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我與時敘 等這件事過去,我們重新開始……

出來以後, 到了一片停車的空地裏,梁酩以将她放下來,并且攥住她的胳膊防止她跑回去, “你哥身上有對方要的籌碼,他要是夠聰明, 會知道怎麽跟對方周旋。”

蘇琅輕身上有些狼狽, 上衣褲子全是灰,眉心還有個土印子, 她顧不上這些,問道:“你指的是那筆錢?”

梁酩以點頭, 想伸手幫她擦去眉心那點污漬。

蘇琅輕察覺到他的意圖, 敏感地往旁邊避了避, “你幹什麽?”

眼下這樣的情況,她無力和他計較之前的那些事,但是不代表她對他完全放松了警惕性。

梁酩以想了想, 從西褲的兜裏取出一塊幹淨的手帕, 遞給她, “額頭擦一擦。”

蘇琅輕這才想起剛才在裏面, 眉心被戳了個印子的事, 她接過來, 說了聲謝謝。

“你跟裏面那人是什麽關系?”蘇琅輕一邊清理額頭的污漬, 一邊問他,“你怎麽也在這裏?”

“我也是被他綁架的其中一員。”梁酩以只回答後面的問題。

蘇琅輕說:“你覺得我會相信麽?”

剛才裏面那個魏爺,對梁酩以的态度顯然和對別人不一樣,而且梁酩以在這個地方擁有自由出入的權利,除了離開。

梁酩以沉默。

蘇琅輕不再關心這個話題,“你有沒有手機, 有沒有辦法和外面的人聯系?”

梁酩以搖頭,“手機被沒收了,我都說了,我也是被綁過來的。”

“那他綁你幹什麽?你也當卧底了?”後面那句是她随口一扯的氣話,蘇琅輕默了一下,腦子裏閃過魏赫的臉,和眼前的梁酩以一重合,确實有相似之處,比如那雙眼睛,她驚愕,“他不會是你……”

梁酩以知道她猜出來了,于是臉色更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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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居然還沒落網?”她小聲。

梁酩以應一聲:“我也沒想到。”

他居然還活着。

蘇琅輕想到什麽,又問:“可是你剛才叫他魏……什麽,他姓魏?”

梁酩以說:“我和他不親,我随母姓,我媽姓梁。”

蘇琅輕想起來了,當年梁酩以和她提過,他跟自己父親關系不太親近,甚至話裏話外都透露着對這個父親的恨意,但是他沒說過為什麽。

現在看來,大概是因為他恨自己的親生父親是個毒販。

甚至于,梁酩以當年還出手傷過魏赫。

那時候天氣半冷不熱,一個周六晚上,蘇琅輕從學校圖書館回家,在快到家時,拐進一條小巷,冷不丁看見巷子裏的牆根下蹲着個渾身是血的一團影子。

蘇琅輕吓得懷裏的書嘩啦啦掉了一地,驚動了牆根下的人。

那人擡起頭望過來,蘇琅輕這才看清那是梁酩以。

蘇琅輕把書揀起來,小心翼翼靠近兩步,“你怎麽了?跟人打架了?”對方一直不說話,蘇琅輕提醒道:“你衣服都是血,沒事吧?怎麽不去醫院?”

梁酩以的聲音顯得冷寂,“我沒受傷,我來找你。”

蘇琅輕見他意識清醒,臉色也沒什麽問題,這才放心靠了過去,蹲下來說:“那你身上這些是染料?”可是血腥味很濃。

梁酩以看着她,忽然笑了笑,“別人的血。”

蘇琅輕的生活平淡如水,沒有什麽血雨腥風,所以下意識還是認為他跟別人打架了,“你還是回家吧,換一身衣服。”

梁酩以搖搖頭,拍拍自己的旁邊,“你陪我坐一會兒。”

蘇琅輕猶豫。

梁酩以舔了一下幹燥的嘴唇,聲音像雨露打濕的雪松木,松軟帶着薄霧,“我求你了。”

少年的輪廓映着幾許月光,帶着幾許純淨。

蘇琅輕只好挪過去,抱着書蹲在他旁邊,“你為什麽跟人打架?”

梁酩以懶懶直言:“看他不爽。”

蘇琅輕扭頭看了他一會,說:“那如果哪天你看我也不爽了,是不是也要跟我打架?”

梁酩以好笑道:“你傻不傻?我跟你打什麽架,我可不打女孩子,”說完又拽拽地補一句:“你跟我那不叫打架,那叫我欺負你。”

蘇琅輕覺得這話幼稚,所以沒搭理他。

梁酩以見她沒一丁點反應,有些洩氣,“……你怎麽這樣。”

蘇琅輕沒明白,“我怎麽了?”

梁酩以略一思索,啧一聲說:“沒什麽,我睡一會兒,你在這兒陪我。”

“你為什麽不回家去睡?”她奇怪道。

梁酩以說:“因為我這身血是我爸的,剛才我跟他打了一架,把他手臂砍傷了,然後跑了出來,現在還不想回去。”

蘇琅輕以為他在開玩笑,所以有點茫然。

梁酩以沒理,腦袋一歪,枕在她肩上一動不動。

蘇琅輕伸出一根手指頭,想推開他的腦袋,推了半天他一點動靜也沒有,她說:“我可以陪你,但是你能不能……”

“蘇琅輕,”久久無聲的梁酩以忽然夢語般開了口:“你會不會有一天讨厭我了,就跑了?”

