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
因為昨天晚上跑出房門, 第二天直到中午，陸鳶才終于睡醒。
太陽從窗戶照在白嫩的腳丫子上，暖烘烘的。
小陸鳶坐在床上, 人是已經醒了，思緒卻還停留在夢裏, 坐了好一會兒, 才想起昨天晚上的事。
迅速打起精神準備下樓。
剛來到樓梯口，正好遇見下樓的謝颀。
[哥哥！]
謝颀今天穿了一件深藍色的針織衫，整個人看上去十分溫柔, 過去熟練地把陸鳶抱起來往下走。
“不多睡一會兒了嗎？”
陸鳶搖頭，抓着謝颀的衣服：[哥哥也剛醒嗎？]
謝颀：“嗯，稍微賴床了。”
昨天晚上把陸鳶送回房間之後，他又重新回到客廳，看着櫃子裏自己演出過的電影，坐了很久，一直到天色快亮才終于離開。
兩人走下來，一眼看見正在客廳的謝應。
陸鳶下意識道：[哥哥不要吵架。]
謝颀笑了笑, 摸摸她的頭走過去。
“昨天晚上你幾點回來的？”謝應皺着眉問。
“十二點左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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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說完，謝應就皺起眉，有些不悅。
“喝酒了？”
謝颀點頭，走過去。“談完活動之後，主辦方請客吃飯，我和經紀人就一起過去了。”
“不是我說你，你還不到十八歲，經紀人怎麽能帶你去喝酒？而且一直到半夜才回來, 憑什麽讓你去陪”
謝應氣急敗壞。
他管理的場子裏沒有陪酒的小姐，就是因為看不慣這種事, 可沒想到，自己的親弟弟會被人帶去酒局。
雖然心裏清楚，應該不至于是自己想象那樣，可謝應還是氣不過。
他心直口快，說了一半才想起謝颀不喜歡聽這樣，臉色僵硬地繼續生悶氣。
陸鳶手裏攥着一顆糖，緊張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擔心兩個哥哥又吵起來。
尤其的謝颀。
他深吸一口氣，語氣還算緩和道：“只是吃個飯而已，我第一次喝酒，不還是你教的？”
聽見這話，謝應狠狠瞪他。
“我教你喝酒，不是他媽讓你去陪別人喝！真不知道你還留在娛樂圈幹什麽？既然不紅了，就馬上退出，好好去上學，争取考個好大學，無論如何都比現在好！”
謝颀：“你怎麽知道我不火了？”
他突如其來的問題，讓謝應愣了一下。
“我猜的！我不關心娛樂圈的事。”
聞言，謝颀沉吟片刻，突然道：“我看過櫃子裏那些光碟了。”
謝應微微睜大眼睛，瞬間啞巴了，臉上露出一些窘迫和慌亂。
“都是我演出過的電影，鳶鳶說，那些都是你買的。”他又道。
謝颀迅速轉頭朝陸鳶看去。
陸鳶吓得連忙把頭埋在沙發上，鴕鳥似的躲起來。
可愛的模樣讓謝颀哭笑不得。
這時，謝颀輕輕道：“我還以為，你不會關心我的工作。”
“怎麽可能！”
謝應猛地拔高聲音，而後小聲道：“咱們可是兄弟，怎麽可能不管？”
“哥。”
謝颀喊了一聲，聲音很輕，卻夾雜了很多，東西。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周圍安靜下來，陸鳶本來擔心兩人又吵架，這時偷偷從沙發上擡頭，露出一只眼睛，看見謝應哥哥站在陽光裏，耳朵紅彤彤的。
