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與時敘 老不正經

天大亮時, 蘇玠來了電話。

程既簡一貫睡眠淺,聽見手機響就睜眼了,摸索半天才在床尾找到蘇琅輕的手機, 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然後把手機放到蘇琅輕耳邊, 把她吵醒。

打電話的人很能堅持, 手機一直未接,那邊就一直不挂斷。

蘇琅輕迷糊間定眼一看, 急忙坐了起來,接過手機時還醞釀了一下語氣才出聲, “哥?”

嗓子微啞, 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程既簡就靠在床頭, 垂眼看着她時,上挑的眼尾隐有調侃之色,他裸着上半身, 腰間就搭着被子一角, 床腳下爬了丈許日光, 他整個人仿佛浸在沉靜的半壁光暈之中。

隔着電話聲, 蘇玠也聽出了異樣, “你嗓子怎麽了?”

蘇琅輕下意識看了床頭的人一眼, 擁着潔白的棉被背過身去, 解釋說:“昨天婚禮鬧得太晚,我喝了不少酒……”

這個理由也算說得過去,蘇玠不疑有他,問道:“你是不是今天回來?用不用我去接你?”

蘇琅輕不太确定離開的時間,畢竟這裏是私人島嶼,要離開也不是随便打輛車就能走的, 她說:“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

蘇玠打電話只是問一問她回家的時機,并沒有什麽要緊的事,所以交代了兩句就挂線了。

蘇琅輕結束通話以後,握着手機歪在床頭,垂着眼睫的樣子像是還困倦,又像是在沉思。

程既簡的手伸入被子底下,摸到她的腳踝,拽了過來,将她的一只腳放到腰上,掌心順着小腿往上滑,一邊說:“不用想了,我找個時間再和你哥談一談。”

蘇琅輕合攏了膝蓋,輕聲說:“上次你和我哥談了一回,他的下巴腫了一個星期。”

程既簡動作頓住,“你這是替你哥問責?我也挨了他一拳。”

蘇琅輕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莫名覺得好笑,“所以啊,你們兩個能談出什麽結果?再打一回麽?下次準備往對方身上哪個地方出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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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既簡回道:“打過就算了,也不能見一回打一回。”

蘇琅輕接了他的話茬,“可是那次你出手也太重了,那一個星期,他飯都吃不了幾口,多一句話都不敢說,一張嘴就痛。”

程既簡語氣着重:“我也受了傷。”

蘇琅輕一頓,小聲說:“我怎麽知道你怎麽樣,你一直沒跟我聯系,我哥也不可能告訴我啊。”

程既簡拂了她一眼,“你哥不是吃素的,他傷成那樣,我能絲毫無損?

蘇琅輕安靜片刻,心裏默默猜想他那段時日不和她聯系,究竟是因為受了傷怕有損顏面,所以不願意讓她知曉,還是在等她的主動關心?

不過,從那天她哥往他臉上潑了一杯水,他都不想讓她看見的舉動來分析,大概是要面子的成分居多。

在很久以後,當蘇琅輕回憶起這件事,還當個舊日的趣事,向他求證了一下。

程既簡不冷不熱地笑着,反問一句:“你說呢。”

蘇琅輕回一句:“要我說,就是。”

他仍是那副無所謂的語氣,“你說是那就是了。”

……

回到眼下,蘇琅輕抿了唇,又故作關心:“說的也是,那你傷到哪個地方了?讓我看看。”

程既簡說:“我身上哪個地方你沒看過?還想看什麽?”

蘇琅輕一噎,羞得無語。

他随手将被子一掀,大方,坦蕩。

蘇琅輕:“……”

程既簡今天下午還有工作,所以時間還早就送她回去了,走之前特地請示了一下她,“在你哥接受之前,你打算怎麽安置我?”

蘇琅輕一口保證,“他不是說不通的人,我會跟他好好商量,也會勸他的。”

勸得動就不至于這麽棘手了,程既簡心裏清楚,這件事的主要矛盾出在自己身上,他也知道蘇玠在顧慮些什麽,但事情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解決,說得再多不如做出點誠意來。

他說:“勸就不用了,找你哥表明決心就行。”

接下來幾天,蘇琅輕沒和程既簡見過面,主要是程既簡事情也多,再加上他又不是個喜歡膩歪的人,有的時候一整天沒一個電話。

正好蘇琅輕也挺愁的,她正愁怎麽跟蘇玠開口說程既簡的事,而她的愁緒根源來自于程既簡,所以就不太想理他。

這天蘇玠要加班,蘇琅輕自己不想做飯,于是去了小區附近那條街常去的飯館。

飯店裏那名服務員許久沒見她,還跟她寒暄了好一會。

蘇琅輕吃完飯,天色已經黑下來,她站在飯店門口想了想,打算去買一點水果,于是往街尾方向走去。

這條街有一定歲月了,建築還保持着民國時期的風格,有些老派,店鋪雜亂,做什麽生意的都有,所以一到晚上,這裏就開始熙熙攘攘全是人。

大排檔也有,晚上就把攤子擺出街面來。

所以逛街的人路過大排檔時,很容易就能看見棚子裏每桌客人的情況。

蘇琅輕拎着一袋水果從那裏經過,望了一眼以後立住了,首先吸引她的是一個身穿警服的男人,随後她才注意到蘇玠。

蘇玠在電話裏說過今晚加班的,而且那位穿警服的男人,蘇琅輕也認得。

那邊兩人占一桌,湊得近,面色嚴肅,不知道聊些什麽。

蘇琅輕拎着水果走了過去,隔着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喊了聲:“哥,江警官?”

那邊兩人同時望過來,都露出了些許驚訝的神色。

蘇玠率先反應過來,問旁邊的人道:“你和輕輕認識?”

