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春日詩約 我以為我在疼你

程既簡赤|裸着上身, 蘇琅輕在他懷裏,隔着一層棉質布料,感覺到他骨骼的冷硬, 也感覺到了他體內透出來的,經由皮膚傳達給她的溫熱。

尤其是後背, 簡直就跟貼在火爐裏一樣。

蘇琅輕平複了情緒以後, 就開始僵直着身子不敢亂動。

直到外面響起敲門聲。

程既簡拍拍她的腰,說:“去開門。”

蘇琅輕覺得自己一身浴袍去見人不太合适, 轉頭一眼,意識到他上身赤|裸, 好像比她還不合适, 于是理了理衣領和頭發, 端起正經的表情走去門邊。

一門開,白經理在外面。

白經理一早曉得這裏面是誰,也大概知道猜到怎麽回事, 不過當門一開, 他看見蘇琅輕穿着睡袍, 一副哭過的樣子時, 他的思想下意識地邪乎了一下。

疑心自己是不是來得不巧, 壞了程老板的好事。

白經理內心驚濤駭浪, 面上波瀾不驚, 把手裏的餐盤子遞了過去,說:“這是程老板吩咐廚房煮的兩杯姜茶。”

蘇琅輕同樣渾身不自在,表情卻裝得平靜,伸手接過,“謝謝。”

接着白經理又遞了方方正正的紙袋過去,“程老板要的衣服可能還得再等一會兒, 這是一件幹淨的浴袍,先讓程老板換上。”

蘇琅輕扶穩了餐盤子,騰出另一只手去接袋子,仍是致了聲謝,臨時補了一句:“白經理,能不能麻煩你跟我樓下的同事說一聲,就說我有事先離開了。”

白經理答應下來。

最後關上門,回頭時,程既簡還靠在原來的位置上。

這回她遠遠看一眼,雖然還是不好意思仔細打量,但這一眼卻也覽了個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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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既簡靠坐的姿勢,更顯得他骨骼修長,上身的肌肉輕勻合适,可是這些輕勻流暢的體格線條底下,好似蟄伏着比肌肉更為嚣張的力量。

就如他的人。

總是襯衫西褲,看似閑淡無所謂,遇事也輕描淡寫,其實骨子裏甚嚣甚悍。

那一瞬間,蘇琅輕想到了白酒,白泠泠一盞清水,觸手微微涼,看似無害,可嘗一口,滋味難抵,郁冽冽的刺激在唇舌間炸開的感覺,一旦入喉,更是燒心燒肺。

他外形如此,性格如此。

她不知道的是,其實他行事風格也是如此,蘇琅輕對他的認知還處于一種飄忽不定的狀态裏,以為他不過是不似平時表現出來的那麽平淡而已。

蘇琅輕端着東西走近時,視線不經意又往他胸口一掃,這才注意到他脖子上分布着幾道紅赤赤的抓痕,看樣子是破了皮的。

顯然是她的手筆。

剛才在雨裏,她确實用力抓了一把什麽東西,難怪手感這麽實在……

程既簡接過她手裏的兩樣東西,又把遞了一杯姜茶給她,讓她喝下去,自己拿着浴袍進衛生間洗澡去了。

蘇琅輕手指觸着滾燙的杯壁,坐到了窗口下的桌子旁。

姜茶的氣味沖鼻,她小口小口地抿,一邊想着事情,她的包包落在吃飯的包間裏了,不過有秦韻在,會記得幫她拿走的,但是手機還在梁酩以手裏……

不管手機拿不拿得回來,她都不想和對方再産生正面交流。

蘇琅輕咬咬牙,決定忍痛放棄,她的手機裏除了通訊錄裏的一些聯系方式比較重要之外,其餘也沒什麽不能割舍的。

相冊就幾張她的照片,微信還有餘額,也捆綁着銀行卡。

但是梁酩以不至于貪圖她那點錢,換個手機補一張卡再登錄就是了,她的社交賬號不多,即便有也不重要,随時可以舍棄。

如此盤算着,一邊喝着姜茶,額頭沁出一點汗,她把杯子推開,感覺到有些困倦,又謹慎着不敢上床去睡,索性把手支在桌上,撐住了額頭。

程既簡洗完澡出來,就看見她在桌邊撐着腦袋點頭。

桌上那杯姜茶只喝下去一半,他伸手探了一下溫度,入口剛好,端起來把剩下一半喝下去,接着杯子往桌面一擱,“啪嗒”一聲微響,把她驚醒了。

蘇琅輕一臉憨倦,往椅背上一靠,仰着脖子愣愣望着他。

程既簡提醒道:“上床去睡。”

她沒動。

程既簡又說:“我去隔壁房間。”

這回她動了,慢吞吞爬上了床,滾進被子裏,坐好以後見他還站着那,遲疑着開口催了一句:“……你怎麽還不走?”

