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謝應站在樓梯拐角處，拳頭都硬了。
看着陸鳶噔噔噔跑下樓，左右張望了會兒，似乎不知道怎麽處理手裏的橙汁，發現沒有人幫忙之後，擡起頭咕咚咕咚又全喝了。
滿滿兩杯果汁喝完，她摸了摸圓鼓鼓的小肚子。
搬過凳子，小心翼翼地踩着湊到水龍頭前面，把杯子洗得幹幹淨淨。
然後拿起謝應剛才見縫插針，偷偷放在桌上的蘋果汁，雙手抱着，艱難地打開蓋子往裏倒。
那瓶子太大了。
她搖搖晃晃，灑了不少出來，才好不容易倒好一杯。
用抹布擦幹淨之後，才捧着蘋果汁，再次上樓。
謝應站在角落，握了握拳。
要是謝長欽這次還不喝，那就別怪他對兄弟動手了。
謝長欽看着又出現在門口的人，說不驚訝是不可能的。
剛才他還以為，這人已經放棄了呢，沒想到一轉眼，又捧着杯子出現在面前，還一臉期待地看着他。
“你到底想幹什麽？”
陸鳶踮起腳尖，把果汁遞得高高的。
[哥哥喝果汁，很好喝的。]
不知怎麽的，謝長欽竟然看懂了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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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頭緊擰起來，似乎在做什麽重大的決定。
過了很久，陸鳶雙手已經有些酸疼的時候，他才突然一把将杯子接過去。
然後臭着臉道：“我喝可不是接受你，只是渴了。”
冷冷的語氣沒有讓陸鳶退縮。
她肯定地點頭：[長欽哥哥渴了，快喝吧，這個果汁可好喝了。]
被這樣純粹的眼睛看着，謝長欽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道：“看着我幹什麽？還不去喝你自己的！”
陸鳶拍拍肚子。
[哥哥真好，不過鳶鳶已經喝過好多，不能再喝了。]
謝長欽沒看懂，正要詢問，視線一掃，突然看見拐角處露出一截衣服，臉色迅速冷下來。
“誰管你啊！”
然後甩上了門。
——
雖然謝長欽回來了，還在家裏住了大半天，但只有吃飯的時候下來過一趟，其他時間就一直留在房間裏。
陸鳶想和他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就算借着吃飯的空檔，朝他露出一個笑容，謝長欽的态度也冷冷的。
“看什麽看？吃你的飯吧，小屁孩！”
桌上的飯都是謝應點的外賣，分成了三份。
謝應吃飯速度極快，左右開弓一會兒就消滅了自己那份，轉頭見小孩正斯斯文文，小口小口地吃着，像個小倉鼠。
聽見謝長欽的話，不滿道：“什麽小屁孩？人家叫鳶鳶。”
謝長欽嗤笑。
“小屁孩。”
然後吃完飯就走了。
一直到下午，謝應的幾個兄弟都已經到了，熱情地湊過來張望。
“應哥，那個小啞巴呢？”
謝應瞬間黑臉。
“啞你媽！會不會說話？”
轉頭看向五大三粗，說話沒遮攔的兄弟們，擡高聲音道：“從今天開始，啞巴這兩個字永遠別提！不能說話、聾子、聾啞人，這些一個也不能說，要是被我聽到，等着看我怎麽收拾你們！”
幾人聳了聳肩，看見陸鳶下來，立即圍過去打招呼。
還有幾個蠢蠢欲動，想去戳她圓乎乎的臉。
謝應正準備把這幾個手癢的趕出去，狐貍突然道：“應哥，我有點事想跟你商量。”
把人叫到一旁。
“應哥，你不會真的要一直讓她住在這兒吧？一天兩天的可以，但時間長了也不是辦法啊。”
謝應皺眉：“給我直說。”
