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春日的酒 我有這麽好欺負?

蘇琅輕出乎意料的冷靜,她的臉上除了眼尾泛着點紅,其餘地方和平時一樣白淨整潔,眼下也沒急着要接電話,而是問他,“所以,你們一直有聯系?”

表情裝得再怎麽淡定,嗓子裏仍克制不住一絲顫抖。

手機那頭的蘇玠聽見了,終于意識到情況有變,趕緊問道;“是琅輕麽?你讓她發現了?你是不是故意的?你一向心機叵測,怎麽就讓她發現了?這下完了,她是不是想讓你把手機給她?先等等,我考慮一下怎麽說……”

程既簡聽他絮絮叨叨半天,直接把手機遞出去。

蘇琅輕看了一眼,說:“不用。”

程既簡又把手機貼近耳朵,直接說:“不用考慮了。”

手機那頭的蘇玠:“你給我點時間想一想……”

“行了,”程既簡打斷,“她不想跟你說話。”

“……”蘇玠驚呆。

程既簡又說:“先這樣吧。”

話是對着手機裏的蘇玠說的,視線卻落在蘇琅輕臉上,打量着她的反應,見她沒什麽表示,他很幹脆就自行結束了通話。

兩人面對面站着。

蘇琅輕垂着眼,好像在斟酌些什麽,站了一會兒,轉身回了車裏。

程既簡默立片刻,忽然就笑了,有點無語。

也走過去,上了車。

程既簡在駕駛座靜靜待了半晌,問她,“為什麽不接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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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琅輕一只手無意識地抓着胸前的安全帶,“給他一點時間,讓他好好想一想怎麽給我個交代。”

程既簡差一點要誇她體貼,“你就不怕他想着想着,找了個借口敷衍你?”

蘇琅輕一頓,扭過頭去和他對視,對了許久,她的眼神并不犀利,甚至稱得上平靜,但确實給人一種逼視的感覺。

程既簡這個人心機得很,再怎麽理虧他也是面不改色,于是就這麽理直氣壯地回視她。

蘇琅輕看他一點反應都沒有,防護罩厚得很,不免有些氣悶,她收回視線問:“你們什麽時候聯系上的?”

程既簡不急着搭腔,從儲物盒裏拿了瓶礦泉水擰開,不緊不慢一口氣喝下了半瓶,擰上瓶蓋,說:“就這兩天,他主動聯系的我。”

“你不知道他在哪?”

“他沒說。”

“他在做什麽?為什麽不回來?”

“這些問題你剛才完全可以親自問他。”

蘇琅輕微微正色,“他不會告訴我的,只會跟我兜圈子,而且,我剛剛有點生你們的氣,不想跟你們任何一個人說話。”

程既簡莞爾,“生我的氣,你還上我的車?你挺會隐忍。”

蘇琅輕一時無語,不過好在沒被他岔開話題,“你瞞了我兩天,現在還不能告訴我麽?”

程既簡說:“我知道的并不比你清楚多少,等過兩天他想明白了聯系你的時候,你再問他。”稍頓,他挑了一笑:“所以你是覺得自己現在治不了他,反過來找我算賬?在你的印象中,我有這麽好欺負?”

蘇琅輕聽這話都愣了。

這是什麽意思?什麽時候欺負你了?

隔了半晌,她略過這個話題,問:“那他現在怎麽樣?人沒什麽事吧?”

程既簡把一直捏在手裏的礦泉水塞回原位,“幾次電話裏聽他的聲音中氣十足,想必每天晚上睡得比我還安穩。”

蘇琅輕:“……”

程既簡正經道:“放心,他很好。”

沒再多話,程既簡發車遠離了碼頭,送她回去。

折騰到這會兒,已經是半夜11點多鐘了,下車之前,蘇琅輕說:“明天我需不需要去醫院看一看沈太太?”