“說起上學，鳶鳶這個年紀，是不是也該上幼兒園了？”謝颀這時候突然道：“既然決定要收養她，那就需要把這些事都考慮好。”
謝應從剛才的羞窘中緩和過來。
這件事，之前謝長欽也曾提起過，但是找不到合适的幼兒園，他正在上學，謝應五大三粗，處理不來這些事，便只能暫時擱置。
“不清楚，我還沒問過”
謝颀把藏在沙發裏的小鴕鳥拉起來。
“鳶鳶，你以前上過幼兒園嗎？”
陸鳶眼睛一亮，立即手舞足蹈起來。
[幼兒園的老師給鳶鳶糖，是好人！不過鳶鳶已經很久沒去了，哥哥也要去幼兒園嗎？]
說到這兒，陸鳶突然想起來。
自己這麽久不去幼兒園，不知道老師有沒有把她的糖留着。
謝颀：“那你還記得以前上學的幼兒園在哪兒嗎？”
陸鳶搖頭。
“知道叫什麽名字嗎？”
陸鳶激動地點頭，一臉驕傲挺起小胸脯：[叫幼兒園！還有小兔子老師！小鹿老師，鳶鳶都知道的！]
然後轉頭看來：誇我！
謝颀：
“鳶鳶真棒。”
他十分捧場地誇了一聲，然後摸摸陸鳶的小腦瓜。“這樣的話，只能先去周圍的幼兒園看看，或許能找到。”
謝應點頭。
“應該不難”說到一半，突然發現另一件事：“等等，你能看懂手語？”
謝颀：“之前拍戲的時候學過一些。”
謝應一臉震驚。
這麽說，之前陸鳶說的那些話，他都看得懂？
而且看他剛才熟練和陸遠對話的沒教養，這何止是學過一些？
簡直比自己還要熟悉。
兩人一合計，當天晚上等謝長欽回來之後，就商量着要去找幼兒園，讓陸鳶入學。
謝長欽一聽，道：“我倒是知道一家幼兒園，就在我們學校隔壁，之前學校組織志願者，我去過一次，裏面的設施和教學都還不錯。”
“鳶鳶，你以前的幼兒園，是叫中心幼兒園嗎？”他問。
陸鳶一臉懵懂地搖頭。
“那現在怎麽辦？”
“先去看看吧。”謝颀道：“要找她之前上的那家幼兒園有些困難，要是這家更好，或許我們可以看看這邊。”
現在別說高中大學，就連幼兒園也卷起來了，和優質小學對接，只有入學才能升學。
“廢話，給鳶鳶上學，那當然要選最好的！對不對，鳶鳶？”謝應直接道。
陸鳶小腦袋上挂着問號，疑惑地看着他們。
她不關心幼兒園怎麽樣，只關心老師還會不會發糖果。
要是能發兩顆，就更好了。
她高興地想着。
三人對她的事，比對自己還關心。
謝長欽：“不過我聽說這家幼兒園入學的要求很高，有些員工子女也進不去。”
“那是別人，鳶鳶懂事又可愛，他們不錄取就是他們眼瞎了！”謝應斬釘截鐵道。
謝颀想和他說，這種事不是可愛就能解決的。
可一低頭，看見陸鳶正好奇地看着他們。
小家夥被他們各種好東西養了幾天，身上已經長了些肉，至少已經脫離之前營養不良的情況，尤其是小臉肉呼呼，粉粉嫩嫩，跟個面團子似的。
一發現有人看她，就乖巧地笑笑，露出兩個酒窩。
看見這模樣，謝颀瞬間沒了聲音。
小孩，好像只要可愛就行了。
三人一合計，第二天就帶着陸鳶來到中心幼兒園門外。
五顏六色的牆壁和充滿童趣的裝潢風格，和隔壁謝長欽就學的第一中學截然不同，卻一點也不遜色。
雖然只是一家幼兒園，卻占地頗大，無論是綠化、安保，還是教學設施，都是遙市頂尖。
而且幼兒園對接的小學、中學，都是名列前茅。
難怪入學要求那麽高，多少父母拼了命也要把孩子小小年紀就送進去。
謝颀站在外面仔細看了看，有些驚訝道：“啊，這家幼兒園，我之前來過。”
幾年前謝颀還沒有現在這麽糊，不少活動都喜歡找他，再加上他是童星出身，很多通告都和孩子有關。
大概是那時候跑的通告太多，他完全忘記了這回事。
直到看見眼前的建築才想起來。
