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與時敘 磨刀霍霍向禽獸
程既簡摸出打火機, 說:“進去吧,我抽支煙。”
蘇琅輕仔細檢查了一下自己,不覺得有異樣之後才推開通道的門, 往包間去了,那飯店經理大概是來過已經走了, 桌上多了一道菜, 架着爐子不知道煮什麽東西。
蘇玠見她現在才回,難免又要多疑, “怎麽去了這麽久?”
蘇琅輕一早想好應對之詞,所以表現得自然, “順便去了一趟洗手間。”
蘇玠又問:“程既簡呢?”
蘇琅輕搖頭, “剛才出去還看見他, 回來就沒在了,大概有事吧。”
她言語和态度沒有出錯,但是耳根已經開始如文火熏烤一樣發着虛熱, 趕緊拿了杯茶過來掩飾, 幹一回虧心事真是要命了。
而蘇玠見她這麽坦蕩, 一時又壓下了疑心。
晚上回到家, 蘇玠左思右想, 覺得自己可能真的多慮了, 于是趁蘇琅輕洗澡的空檔, 他去沙發那找了一通,卻發現皮帶不見了。
他坐下來沉默一陣,聽見浴室門開的聲音,于是把蘇琅輕喊了過來。
蘇琅輕擦着頭發,倒了杯溫水坐到他的對面,“怎麽了?”
蘇玠打算開門見山, 他指着沙發背後的位置問道:“掉在這裏的東西呢?”
蘇琅輕的反應很平靜,因為晚上程既簡提醒過她,蘇玠下午的時候可能看見皮帶了,所以她這會兒很淡定,“下午我收拾屋子的時候看見了,就收起來了。”
蘇玠平時随和随性,但是一遇到事情會比較嚴肅,“那條皮帶不像是我的,該不會是你的吧?”
說實話,蘇琅輕從小就有點怵他這個樣子,一本正經的表皮底下不知道琢磨些什麽,對着親妹妹也不好好說話。
蘇琅輕以進為退:“一條男士皮帶,我怎麽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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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玠忽然笑了一聲,眼睛微一阖,狹長的目光有點危險,帶着審訊的意味,有點他以往當警察時的影子,“你解釋一下?”
就在蘇玠想再問一句“那是不是程既簡的東西”的時候,蘇琅輕不甚在意地丢出一枚炸彈,“那皮帶是我男朋友的。”
蘇玠:“……”
這個消息帶來的震撼程度似乎并不比“程既簡”三個字好多少。
蘇玠一驚一愣之下,頓時就啞口了,他沉默許久才反應過來,一連三問:“你有男朋友了?什麽時候的事?電話裏怎麽沒跟我提過?”
蘇琅輕手上的杯子就沒放下來過,兩手空空會讓她緊張,她需要一個着力點,“前段時間我和他關系還不穩定,在一起也就是這兩天的事,你都要回來了,就沒在電話裏說。”
蘇玠将信将疑,“在一起兩天,你就把人帶回家來了?還……留了條皮帶?”
蘇琅輕看着親哥的表情,有點于心不忍,于是又編了個情節,“前幾天不是下雨麽?他送我回來,身上淋濕了,我就讓他上來換了身你的衣服,皮帶就落下了。”
蘇玠一個心七上八下,坐也坐不住,起了身掐着腰來來回回踱步,暴躁得很,“只是這樣?沒發生什麽不應該發生的情節?”
蘇琅輕隐晦地提醒他,“哥,我是成年人了。”
蘇玠一口氣哽在了氣管上,逼得臉色鐵青,險些魂歸太虛,他狠狠摁住了額頭。
蘇琅輕趕緊拉着他重新坐下,說:“哥,從小我很多事情都是自己做主,就算是現在跟誰談戀愛了,過程中能做什麽,可能會産生什麽後果,這些我心裏有數。”
她的話太籠統,沒有直接回答蘇玠的問題。
當然了,蘇玠也不願意深思細究,他怕自己夜不能寐,磨刀霍霍向禽獸!
蘇琅輕幫他順順氣,一邊說:“之前你不是還建議我多認識一些人,最好交個男朋友麽?”