程既簡依着她的意思,“你要是想去,我來接你。”

推開車門,她又回頭,“其實我之前想過,我哥是不是在外面做生意的時候,欠了一屁股債,為了躲債,跑進深山老林裏,所以才不跟外界聯系。他待過部隊當過警察,反偵察能力不錯,所以才躲過了警方的追查。”

程既簡都聽笑了,“還有呢?”

她問:“什麽還有?”

他說:“你心裏面還有幾個故事版本?一并說了吧。”

蘇琅輕還真有,“他之前跟我說,出差是去秦州的一個小山村裏,跟當地人合作一項工程,我之前懷疑,他是不是看上了當地的翠花,樂不思蜀,不願意走了。”

程既簡揚眉,“什麽翠花?你認識?”

蘇琅輕說:“一個代稱。”

她的表情不似開玩笑,可見這麽些天,她一直在胡思亂想。

程既簡安撫道:“回去洗個澡,早點休息,有什麽事都等明天再說,好麽?”

蘇琅輕這回沒有再停留,下了車後,直接進了小區大門,連個招呼都不和他打一聲。

剛才一路不聲不響,原來一直在生悶氣。

程既簡視線一偏,發現她的傘忘了拿,一直塞在副駕座那邊的車門內板裏。

蘇琅輕回去以後,洗了個澡就睡下了。

知道蘇玠人沒事以後,她反倒不着急和他聯系了,她一向沉得住氣,蘇玠比她年長好幾歲,日常中反倒沒有她來得沉穩。

第二天上午9點鐘,蘇琅輕出門去醫院看沈太太,并沒有打電話通知程既簡。

她在水果店買了幾樣當季的水果,拎着去了醫院。

昨天晚上跟着程既簡匆匆忙忙地過來,她也沒注意沈太太住幾號病房,蘇琅輕到了住院部,先去導診臺詢問了一下。

蘇琅輕乘電梯上樓,意外地在病房門口看見了沈橋,他就坐在椅子上,胳膊抵住膝蓋,似乎在回複手機裏的信息。

她走過去,喊一聲:“沈先生?”

沈橋看向她時,表情還有些茫然,接着站起來說:“蘇小姐啊,”看一眼她的身後,“既簡沒和你一起?”

蘇琅輕笑一笑,“我自己來的,可以進去麽?”

沈橋簡直巴不得,“進吧進吧,她醒了。”

蘇琅輕走到病房門口,回頭看了沈橋一眼,他還是昨天那套西裝,短發有點亂,昨天神采奕奕的俊臉,今天顯得有點頹唐。

她敲門進去。

沈太太看見她來,臉上都笑開了,趕緊把床邊的椅子挪了挪,接着問出了和沈橋一樣的話,“程既簡沒和你一起麽?”

蘇琅輕仍是微笑,“沒有,我自己來的,我給你削個蘋果。”

她拿濕紙巾擦了擦手,把椅子挪近床邊的櫃子,拿着水果刀慢慢給蘋果削皮,很專心,也很有耐心。

沈太太看了她半天,忍不住笑道:“你是我見過削蘋果皮削得最認真的人。”她又說:“程既簡是我見過,洗水果洗得最認真的人。”

蘇琅輕笑着問:“有什麽特殊的說法麽?”

沈太太一想,“那倒沒有,就是覺得這樣的人,肯定很有責任心,性格溫柔,值得信賴,不過溫柔這一點,在程既簡身上無效。”

沈太太果然浪漫,善于注意生活細節,喜歡以小見大。

蘇琅輕才削完一半的蘋果,手機就響了。

沈太太接了手,“你聽電話吧。”

蘇琅輕擦擦手,拿起手機一看來電顯示,稍稍走開一些接起。

那邊問:“不是要去醫院麽?打算幾點去?”