江予銘應了一聲,“也不算認識,她來過我們警局報案。”

蘇琅輕走近了,對蘇玠說:“之前和你斷聯,我去報案,是江警官負責幫我立的案,不過……”她面向江予銘,“江警官并沒有跟我提過,你認識我哥。”

江予銘沉吟着道:“我和你哥以前是同事,不過我們已經好多年沒聯系了,當時聽見他的名字時,我還不确定,後來嘛,這也和案子無關,一開始沒說明,後面也就沒有必要刻意提了。”

蘇琅輕點點頭,覺得這個說法過得去。

蘇玠趕緊道:“站着幹什麽?快坐,吃飯了沒有?”

蘇琅輕坐下時,把水果擱在桌面上,“吃過了,去買了點東西。”

蘇玠拿起筷子,頓了頓,忽然說:“輕輕,你來得正好,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說,既然你來了,那擇日不如撞日。”

擇日不如撞日,這六個字讓蘇琅輕眉心一跳,不出意外的話,這句話的後文一般會接個婚喪嫁娶之類的主題。

果不其然,蘇玠接下來直截了當,直奔主題,“反正你們兩個都還單身,不如互相了解一下,我看你們挺般配的。”大概是發現自己太不含蓄,又補一句:“當然了,可以先做朋友,處處看。”

兩人都沒反應。

蘇玠猛踢了江予銘一腳。

江予銘這才貌似不大情願地表示認同:“是啊,凡事總要有個開始的。”

蘇琅輕委婉地勸了一句:“可是,江警官,并不是什麽事情都适合開始的。”

江予銘一愣,立馬倒戈覺得言之有理,桌子底下蘇玠又踢了他一腳,他只好忍着痛說:“不開始,你怎麽知道合不合适。”

“一開始就不合适,還不如不開始。”

“……”

這對話跟打太極似的,繞來繞去。

接下來幾日,蘇玠時不時就在蘇琅輕跟前提起江予銘,說他當初是他們刑警隊一道豔麗的風景線,多少姑娘上趕着他,他都不動凡心。

如今三十出頭,正是龍精猛虎的年紀,也該讓慮感情滋潤一下了。

但是蘇琅輕心不在焉,腦子裏一直在琢磨着當天的事。

那天晚上在大排檔裏,蘇玠見到她的第一反應不是問她怎麽在這兒,而是很突兀地先問江予銘是不是和她認識,蘇琅輕總覺得有疑點。

就像是生怕她發現什麽,着急把自己摘出去,于是刻意假裝并強調自己的疑惑。

有點像此地無銀三百兩。

先是江予銘沒和她提過認識蘇玠的事,再來是蘇玠不知道江予銘認識她的事。

不應該啊。

這兩人都已經坐在一起吃飯了,聊了這麽久,卻絲毫沒有提起過她?

還是說,在她面前故作懵懂,避開某些話題?

這兩個人應該通了氣,蘇玠對于前幾個月自己離開的事,一直隐約其辭,跟她打馬虎眼,問了幾次都被他跳開話題,到現在她什麽都不知道。

她之前還沒覺得有什麽,反正蘇玠已經回來了,人沒事就好,他也保證過以後不會動不動就離開,或者搞失聯,在她想找他好好談談的時候,偏偏讓他發現了她和程既簡的事。

事情一紮堆,一時間搞得她方寸大亂,無暇顧及。

蘇琅輕想起了許多事,當初她回老家,正巧在那麽偏僻的途中碰上了程既簡,還有之前梁酩以來找她問了她哥的事,以及她回老家那天,上網時看見了有關警方掃黑掃毒有所成效的新聞。

先前派出所一直無法追查到她哥的行蹤,要麽他用了所謂的反追蹤反偵察手段,要麽就是有什麽秘密行動,被刻意隐藏了。

蘇琅輕發現自己這段時間稀裏糊塗的,要麽被這個忽悠,要麽被那個糊弄,自己得到的信息又實在太零碎,東一塊西一塊。

現在拼拼湊湊,她幾乎可以确定蘇玠那時候幹什麽去了。

程既簡,蘇玠,江予銘,這三個人一個都脫不了幹系!

一個一聲不響玩消失,一個身為人民警察幫他打掩護,當然這個是職責所在,無可厚非。還有那個不停給她吹枕邊風,給她洗腦,告訴她蘇玠很好沒事很安全的最可惡!

這天午休時間,蘇琅輕在辦公室裏給程既簡打了個電話,那邊接起,她笑着說:“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啊,我們有多久沒見了?”

程既簡愣了一下,她從來沒有用過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他忽然就有一種色迷心竅,昏了頭的感覺,笑了問:“怎麽?想我了?”

蘇琅輕說:“我們見一面吧。”

程既簡應道:“好,在哪見?”

蘇琅輕想了想,說:“就今天晚上,我去你的公寓等你。”

程既簡說:“我讓阿姨晚一點再走,給你開門。”

下了班,蘇琅輕收拾東西就在昆劇院門口打車,直奔程既簡的公寓。

阿姨果然在,給她倒了一杯果汁,拿了一份點心才離開的。

蘇琅輕等了半個小時左右,程既簡就到家了,一開門,蘇琅輕就朝他奔了過去,程既簡張開手迎接,忽然腹部就吃了一記炮拳。

她一臉兇悍地問:“說!你前前後後瞞了我多少事?”

程既簡摸着不痛不癢的腹部,老實交代:“好,我承認。”

蘇琅輕:“……”

程既簡:“你跟我睡在一起的時候,每次半夜我都會偷偷親你。”

蘇琅輕咬牙,又是一記拳頭,“誰問你這個了!”

程既簡握住她的手笑一笑,“你我之間不就這點花前月下的事麽,還有什麽?”

蘇琅輕說:“老不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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