蘇玠冷笑,“怪你這個男朋友出場的方式太新鮮了,人還沒拜見,私人物品倒先來了一出,留一條男人的皮帶在你這兒,怎麽,他下聘啊?”
蘇琅輕聽得想笑,但她自知理虧,這時候不敢惹他。
晚上,蘇琅輕躺在床上越想越內疚,翻來覆去睡不着,好幾次想沖過去對她哥坦白算了,快刀斬亂麻,行不行就一句話,省得遮遮掩掩。
不過第二天一早起床,她又冷靜了下來,覺得蘇玠剛回來,許多事情模模糊糊,還是等過些時日再說。
早上蘇玠是和她一起出門的,先送她去昆劇院上班,自從當年他辭去警察一職以後,就進了一家企業當了個上班族,平時就待在辦公室裏,偶爾跑跑業務。
大概是他善于交際,加之能力不錯,這麽多年他在公司裏吃得開,近兩年更是連升兩級。
這是蘇琅輕所了解到的關于蘇玠工作方面的事情,她也不求什麽潑天富貴,只求平安就好。
當年蘇玠騙她說自己只是個社區片警,後來她才知道他是刑警隊的,難怪他一天到晚不着家,有時候還要出差,偶爾帶一些傷回來,他說是小區大媽打架,有人報警,他出警勸架,被大媽的連環掌給波及到的。
蘇琅輕真是回回都信了他的邪。
後來他不吃公家飯了,當了個普通上班族,不再每天查案涉險,這麽多年平平淡淡挺好的。
經過了兩天,蘇玠大概是冷靜下來,想清楚了,把人送到昆劇院門口,路上醞釀了一肚子話,“那小子什麽工作?多大了,哪裏人?長得怎麽樣?品性如何?算了,改天你把那小子帶過來我看看,趁早吧,就這兩天。”
蘇琅輕不敢接話。
蘇玠沒好氣,“幹什麽?怕我吃了他?”
蘇琅輕看着他,“你這個樣子确實像是要吃人。”
蘇玠瞪着眼睛,“你總得讓我見一見吧?他一個大男人,有色心沒色膽?”
蘇琅輕無奈,“哥,你別那麽大火氣。”
蘇玠緩了緩語氣,“你把人帶過來,我保證以禮相待,你哥我從小對你的教育就是要講文明講禮貌,我自己還能不以身作則?在思想品德方面,我一直是你的榜樣。”
蘇琅輕似乎有點松動了,但還是強調了一句:“你說的,以禮相待,講文明講禮貌。”
蘇玠擺擺手,“你放心,只要他不是什麽前科犯,沒有違法犯罪,是一個正正經經的良好公民就行,至于其他方面的條件那是後話了。”
蘇琅輕沉吟了一下,“那過一陣子再說吧,他這幾天出差了。”
這話不假,程既簡确實出差了,昨天上的飛機,來回須得四五天。
蘇玠一聽,忍不住又閑閑地嘲了一句:“喲,他挺忙,業務還挺廣,飛哪啊?”
蘇琅輕知道他心裏還有火,所以任他發洩。
蘇琅輕原本打算找個時間問問蘇玠,他離開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事,離開又是什麽原因,但是這幾天蘇玠情緒淡淡,顯然還處于那條“皮帶”所帶來的陰影之下。
為了安撫蘇玠的心情,這幾天蘇琅輕表現得尤其乖巧,每天下班按時回家,連着幾天親自下廚做晚飯,全是蘇玠愛吃的菜,逮着機會就拍他馬屁,誇他兩句。
比如這天,浴室的花灑壞了,他買了個新的換上去。
浴室門口冒出個腦袋,“哇。”
蘇玠頭也不回,“滾。”
蘇琅輕默默縮了回去。
蘇玠是了解她的,雖然她平時就挺殷勤的,但這幾天純屬多動症。
晚上睡覺之前,蘇琅輕倒了杯水準備進屋,正巧蘇玠從她身後經過,看了一眼,視線就在她的手腕上定住了,幾條明顯的疤痕交錯其間。
蘇玠一下子握住,“這是怎麽回事?”