自己以前來這家幼兒園做過活動。
“這麽說，你出面的話，鳶鳶就能順利入學？”謝應高興道。
謝颀面露難色。
“不一定，我現在也不是以前那樣了。”
沒之前那麽火了。
謝應：“什麽話？不火能拍那麽多電影？”
謝颀無奈，不知道謝應這意思，到底是想讓自己退圈，還是繼續？
兩人帶着小陸鳶齊刷刷地往裏走。
這時候幼兒園裏正在上課，一進門，裏面的裝潢和擺設地外觀一樣，處處充滿童趣和缤紛的色彩。
謝應是渾身別扭，轉頭看見陸鳶睜大眼睛，正在四處張望，對周圍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心頭一軟。
“鳶鳶以後想在這兒上學嗎？”
陸鳶從進來幼兒園開始，就一直很雀躍，連連點頭。
[可以嗎？]
謝應看着她開心的模樣。
“可以！”
就算不可以也要可以！
他暗暗咬牙，拉着小孩走進去。
昨天他們他姨聯系過幼兒園的老師，提前知會了一聲，一進去，果然有兩個年輕的老師正在等。
走過來，視線落在陸鳶身上。
“這位就是陸鳶小朋友嗎？”
出門前，哥哥特意教導過，今天要去見老師，要講禮貌。
陸鳶露出一個甜笑，對着兩個老師鞠了一躬。
老師笑着點頭道：“如果想要入學的時候，需要做一個自我介紹，如果有才藝的話要展示才藝，還要做一些簡單的測試，通過就能入學。”
她說的簡單，但以這所幼兒園的入學率，肯定沒有這麽容易。
而且更重要的是，只是第一關——自我介紹的時候，陸鳶就會被卡住。
他們幾個都能看懂手語，可老師不一定會。
三人面露難色，謝颀上前小聲道：“是這樣的，老師，我們想單獨跟你說明一些情況。”
年輕的老師微微睜大眼睛，看着突然靠近的人，視線忍不住落在他俊朗的臉上，臉頰微微有些發紅。
過了幾秒，才十分婉轉地小聲開口：“校長規定，老師不能接受賄賂的而且，我有男朋友了”
謝颀：
他嘴角抽了抽，勉強維持淺笑道：“我想說的不是這個，老師，是和陸鳶有關。”
聞言，老師才終于松了一口氣，默默後退兩步，避免受到對方的美顏沖擊，影響到自己的判斷力。
“那就跟我一起去辦公室吧。”
謝應對陸鳶叮囑道：“鳶鳶，你在這兒等一會兒，不要亂跑，我們很快就出來。”
陸鳶乖乖點頭。
他才跟着老師往隔壁辦公室走，一邊小聲對謝颀道：“你待會兒上去賣，我和長欽說就行了。”
謝颀：？
“賣什麽？”
謝應：“色相。”
謝颀當場無語：“哥，你之前不是說，不讓我在娛樂圈亂用臉嗎？”
謝應的表情十分認真，道：“為了鳶鳶，一次兩次也可以接受。”
說完，看了看謝颀的打扮，指揮道：“把你襯衫紐扣解開兩個。”
謝颀哭笑不得，沒理會他的胡話，迅速走進辦公室。
老師直接開門見山詢問：“孩子是什麽情況？你們直接說吧。”
謝長欽道：“陸鳶今年五歲，是個很乖巧的孩子，如果入學的話，我相信所有老師和學生都會很喜歡，只是在學前面試這一關，可能會有點困難。”
老師微微點頭，聽出這句話裏的意思。
每年都有很多家長帶着自己的學生來入學，但是在面試環節被刷了下去，都會來找她說類似的話。
“能不能通過，我們需要面試才知道，陸鳶小朋友有什麽才藝嗎？”
謝長欽搖頭。
謝應：“手語算嗎？”
聞言，老師臉上露出疑惑，驚訝道：“你的意思是她不會說話？”
幾人微微點頭。
心裏清楚，這樣的情況，想讓陸鳶入學就更難了。
老師也皺眉道：“如果是這樣的話，很抱歉，我們幼兒園不能收她，如果和老師、同學交流都成問題，孩子是沒辦法入學的。”
聽見這話，三人臉上微微一沉。