“這小孩确實可憐，但是至少應該看看她家裏人什麽态度，然後再做決定。”
怎麽說也是一個人，雖然大家都喜歡，也願意讓她留在這兒，可這事不是說辦就能辦的。
聞言，謝應臉上多了幾分戾氣。
這個道理他不是不懂，想了想一咬牙。
大不了找到陸鳶的家人之後，威逼利誘，強迫他們把孩子交出來。
反正無論如何，他是不會讓孩子跟那樣的父母住在一起的。
“行。”
他擡手一指，找個小弟道：“那你去報警吧，讓他們幫忙找找陸鳶的爸媽。”
那小兄弟一聽，膝蓋一軟，差點直接跪地上去。
“應哥，你別開我玩笑了，我報警，別人報警抓我還差不多。”
謝應轉頭朝其他人看去，所有人紛紛移開視線。
比打架鬥狠，他們誰也不怕，但要是去警局，那還是算了吧。
“出息！”
謝應罵了一聲，幹脆道：“連警察局都不敢去，還出來混什麽！”
看了看被簇擁在中間的陸鳶，他一咬牙。
“我去！”
謝應一聲驚雷，氣勢洶洶。
拉着陸鳶準備出發的時候，一直在樓上的謝長欽走下來。
“我也一起去吧。”
謝應一喜：“你終于知道關心鳶鳶了？”
謝長欽看了一眼站在人群中的小不點，周圍的人個個兇神惡煞，她卻軟軟糯糯的，也不知道為什麽竟然不害怕。
才對謝應：“我怕你把警察局炸了。”
“沒錯沒錯，就讓你弟弟陪你去吧，他念過書，肯定知道怎麽處理。”狐貍這時道。
其他人紛紛點頭。
應哥有兩個弟弟，大家都知道，兩人和他們不是一路，平時很少見到。
不過如果遇見了，都會很給面子。
三人迅速出發。
謝長欽雙手插兜，冷着臉走在前面，謝應則拉着陸鳶，遷就她的步伐走得很慢。
抵達附近警察局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
幾個值班警察正準備下班，謝應直接一只手把門給卡住，聲音洪亮：“這麽早關什麽門？有事找！”
他模樣兇悍，這架勢更像是來找事的！
警察立即警惕起來。
“你想幹什麽？這裏是警察局，我警告你注意點！”
謝應皺眉：什麽鬼 ？
他可是大好人！
謝應也懶得廢話，直接道：“我撿到一個孩子，你們查查她爸媽是誰。”
說完，指了指身邊的陸鳶。
警局裏其他人聽說有麻煩，迅速趕出來，看了看謝應的外形和氣勢，又看了看粉雕玉琢的小朋友。
“這是你拐的吧？”
“放屁！”謝應粗着嗓子：“老子撿的。”
警察一臉懷疑，明顯誰也不信。
這一瞪眼就能把人吓哭的兇相，會有孩子願意跟着他？
“去準備一下。”隊長小聲地和人吩咐了一聲，然後慢慢朝陸鳶靠近，準備把孩子搶過來。
“先生，你冷靜一點，如果你說的是真話，我們肯定會幫忙的，不過你需要先把孩子交給自己。”
說着，朝其他警員使了個眼色，迅速要去抓。
謝應雖然是個出來混的，但心裏一直覺得警察雖然經常多管閑事，但還算不錯，所以根本沒有防備。
看見他們集體沖過來，瞬間愣了一下。
很快反應到他們要來搶陸鳶。
還沒來得及閃躲，沒想到卻是陸鳶先動了。
她迅速沖上前，張開雙臂，擋在謝應面前。
[不要抓走大哥哥！]
[警察叔叔，大哥哥是好人，不要抓他去住小房子。]
幾個警察瞬間愣住了，不明白眼前到底是什麽情況。
這小孩，怎麽好像在護着那個混混？
謝應也愣住了，随後心裏湧起一陣感動，暖洋洋的流遍全身，鼻尖都有些發酸，恨不得抱起小陸鳶猛親一大口。
他萬萬沒想到小孩竟然會用自己的小身板，來保護他。
這樣的畫面太過震撼，就連一直表現的不在一起的謝長欽，也微微站直了身體，眼中露出驚訝。
謝應摸了摸陸鳶的小腦瓜，感動之後心裏一陣驕傲。
看向前面幾個警察，表情得意。
——看見沒有？我家崽崽保護我呢！
——羨慕嗎？你沒有。
警察也搞不清楚情況了。