蘇琅輕險些打翻熱水壺,蘇玠把水壺接過來擱回了桌子,抓着她的手仔細瞧。
暮春時節,還稍稍帶點涼意,蘇琅輕這幾天都穿長袖,在家也是一樣,有意無意遮蓋疤痕,蘇玠也沒特意去注意她的手,所以就一直沒發現。
剛才她倒水時,因為動作導致袖子上拉,這才讓他瞧見。
蘇玠把她另外一只手也抓過來看,眉心皺成了幾道溝壑,一臉嚴肅地問她,“哪來的傷?怎麽傷的?什麽時候的事?”
程既簡居然至今都沒跟他提過這件事。
蘇玠瞧着這些疤痕,像是剛脫去痂塊不久,傷得重一點的地方甚至還結着痂,他眉頭又緊了幾分,“怎麽傷成這樣?”
事情過去這麽久,蘇琅輕自己倒是開看了,已經不怎麽在意,所以在提到古鎮那兩天的事情時,輕飄飄幾句帶過,甚至存了私心,着重描述了一下程既簡及時救了她的舉動。
蘇玠聽完仍是眉心緊蹙,甚至表情更為深沉。
就這麽安靜了一陣子,他問:“程既簡怎麽發現你不見的?”
這事說起來,蘇琅輕真得感謝程既簡在任何情況下,對于形勢有着謹慎的掌控欲,“他說那天他看見梁酩以也在場,為防萬一,就讓顧先生多注意梁酩以那一天的動線,到了晚上顧先生發現梁酩以形跡可疑,跟了一路才發現的。”
這就是為什麽蘇玠在明知程既簡對蘇琅輕那些心思以後,寧願賭一把托他照顧的原因,把人交給他看着,他才放心離開。
蘇玠沒再說什麽,只是讓蘇琅輕早點休息。
程既簡提前一天回來了。
那天蘇琅輕傍晚下班,走出昆劇院的門就看見了程既簡的車,她一開始還不完全确定,所以走近一看才确認是他。
程既簡示意她上車,她遲疑了一下,繞去了副駕座。
她上了車問:“你怎麽提前回來了?”
程既簡“嗯”一聲,問道:“去超市買菜?”
這兩天程既簡出差期間,得了空會和她打電話,問她每天幹些什麽,她就事無巨細一一報備了,包括蘇玠那句“以禮相待”。
程既簡聽完,态度是無可無不可,一笑置之。
程既簡陪她逛了一圈超市,買完食材送她回去,車就停在小區門口旁邊的空地裏,他想了一下,朝她伸出手,“過來,我抱一會。”
蘇琅輕看四下裏沒什麽人經過,這才解了安全帶,在他的助力下坐到他腿上去。
程既簡摟住她的腰,一手摸到她的後頸,若有似無地摩挲幾下。
蘇琅輕心不在焉的,從剛剛見到他開始,就老琢磨着他和蘇玠見面的情形,“等見我哥那天,你打算怎麽交代?”
程既簡無所謂,“該怎麽交代就怎麽交代。”
蘇琅輕思忖着,猶猶豫豫地暗示他,“我們的關系可以交代清楚,但是在這期間發生的某些情況,你可以不用特地提起來。”
他問:“哪些情況?”
她不大好意思說,“就是……我們那個……”
他了然,笑了一下,“感情的事可以說,床上的事不可說。”
蘇琅輕一驚,趕緊捂住他的嘴,好像蘇玠就在旁邊聽似的。
兩人在車裏待了一會,程既簡拎着東西送她上樓。
蘇琅輕拿鑰匙開門,鑰匙還沒插進孔裏,門開了,她茫然擡頭,看見一張風雨欲來的表情……
程既簡站在她的身後,和門裏的人對上一眼。
門裏的人顯然沒料到自己會見到這麽個情形,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一切正中自己的猜想,他眼睛一眯,手裏那杯水直接就潑了過去。
在蘇玠那杯水潑過來前一秒,趕巧蘇琅輕扭頭看向程既簡,程既簡擡手将她的眼睛蓋住,下一秒迎了一臉冷水。
蘇琅輕聽見了水涔涔往下淌的聲音,大概猜到怎麽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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