”
蘇琅輕吃飽喝足有點困倦。
她困倦地點點頭。
坐在蘇琅輕旁邊的男人,性格比較溫和內向,他一直湊不進大家的話題裏,未免尴尬,他只好找同樣不聲不響的蘇琅輕聊了幾句。
見她好說話易親近,于是就更主動了一些。
後來這頓飯結束,蘇琅輕去了一趟洗手間,秦韻趕緊追上去,問她對剛才那個男人感受如何。
蘇琅輕說:“一般吧,沒什麽感受,你覺得呢?”
秦韻覺得他束手束腳的,不太會聊天,“男人嘛,可以禮貌可以紳士,但是也要大膽,要有氣魄,要風度翩翩,比如那誰。”
蘇琅輕問:“誰啊?”
秦韻忽然噎住,“管他誰,反正我說有就有。”
蘇琅輕默然。
其實這一趟,蘇琅輕只當是一個普通飯局,先前因為蘇玠的事,她整天坐立不安,正想找些事情做,轉移一下注意力。
所以秦韻提起聯誼的時候,她就沒拒絕。
一頓飯結束,聯誼活動卻沒有結束。
這一天的行程安排得緊密,吃午飯算第一回 合,接下來還有看電影,看完電影逛一逛就差不多該到晚飯時間了,晚飯過後,去K房唱歌,唱完歌就能散了。
到時候看對眼的人有沒有安排夜間活動,就自行決定了。
蘇琅輕今天特別累,看電影的途中意識昏昏沉沉就睡過去了。
直至電影結束,還是旁邊那位腼腆的男人叫醒了她,一動,身上就有件衣服滑到腿上。
她挺不好意思地把衣服還回去,致謝。
晚飯蘇琅輕照樣只顧吃喝。
秦韻已經放棄她了,打算回去給她做做思想工作,争取下周末讓她積極起來、
最後一項安排,是去K房唱歌。
蘇琅輕是又累又困,人家成雙成對,拿着話筒在那兒嗚嗚渣渣鬼吼鬼叫,她坐在沙發一角跟眼皮打架,跟瞌睡蟲鬥争。
腼腆男人看了看她,撓撓頭,躊躇了半天,說:“要不我送你回去?”
蘇琅輕正考慮着走不走,拿着手機看時間,結果看到程既簡給她來了電話。
她起身出了K房,馬上接起來。
程既簡聽見手機那頭一陣一陣荒腔走板的鬼哭狼嚎,認真問了句:“你那兒有人發喪?”
蘇琅輕張張嘴,發現自己真是時常接不上他的思路,她往大廳的方向走,一邊說:“沒有,跟朋友出來唱歌,你找我有事啊?”
程既簡說:“我有個東西給你。”
蘇琅輕以為是雨傘,想了想說:“先放你那裏吧,我找時間再問你拿。”
程既簡沒說好不好,而是問:“你幾點回來?”
蘇琅輕想了一想,“現在應該可以走了。”
“那正好,我開車過去,把東西給你。”
“好吧……”
蘇琅輕挂了電話,往K房走,推門進去以後,湊到秦韻耳邊說了句話。
秦韻心想反正她在這兒也無所事事,不如幹脆早點讓她回去休息得了,于是大手一揮,放人。
蘇琅輕走的時候,還和裏面沙發的腼腆男人招呼了一聲,沒想到他追了上來,說要送她,蘇琅輕拒絕了,快步出了大門。
從這裏打車回到家,四十幾分鐘。
她一下來就看見程既簡的車已經停在了小區門口,人沒在車上,而是倚着車門,嘴裏咬着煙,手上不知道拿着一張什麽東西,看得專注。
蘇琅輕緊走兩步靠近,他也沒察覺。
她好奇瞄了一眼他手上的紙張,原來是一張宣傳單,單子上面印着一個人體,占據了三分之二的篇幅,渾身的脈絡清晰,一條條神經□□裸分布。
蘇琅輕鬼使神差說了句:“神經啊。”
程既簡聞言,瞥過去一眼,取了煙說:“你這是敘事還是罵人?還是假借敘事之名罵人?”
蘇琅輕心虛。
程既簡補一句:“因為昨晚的事?沒消氣?”
蘇琅輕把臉頰的碎發勾到耳後,其實她原本想說的是,上面那是人體神經麽?結果她正犯着困,一開口就缺斤少兩,鬧了尴尬。
她直接略過,“你不是要給我東西麽?”
程既簡沒認真和她計較,取笑她一句小氣鬼,繞去副駕座,開門把東西拿過來,除了一把傘,還有一個方方正正的淡藍色小紙袋,蘇琅輕看了一眼,裏面是一個小方盒。
他說:“沈太太讓我轉交給你的,這是她原本打算送你的見面禮,結果昨天試婚紗出了點事,她給忘了。”
程既簡看她那副表情就猜到她想拒收,又說:“拿着吧。”
蘇琅輕說:“無緣無故收人禮物不好吧。”
程既簡說:“沒事兒,她錢多。”
蘇琅輕:“……”
是,又不花你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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