雖然早就已經做好了打算，還是有些失望。
謝應皺着眉，轉頭給謝颀使眼色。
謝颀身體一僵，只能硬着頭皮上前，道：“其實，我以前來這家幼兒園做過活動。”
他一開口，幾人迅速看去。
謝長欽有些驚訝。
以前謝颀不會使用特權，更不會主動提起自己是明星，今天怎麽
仔細一看，卻突然發現二哥的衣服有些不對勁。
這件衣服的領口，剛才好像沒有這麽低
老師好奇地問：“您是當時的工作人員？”
謝颀以前從沒幹過這種事，臉上難得露出尴尬，只好自我介紹道：“我叫謝颀，拍攝過《童緣》和《錯車》，當時你們學校邀請我來參加活動。”
他特意挑選了自己演過的，最紅的兩部片子。
果然剛說完，老師眼睛微微一亮。
“你是謝颀？”
謝颀松了一口氣。
“你認識？”
老師笑笑：“不知道。”
謝颀臉上的表情一僵，在娛樂圈摸爬滾打這麽多年，遭遇過這種突發情況，但還是第一次尴尬得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
還沒開始找，老師又繼續嚴肅道：“不過每年都有很多明星把孩子送到我們幼兒園來念書，校長說，如果遇到明星的孩子，要稍微提高入學要求，不能讓他們霸占了所有教學資源。”
謝颀：？？？
早知道這樣，那還不如不說。
“可鳶鳶不是我的孩子。”
老師有些猶豫道：“但規則是一樣的。像這樣的情況，我建議你們可以換一家幼兒園試試，或者去特殊幼兒園，這樣對孩子的成長更好。陸鳶小朋友雖然确實很可愛，也很乖巧，但我們這裏從來沒有特殊人群入學的先例，我一個人不能做決定。”
謝應有些着急：“那誰能做決定？”
老師想了想。
“校長。”
——
和辦公室一牆相隔的接待室裏。
陸鳶一個人坐在椅子上，雙手規矩地放上膝蓋，模樣乖巧地等着。
外面有一個班的孩子正在進行課外活動，湊在一起玩游戲，笑聲遠遠地傳過來。
她睜大眼睛羨慕地看着，很想過去，卻一直記着謝應的話，轉頭看了看他們離開的房間，然後繼續安靜地等着。
沈紅惠提着包走進來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接待室的孩子。
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遠處在游戲區玩耍的孩子，露出羨慕的目光，卻沒有過去。
作為中心幼兒園的校長，沈紅惠本身是很喜歡孩子的，只是可惜和老公結婚這麽多年，卻一直沒有孩子。
眼前的孩子漂亮得像個洋娃娃，乖巧的模樣看了就讓人心軟。
她忍不住走過去。
“小朋友，你在這裏幹什麽？”
陸鳶看着笑得親切的阿姨，嘴唇動了動。
大哥哥說，不能和陌生人說話，可眼前這個阿姨卻給她一種親近感。
阿姨不是壞人。
可她有些擔心對方看不懂手語，便搖了搖頭。
沈紅惠又問：“你是學校的學生嗎？你的父母呢？怎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兒，這也太不像話了，就算這裏是幼兒園，也不能丢下你不管啊。”
聽見這話，陸鳶着急地擺手。
顧不得對方可能看不懂，急忙解釋：[是哥哥帶鳶鳶來的，哥哥沒有不管鳶鳶，他們和老師進去了，讓鳶鳶在這裏等。]
[哥哥說，不能和陌生人說話，但阿姨不是壞人，所以鳶鳶才說的。]
沈紅惠看着她的動作，臉上露出複雜的神色，然後莞爾一笑，目光變得更加溫柔。
“哥哥帶你來辦理入學嗎？”
陸鳶驚訝地睜大眼睛。
[阿姨能看懂手語嗎？]