蘇琅輕說:“我已經在醫院裏了。”

程既簡聞言卻不語。

她抿一下嘴,解釋一句:“不太好一直麻煩你。”

那邊回了句:“知道了。”

挂了電話,蘇琅輕回去坐下,看着沈太太把蘋果肉切成塊,裝進果盒裏。

沈太太問:“程既簡的電話?”

蘇琅輕嗯一聲。

沈太太擡起頭來,好奇道:“你們吵架了?”

蘇琅輕心想吵架不至于,程既簡沒有及時把事情告訴她,肯定有蘇玠的意思在裏頭,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生誰的氣了。

她說:“沒有吵架,其實我們關系一般,只是普通朋友。”

沈太太倒是驚奇,“關系一般?只是普通朋友?那他怎麽會想到讓你來當我的伴娘?程既簡身邊的女人挺多的呀。”

蘇琅輕:“……”

沈太太察覺到自己失言,趕緊補了一句:“抱歉,我的意思是,他的身份和工作性質,導致身邊女性工作者比較多,和他關系一般的話,他是不會在私事上面和對方有所牽扯的。”

蘇琅輕猜測:“可能只是剛好而已。”

沈太太自然是不相信的,而且是看她态度淡淡,還以為是自己解釋得不夠,生怕程老板的姻緣毀自己手裏。

她又說:“我第一次見程既簡是兩年前,他和沈橋在一家會所的包間裏談電影投資的事,那一桌的老總個個都有女伴,就程既簡帶了個助理,他就站在那靠着窗,抽着煙,啧啧,那畫面就跟一幀電影鏡頭似的。”

說來也巧。

蘇琅輕也曾見過類似的畫面,小舊旅館二樓走廊盡頭的窗口處,程既簡就叼着支煙立在那兒,光線昏暗,遠遠瞧過去,只一道清峭灑落的影子。

冷而郁的質感。

沈太太的話還在繼續:“我當時和沈橋剛在一起……說來不怕你笑話,我和沈橋認識很多年了,也暗戀他很多年……”

蘇琅輕不合時宜地想,不是講程老板麽?怎麽又轉到沈先生那裏去了?

不過她沒有打斷,仍聽得認真。

沈太太沒察覺話題偏了,“我和沈橋交往了差不多兩年時間,去年年尾他向我求婚,我滿心歡喜,天天更做夢一樣,”說到這裏,她有些郁郁,“沒想到,還真是夢啊。”

蘇琅輕很好奇她和沈先生怎麽了。

但是沈太太話到這裏就沒聲了,顯然不打算對人透露私事,而剛才不過是她情緒上了頭,有點失态。

蘇琅輕在病房裏陪了一個多小時,準備出去的時候,提了句:“我剛剛來的時候,看見沈先生在病房外面,衣服都沒換,應該是在那裏待了一晚上。”

沈太太表情淡淡,“他喜歡待就待着吧。”

關系沒到那份上,蘇琅輕也不好多勸,只提了這麽一句就告辭了。

出來的時候,沈橋果然還在,只問她一句:“她心情怎麽樣?”

蘇琅輕說不太上來,“感覺還不錯。”

又聊了兩句,蘇琅輕就走了。

公交站裏,蘇琅輕拿出手機,打算給程既簡打個電話,問他要蘇玠的聯系方式,手機一拿出來就看見他半個小時前發來一條信息。

——你的傘還在我車上,什麽時候氣消了,我給你送過去。

那會兒她在和沈太太說話,所以一直沒有注意到。

她回了個電話過去。

電話接通了,那邊卻沒有出聲。

蘇琅輕疑惑,“喂”了一聲。

程既簡說:“是氣消了,還是找我要傘?”

蘇琅輕說:“不是氣消了就能要傘麽?”

程既簡應:“是,不過就算你殺氣騰騰也能向我要傘。”

“我什麽時候殺氣騰騰了?”

“你看,就剛剛這句話的時候”

“……”

“你也就知道沖我厲害了。”

蘇琅輕心裏又想,我幾時沖你厲害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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