蘇琅輕說:“我還要上學,能跑哪去?”

“你就說會不會。”

蘇琅輕回:“不會。”

“是不會讨厭我,還是不會跑?還是即便讨厭我了也不會跑?”

蘇琅輕心想一個大男生怎麽這麽愛鑽牛角尖,她敷衍道:“都不會。”

那時候在蘇琅輕心裏,大家都是普通高中生,過着以學習為主的普通生活,生活又不是戲劇,能有什麽重大事件,導致兩位高中生決裂?

未免有點杞人憂天。

梁酩以擡起頭,揚唇一笑,“這可是你說的,你可不能說走就走,說不理我就不理我。”

那一刻蘇琅輕的表情有些軟和,她想起了程既簡,她被蘇玠帶着離開的時候,沒有和他道別,他那會兒出門去藥店幫她買創可貼了。

當他拿着創可貼回來的時候,她已經跟着蘇玠走了。

蘇琅輕不喜歡一切猝不及防的別離——

她的父母是如此,她對程既簡也是如此。

所以,那時候她對梁酩以露出了一笑,兩顆瞳孔浸着白泠泠的月色,說不出的清致,“你放心,我不會無緣無故讨厭你,我就在這裏,不會走到哪去,如果哪天我要離開,我一定會先找到你,跟你認真話別。”

梁酩以看了她許久,覺得世間美妙近在眼前,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過,“如果哪天我要離開,我一定會先找到你”。

他自動過濾了最後一句“跟你認真話別”。

……

廢棄建築靜靜矗立在深夜裏,建築內的破舊車間沒有一絲動靜傳出來。

蘇琅輕不願意坐以待斃,但她毫無辦法,周圍有人在放哨,跑都沒法跑,蘇琅輕盯着梁酩以,她心裏盤算着,是不是可以把梁酩以敲暈,然後抓着他威脅魏赫放了蘇玠……

梁酩以被她幼獸發狠一般的眼神看得想笑,也知道她打什麽主意,“我倒是想幫你,可是你手上沒有什麽兇器,而且他們有槍,即便你手裏有刀具,也快不過他們的槍。”

蘇琅輕說:“你能不能進去幫我看看我哥的情況?”

這是梁酩以和她重遇一來,她第一次對他這麽自然,這麽和顏悅色,聲線也較之平時他聽見的,顯得平靜溫和。

梁酩以一雙眼睛深沉如這夜,他莫名冒一句:“你很久沒對我笑了。”

蘇琅輕實在沒心思和他敘舊,聞言只是勉強扯了一下嘴角。

梁酩以看出她的敷衍,看得心頭冒火,“蘇琅輕,你是我見過最沒心沒肺的人,你怎麽這麽可惡?平時那麽好脾氣的人,心腸怎麽這麽狠?為什麽對我這麽狠?”

蘇琅輕本來一顆心就煎熬得很,這下被他說得更慌了神,“現在能不能別說這些?”

梁酩以憤憤指着廢棄車間的方向,“販毒害了你父母的人是他!你憑什麽怪在我身上?我不姓魏,我姓梁!他犯的錯跟我有什麽關系?你憑什麽怪我?!”

蘇琅輕不想在這樣的場景裏,和他發生不合時宜的争吵,“你冷靜一點咱們再來說話。”

說着往前面的建築去。

梁酩以一把将她拖回懷裏來,那只手還舉着她的手腕,“其實我一點也不想傷害你,可誰讓你不講信用?你說你不會讨厭我,你說你就在這裏,不會走,你沒有找到我,你到現在都沒有找到我——”

說到後面,他的眼睫之間浮起一片薄薄水霧。

蘇琅輕愣愣看着他,忘了掙紮,就這麽和他對視着。

良久過去,她用平靜的聲線說:“梁酩以,其實我沒有真的讨厭過你,但是有一點我承認自己做得不妥,我沒有做到和你認真道別,既然這樣,那現在我……”

“我不想聽。”梁酩以冷冷打斷她。

蘇琅輕一時啞然。

梁酩以軟下語氣,“等這件事過去,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蘇琅輕說:“梁酩以,我們沒有在一起過。”

梁酩以痛苦地皺起眉,“那又怎麽樣?以前沒有在一起,不影響現在你跟我在一起!”

蘇琅輕只得先将他安撫住,“這些事等我們出去了再聊,好不好?你現在讓我進去看看我哥。”

梁酩以像是醒過神來,說:“好,我現在就進去把你哥救出來,你不是怪我麽?我救了你哥,那麽以往的恩怨一筆勾銷。”

蘇琅輕拉住他,“你能不能別總是自以為是?我說了我沒有怪你。”

“那是為什麽!”他嘶吼了聲。

四下裏靜下來,周圍一片夏蟲吱吱語鳴,像張牙舞爪的一張網,蘇琅輕說:“因為裏面那個人,是你親生父親。”

梁酩以冷下臉來,“那我現在就進去把他解決了,斷了這個罪惡的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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