“真是你撿的？”
謝應：“廢話！”
警察這才放松警惕，小孩子是最敏感的，既然她這麽依賴別人，甚至還保護他，那對方至少不會是壞人。
幾人迅速上前，簡單做了一下信息登記，上電腦查詢。
“你已經撿到她四天了？可是奇怪，我們這邊沒有收到任何報警信息啊。”
謝長欽站在一旁，涼涼道：“很簡單，她家人不要她了呗。”
聞言，謝應轉頭看了看一臉懵懂的陸鳶，緊緊拉着她的手。
“別人不要，我要！”
警察驚訝道：“你打算怎麽辦？”
“陸鳶我來養，她爸媽是誰我不關心，也不想找了，有什麽大不了的？”
說着，謝應拉着陸鳶站起來，大步流星往外走。
幾個警察見狀，連忙要追上去。
謝長欽這時擡手将人攔住。
“他不能這樣把孩子帶走。”警察道。
謝長欽道：“可以陸鳶先住在我們那兒，如果找到了她的親生父母，聯系我們，我們會送回去的。”
聞言，幾個警察才稍稍放心。
謝應帶着陸鳶生氣地離開。
之前就不應該過來的。
陸鳶身上帶傷，失蹤了四天也沒有人報警，這樣的家人，難道送回去自己受苦嗎？
這麽可愛的孩子沒人要，那他要！
反正以前就收留過謝長欽，再多收留一個陸鳶也沒什麽。
走出警局，謝應也怒火難消，轉頭看向身邊的小不點，深吸一口氣。
蹲下來。
“鳶鳶，哥哥問你，你願意跟着我嗎？”
他雙手拉着陸鳶，問出這話的時候，竟然緊張得手心直冒汗。
陸鳶仔細想了想。
跟着。
是做大哥哥的家人嗎？
是不是這樣，就有人疼陸鳶了？
是不是這樣，大哥哥以後就不會跳進河裏了？
她堅定地點頭，緊緊抱着謝應的手臂。
[鳶鳶想跟着哥哥。]
謝應被她軟軟抱着，依賴着，信任着，鐵血男兒，眼裏竟然泛出淚光。
連忙擡手偷偷擦了擦。
這時看見謝長欽和一個女警員迅速走出來。
“你們先等等。”女警員喊了一聲。
謝應立即警惕地将陸鳶護在身後。
“你他媽又想幹什麽？”
女警員道：“別緊張，你們要照顧這個孩子，我不攔着，不過我擔心你們沒經驗，照顧不好。”
這個女警員也是個媽媽，看見陸鳶第一眼就喜歡得緊，擔心謝應五大三粗，照顧不來。
她巨細無靡地把需要注意的事情講了一遍。
謝應也聽得十分認真。
他既然已經決定照顧這個孩子，就答應會把她照顧到最好，讓她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都記住了，你可以走了吧？別他媽想着把孩子搶走！”
謝應一直沒有放松警惕，護崽子一樣把陸鳶保護在身後。
女警員看見他這模樣，實在有些頭疼。
“你平時，就這麽和孩子說話？”
一口一個“我草”，一口一個“他媽的”，這樣孩子肯定要學壞。
謝應皺着眉。
“怎麽了？”
女警員道：“她現在正在學習階段，對外界的一切都很好奇，身邊人什麽樣，她就會跟學。你和她朝夕相處，應該做好榜樣。”
“難道你希望孩子長大最後，天天髒話不離嘴嗎？”
這句話，瞬間戳中了謝應的軟肋。
轉頭看着陸鳶。
這麽可愛的一張臉，實在想象不出她說髒話的模樣。
雖然她不會說話，但比劃手語也不行！
“行了行了，老子我知道了。”啾恃洸
說完，拉着陸鳶離開。
一路上糾結萬分。
他小小年紀就在外面混，髒話不離嘴，早就已經習慣了，現在突然讓改，還正有些不适應。
不過看看小孩懵懂的目光，再不适應，也得改！
不就是不說髒話嗎？
難道不帶“媽”字，還他媽的不會說話了？
他在心裏想着，全部一字不漏地傳進陸鳶的腦海裏。
陸鳶用疑惑的大眼睛看他：髒話是什麽？大哥哥為什麽一直說他媽媽？
他想媽媽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