沈紅惠點頭。“當然，阿姨以前有一個好朋友也不會說話，是她以前教會我手語的。”
陸鳶解釋道：[爸爸媽媽不要鳶鳶了，哥哥不是鳶鳶的哥哥，哥哥帶鳶鳶來這裏上幼兒園。]
“可是這家幼兒園入學很難的，你成功了嗎？”
陸鳶搖頭。
[老師說要自我介紹，鳶鳶不會說話，鳶鳶不能入學了。]
“你傷心嗎？”
陸鳶：[鳶鳶不傷心，可是哥哥會傷心，是鳶鳶的錯，因為鳶鳶不會說話。]
水汪汪的大眼睛裏帶着失落，雖然不能言語，但沈紅惠卻能清楚地感覺到她的難過，讓人心疼。
她想了想，道：“其實很少有人知道，特殊人群是可以在這所幼兒園入學的。”
沈紅惠當初開設這家幼兒園，就是受到了朋友的影響。
那個從小不會說話的朋友，上學的時候一直找不到合适學校，就是因為這個，沈紅惠才決定，要開設一家沒有階級的學校。
從幼兒園到小學，再到中學，能容納所有人。
只是從學校開辦至今，成績越來越好，卻從沒有特殊人群入學。
陸鳶眼睛頓時一亮。
[那鳶鳶可以在這裏上學嗎？]
沈紅惠道：“雖然可以入學，但也要通過考試才行。”
陸鳶連忙點頭：[鳶鳶可以考試！]
“好，那你跟我來。”
沈紅惠起身朝外面走去。
陸鳶轉頭看了看辦公室的方向，第一次不聽話，跳下椅子跟出去。
走出接待室，沈紅惠從錢包裏找出一百塊錢遞給她。
“我給你的考試是，去學校裏的小超市幫我買一種你最喜歡的零食，然後帶回來給我，可以嗎？”
陸鳶半知半解地點頭。
[阿姨，小超市在哪裏？]
“這需要你自己去找，你可以找人幫忙，尋求幫助，只要把糖帶回來，就能順利入學了。”沈紅惠道。
陸鳶：[好，鳶鳶一定會回來的。]
以前她也幫新媽媽買過東西，一定可以的。
她緊緊攥着手裏的錢，擡腳往前走了幾步，再回頭看去，剛才的阿姨已經不見了。
周圍是沒見過的陌生的環境，陸鳶從沒有來過這裏，哪知道幼兒園的小超市在哪裏？
她粉嫩的小臉嚴肅。
鳶鳶一定要買回來。
不能讓哥哥傷心。
想了想，她小手攥緊，擡腳繼續往前走。
沈紅惠躲起來之後，又偷偷藏在後面，視線追着遠處的小不點，緊張地跟着。
這裏雖然是幼兒園，但校園裏應有盡有，占地頗大。
陸鳶站在操場上，放眼看去，沒有看着像是小超市的建築，她的目光有些迷茫。
不遠處就是游樂區，幾個小朋友正在做游戲。
陸鳶已經很久沒有和小朋友玩耍了，卻沒有走過去。
阿姨說，可以找人幫忙。
她環顧四周，看見另一邊的樹下坐着一個小男孩，想了想，慢慢擡腳走了過去。
小男孩看上去和她年紀相仿，手裏捧着一本厚厚的書，嚴肅地在閱讀。
陸鳶探出小腦袋看了看，上面的字，鳶鳶都看不懂。
這個哥哥好厲害。
肯定知道小超市在哪裏！
想着，她輕輕伸手，輕輕拉了拉對方的衣擺。
對方擡頭看來，小臉繃得緊緊的，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有什麽事嗎？”
陸鳶已經顧不得那麽多，嘗試着比劃：[哥哥，你知道怎麽去小超市嗎？鳶鳶要考試。]
看見她的動作，男孩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你不會說話嗎？”
陸鳶點頭，繼續開始比劃。
發現對方看不懂，越來越着急。
男孩看上去卻十分冷靜，想了想，問：“那你會寫字嗎？”
陸鳶眼睛一亮。
[會的！鳶鳶會寫字！]
見她點頭，男孩拿出一個小本子和一支筆，遞給她。
“那你可以寫在這上面，無論你說什麽，都可以幫你。”