“這就走了。”程既簡稍一沉吟,又交代道:“有事給我打電話。”

“知道了……”

手機都沒在,打什麽電話。

不過這點小事她覺得不用特意提起,反正明天抽個空去買個新手機就行了。

可是她這一猶豫,就讓程既簡瞧出了端倪,他回想了一下,好像從找到她,再把她抱進來的過程當中,她一直是兩手空空。

手機都沒在手邊,她還敢應“知道了”?

程既簡猜想應該是讓梁酩以那小子拿走了,畢竟剛才他的電話說到一半,就讓人強行挂斷,要不是他放心不下,找了個過去,都不知道後面會造成什麽結果。

程既簡擡步就往床邊去。

蘇琅輕腦子一懵,被子往上一拽蓋過了肩,随即感覺床邊一沉,對方意圖不明,她心頭惴惴,目光無處安放。

程既簡伸手輕易就把人移到身前來,問了句:“你認識我多長時間了?”

他這語氣,蘇琅輕還以為他在閑話唠嗑,她默默心算了一下,如果從當年第一面算起,至今……

她說:“至少有十年了吧。”

程既簡又問:“你覺得我是個什麽樣的人?”

蘇琅輕當着人的面,總是要客氣一下的,“你幫了我很多,是個熱心腸的人。”

“就這樣?”

這要她怎麽說,誇多了她自己也不好意思啊,她含糊道:“總之就是還不錯。”

“哪方面不錯?”他問。

蘇琅輕信口就來,“各個方面。”

程既簡靜靜注視了她半晌,不緊不慢地低語一句:“那你知不知道,我某些方面挺壞的?”

蘇琅輕:“……”

一時之間,蘇琅輕誤會了他的意思,以為他的“某些方面”,是什麽“非禮勿思,非禮勿視”的方面,想着想着,臉莫名一紅……

程既簡淡着聲繼續,“尤其是對那些總喜歡敷衍我的人,我收拾起來,可不留情。”

蘇琅輕一愣,意識到自己想多了,于是臉更紅,說:“你威脅我啊?”

程既簡忽而一笑,“我以為我在疼你。”

蘇琅輕的腦子直接燒成糨糊,嘴巴松了,“手機讓人拿走了。”

程既簡指尖挑了一下她的下巴,附上一聲輕語:“這就乖了。”

說完起身準備離開。

蘇琅輕回過神來,又把他叫住,“手機我自己會去要回來的,你不用幫我。”

程既簡站住腳,不應聲。

她認真地說:“這二十幾年,我碰到事情,只要能夠自己應付,就不會和我哥說,現在沒理由一遇到你,就什麽事都不會了。”

程既簡說:“知道了,好好休息。”

程既簡嘴上這麽答應,可是一出門,進了隔壁的客房,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那邊接得很快,電話一通,清朗的聲音就傳出來了,“程老板?”

程既簡帶着應酬的淡笑,“高總。”

那邊調侃道:“程老板的電話實在是少見啊,我剛才一看還以為自己眼花呢,怎麽?這麽晚聯系我,是不是有什麽要緊的事啊?”

程既簡拉開窗簾,望着窗外的雨,“原本這個時間,确實不好意思打擾你,不過有件事不能耽誤,我找你問個人。”

“什麽人?”

“你表弟。”

手機那頭的人沉默一瞬,“哪個表弟?”

程既簡說:“你有幾個表弟?”

一個。

對面的高總挺沉得住氣,問:“他怎麽了?”

但是程既簡更沉得住氣,“沒怎麽,找你要他的聯系方式,有點事情要麻煩他。”

程既簡的語氣太淡,讓人品不出情緒的好壞,但高總和他打交道多年,心知他這是不大高興的意思,也聽出了他的畫外音。

梁酩以這小子才剛回國不久,上哪得罪了這爺?

高總為人倒也爽快,“程老板,你有事直接跟我說,是不是這臭小子壞了你什麽事?你不必要親自動手,我替你收拾他。”

程既簡裝作客氣:“高總誤會了,他沒壞我的事,我有個東西被他借走了,想跟他要回來。”

“什麽貴重的東西?”

“東西不貴重,但很要緊,是一部手機。”

高總那邊沒了聲,琢磨良久以後,也不問緣由,他說:“這事急不急?”

程既簡也不和他假客氣了,“挺急的。”

高總立馬保證,“行,我今晚就去找他拿。”

程既簡和高總相識多年了,也曾聽說過他的這位表弟,多少了解這人有幾斤幾兩。

所以壓根也不需要他親自上門去處理這事。

通話結束以後,高總大半夜冒着雨,馬不停蹄直奔梁酩以的住處,等了許久才看見梁酩以的車開進了院子,再慢悠悠地進屋來,渾身濕噠噠,西裝淌着水。

高總黑着臉,冷不丁出聲:“臭小子你是不是拿了誰的手機?”

梁酩以被他猛吓了一跳,“你有病啊?大半夜跑來吓人!”