陸鳶興沖沖地接過來，可是剛寫完一個“小”字，就停住了。
小臉皺成一團。
“超”字怎麽寫？
算了，先寫超市的“市”。
想着，她握着筆，在紙上大大地寫下第二個字。
男孩接過來看着上面的兩個字，疑惑皺眉。
“小是？這是什麽？”
陸鳶：[小超市，鳶鳶要去買糖。]
男孩想了想，詢問：“這是個人名嗎？”
陸鳶搖頭。
“那是地址嗎？”
陸鳶：[小超市！買東西！]
對方明顯看不懂，卻一點也不着急，幹脆把手裏厚厚的書一合，極有耐心地詢問：“好吧，我們可以來推理一下。現在有兩個字，裏面可能有錯別字，也可能沒有。那麽，你要去的地方是兩個字嗎？”
搖頭。
“三個字？”
看見陸鳶點頭，男孩稍稍松了一口氣。
“那我們來做一個排除法。”
說完，看見陸鳶露出焦急的模樣，忍不住摸了摸她毛茸茸的發梢，十分老成道：“別着急，我一定能幫你找出來的。”
然後拿起鉛筆，在紙上開始寫。
“你要去的地方，"是（）小是"，"小（）是"，還是"小是（）"？”
陸鳶認真地聽他解釋，迅速指了指上面的內容。
小男孩吐出一口氣。
“接下來，是填空題。”
他開始用“小——是”填空，一個一個開始讀。
陸鳶睜大眼睛，全神貫注地聽着。
兩人湊在一起，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一個皮膚黝黑的小男孩慢慢湊了過來。
懷裏抱着一個皮球，身上髒兮兮的，像是從泥坑裏來的。
“宋嘉樹，你們在這裏幹什麽？”
陸鳶轉頭看了看他，有些驚訝。
這個小朋友黑得像個小煤球。
她眨了眨眼睛，沒回答，繼續盯着本子上的字。
雖然看不懂。
沒想到她這個動作，卻讓對方突然不滿，一把抓住她的手。
“你們在幹什麽！”
陸鳶驚訝地轉頭看去，有些疑惑。
掙紮了一下想要回答他的問題，沒想到對方力氣很大，竟然掙不開。
正在寫字的小男孩見狀，上前擋在她面前，滿臉嚴肅道：“何铮同學，你放開她，不然我就要告訴老師了。”
“就知道告訴老師，真丢人。”
陸鳶眨了眨眼睛，對那個叫何铮的小男孩道：[我想去小超市買糖。]
對方皺着眉，不滿道：“你說話啊，比劃什麽？”
“她不會說話，這是手語，你放開她。”
聞言，何铮突然靠近，睜大眼睛像是看稀有動物似的，開始打量陸鳶。
一臉新奇。
“你是啞巴嗎？”
宋嘉樹皺眉，覺得這個稱呼不妥。
陸鳶卻坦然地點了點頭，似乎半點不覺得冒犯，反而朝他露出一個淺笑。
見她一點也不介意，何铮反而覺得無趣了，指着陸鳶手上的錢道：“我肚子餓了，你買東西給我吃。”
見他虎視眈眈的目光，陸鳶吓得連忙把錢藏在身後。
何铮不滿地哼了一聲。
“小氣鬼。”
這時，宋嘉樹才注意到陸鳶手裏的錢，表情微微上揚。
“你拿着錢，是要去小超市買東西嗎？”
陸鳶急忙點頭。
他才終于松了一口氣，一旁的何铮聽見，好不客氣地笑起來：“笨蛋，連小超市都不會寫。”
宋嘉樹合上寫字的小本子，表情嚴肅。
“何铮同學，上次寫作業，你連"小"字都不會寫。”
“要你管！”
何铮氣呼呼地瞪大眼睛。
他越是生氣，宋嘉樹卻反而更加冷靜，上前對陸鳶道：“我帶你去小超市吧。”
說完，帶頭朝前面走去。
陸鳶心喜地點頭，迅速跟上去。
走了一會兒，卻發現那個黑黑的小朋友也跟在後面，頻頻轉頭往身後看。
剛好被他發現，立即被瞪了一眼。
“看我幹什麽？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兇巴巴的樣子吓得陸鳶有些生怯，不知道為什麽他這麽生氣。