高總兩步逼上前,“你特麽一回國就給我找麻煩,平時任意妄為也就算了,今天你惹誰不好偏惹程既簡,你是不是皮癢?把手機給我交出來!”

梁酩以一愣,稍稍沉吟,上下文一聯系,神思就通了。

原來他就是程既簡,這名字他知道。

梁酩以不以為意,“不就是一個導演?”

高總簡直被他氣笑,“人家新電影等着開拍,你知道我費了多大勁才順利往他電影裏塞了個新人?你知道我花了多長時間才讓他答應新電影在我公司影院裏首映?你知道人家新電影一上映,能讓我賺多少錢?你他麽知道個屁!!

他說着飛起一腳就要踹過去。

梁酩以身手敏捷,一閃就躲開了,“不還是個破導演?”

高總快步追上去,“他程既簡要只是個導演,我至于大半夜不睡覺,跟個神經病似的跑來跟你廢這半天話?!你他麽別跑!把手機給我交出來!”

梁酩以繞着沙發跑了好幾圈,累得跟狗似的,回頭一看,他表哥還怒火滔天追殺過來。

他手一擡,“還!我還!我明天就給人還回去!”

一部破手機,他原本也沒想霸占。

高總終于止步,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嘴裏還罵罵咧咧,電話一接通就笑開了,“程老板?事情辦好了,明天一早就把手機還回去,我盯着他呢,不會讓他胡來的……不麻煩不麻煩……是是是,那就這樣了,早點休息。”

他打完電話,又警告了梁酩以兩句:“乖乖把東西還給人家,別給我搞事,否則有你好果子吃!”

梁酩以回了個不甘心的冷笑。

第二天,蘇琅輕起了床,正正好,程既簡來敲門。

她穿着浴袍去開門。

程既簡遞了個紙袋給她,“讓人新買的衣服,可能不大合身,湊合穿吧。”

蘇琅輕接過來,進了屋換上。

确實不大合身,衣服都是均碼,稍寬松了一些,不過好在白經理做事細心,還給她準備了一條皮帶,防止褲腰太松沒法穿。

程既簡帶她下樓出了早餐,又送她回了一趟住處,換回自己合身的衣物。

她一直沒提昨晚和梁酩以發生的事,顯然是不想一有事就麻煩他,程既簡想了解事情的前因後果,有的是辦法,也不一定非要從她的嘴裏探出來。

蘇琅輕一早到昆劇院,剛坐下,秦韻就跑過來了。

秦韻一臉正色,把蘇琅輕的包包往桌面上一堆,“昨晚一直打你電話,你也不接一個,那個什麽白經理,說你有事先走了,你怎麽回事?東西不拿,電話不接,我一晚上沒睡,你看我黑眼圈又重了!”

蘇琅輕還真瞧了一眼,确實氣色欠缺,她随口一扯:“我胃痛,直接坐車上醫院打吊針了,迷迷糊糊的,沒聽見手機響。”

秦韻半信半疑地打量她兩眼,倒也沒說什麽。

應付完秦韻,蘇琅輕就開始在“找梁酩以拿手機”,和“把手機當做棄子”之間搖擺不定。

只是沒等她糾結出結果,午休時間,她就在走廊裏碰見梁酩以了,由不得她再搖擺,她直接走過去,問:“能不能把手機還給我?”

梁酩以一臉寒色,半天沒有反應。

蘇琅輕心想反正都試過了,不還也罷,可就在她打算放棄的時候,他忽然把手機遞了過來,臉上沒什麽表情。

蘇琅輕狐疑,快速接過來,扭頭就走。

不知道梁酩以在想些什麽,總之沒有追上去為難她。

這事順利得讓她愉快了好一陣。

傍晚下班,程既簡給她打了個電話,一聽見她的聲音,問道:“手機要回來了?”

蘇琅輕笑了說:“是啊。”

“怎麽要回來的?說還就還了?”

她說:“我要回自己的東西,能有多難?”

他閑閑地說:“嗯,你本事大了。”

蘇琅輕想了想,說:“不過還是要謝謝你,昨晚要是你沒追上來,我都不知道自己會跑哪去。”

程既簡見縫插針,似真似假地搭着腔,“這麽說,你又欠了我一個情?這前前後後算起來,說都說不清楚,你準備怎麽還?”

蘇琅輕一時啞了口。

錢麽,他有的是。

一個人一旦有了錢,基本上生活無憂,什麽都能擁有,酒色財氣,樣樣不缺。

蘇琅輕思索良久,不抱希望地瞎扯道:“你電影還缺人麽?我無償給你打工吧,你們圈子裏不是有什麽專屬一個導演的禦用演員之類的麽?”

程既簡卻淡淡回一句:“我電影不缺人,我身邊缺個人。”

蘇琅輕一下就噤聲了。

半晌過去,他的聲音又起,“不如這樣,這段時間我就不聯系你了,不過你要是想我了,随時可以給我電話。”

蘇琅輕還沒應一句,就聽得一陣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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