難道不能看嗎？
“不用管他。”宋嘉樹走過來，“我們快點走，待會兒要上課了。”
陸鳶點頭，蹒跚往前走。
雖然他們三人年紀相仿，但陸鳶明顯比他們要矮半個頭，兩步才頂得上一步。
宋嘉樹走了一會兒發現人沒跟上來，回頭看見身後的妹妹，又掉頭走回來。
伸出手。
“我拉着你。”
“書上說，男生是要照顧女孩子的。”
陸鳶額頭上挂着晶瑩的汗珠，連忙拉住他的手，咧嘴一笑，繼續跟着他往前走。
宋嘉樹這次放慢了步伐，悠悠走着。
“這樣的速度可以嗎？”
陸鳶點頭，有他牽着，整個人都放松下來。
何铮抱着皮球跟在後面，撇嘴道：“走快點，行不行？”
陸鳶聽見聲音，回頭朝他笑了笑，伸出手。
見狀，何铮迅速扭過頭去。
“小超市又不遠，還牽手，不害羞！我可不是小女生！”
說完，迅速沖到了前面。
幼兒園的小超市确實不遠，很快，宋嘉樹就帶着陸鳶來到門口。
“就是這裏了，你要買什麽？”
說是小超市，但擺設更像是一個小賣部，琳琅滿目的零食和文具擺放在臺面上，種類繁多，價格公道，能想到的這裏都有。
陸鳶第一次看見這麽多零食，有些眼花缭亂。
早就已經等在裏面的何铮突然走過來，指着臺面上的巧克力，擡着下巴道：“我想吃這個，買這個給我。”
陸鳶朝他笑了笑，繼續在裏面找糖果。
見她不聽，何铮又跟過來，拿起陸鳶面前的奶酪棒。
“這個也可以。”
陸鳶搖頭，繼續尋找。
何铮還想過來騷擾，卻被宋嘉樹擋住。
小臉嚴肅。
“你不要打擾她。”
櫃臺上的糖果種類很多，陸鳶找了很久，才終于找到自己最喜歡吃的牛奶糖，從裏面挑出一顆長得最好看的。
“你只買這個嗎？”宋嘉樹問。
陸鳶點頭。
阿姨讓她買一顆。
雖然她還想吃，但這些錢是阿姨的，不能自己花。
一旁的何铮見狀，嘟囔道：“一顆怎麽夠吃？要是我，就買一整盒！”
聽見這話，陸鳶更緊張了，把錢緊緊攥在手裏，擔心他會搶走去買糖。
看見她的動作，何铮不屑地扭開頭。
“小氣鬼！我爸爸的錢比你多多了！我才不會要你的！”
鳶鳶真情實意地松了一口氣，拿着東西到窗口結賬，然後把零錢疊好，仔細地收進口袋，捧着手裏的糖往外走。
兩人跟在她後面也準備回去，才剛走出，突然聽見遠處傳來老師的聲音，朝他們喊了幾聲。
宋嘉樹抿了抿嘴唇。
“我和何铮要去上課了，你能自己回去嗎？”
陸鳶剛點頭，何铮就不滿道：“誰說我要回去了？我還沒玩夠呢。”
一邊說，拍了拍手裏的皮球。
宋嘉樹：“那我回去叫老師過來。”
“你就知道叫老師！”
何铮瞪大眼睛，氣得大喊一聲，抱着皮球跑了。
宋嘉樹又轉頭看向陸鳶。
“我帶你回去，雖然可能會遲到，但書上說，不能讓女孩子一個人。”
陸鳶微微搖頭：[鳶鳶能自己回去。]
“好吧，這裏很安全，如果你遇到危險，要找110。”
陸鳶捧着糖，一邊解釋：[我知道，找警察叔叔。謝謝你，小哥哥。]
她比劃了一會兒，發現對方看不懂，便上前輕輕蹭了蹭宋嘉樹的肩膀。
哥哥們最喜歡她蹭蹭了，這個小哥哥肯定也喜歡的。
然後擡頭朝他露出一個笑容，捧着糖果朝接待室的方向走去。
宋嘉樹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目送她離開，一直到老師走過來催促。
“小朋友，黏土課馬上就要開始了，你在這裏幹什麽？”
宋嘉樹小朋友表情嚴肅且認真：“學雷鋒。”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