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陸鳶捧着辛辛苦苦買到的零食回來的時候, 一直跟在她後面觀察的沈紅惠已經先一步回來了，坐在接待室看着孩子走進來。
笑眯眯地問：“東西買到了嗎？”
陸鳶立即把手裏的糖跟獻寶似的，放在她手裏。
[這是鳶鳶最喜歡的零食。]
[還有這個。]
她把整理好的零錢交給她。
沈紅惠翻開仔細檢查了一遍, 一分也不少，自己也稍稍松了一口氣。
雖然剛才就覺得, 孩子這麽乖巧, 應該不會偷吃，可沒想到竟然真的只買了一顆糖。
要是換做幼兒園裏其他調皮搗蛋的孩子，早就把小超市的零食翻個底朝天了。
“你沒給自己買嗎？”
陸鳶搖頭：[這不是鳶鳶的錢。]
沈紅惠淺笑：“你找人幫忙了嗎？”
陸鳶點頭：[有兩個哥哥。]
沈紅惠道：“那你改天見到, 可一定要好好謝謝他們。”
[好。]
剛點頭，陸鳶驚訝地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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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紅惠笑着道：“恭喜你，你可以順利入學了。”
——
隔壁辦公室。
謝應一臉煩躁，發現怎麽說也說不通，一拍手，提議道：
“大不了我保護你們幼兒園的安全，我會讓我兄弟在附近多轉轉，只要有我罩着, 沒人敢對你們怎麽樣？”
老師驚訝地看着。
“這位先生，冒昧問一下，你從事的是什麽工作？”
謝應：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運動服，身上肌肉虬結，站在那兒像是一座小山。
老師剛才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謝颀身上，這時才注意到，眼前這人面露兇相，看上去不是一般人。
“安保之類的吧。”謝長欽搶着回答。
謝應：場子裏有人鬧事的時候, 他就讓小弟把人錘出去。
小弟錘不動，那就他來錘。
是和保安差不多。
老師半信半疑, 道：“孩子的情況特殊，我們這邊真的不能接。如果不參加考試的話，對其他學生也不公平。”
幾人愁眉緊鎖，也沒了辦法。
“看來只能去找其他幼兒園了。”謝颀道。
“那鳶鳶怎麽辦？”
聞言，他們沉默下來。
之前提起要去幼兒園的時候，小陸鳶一直很高興，要是知道不能在這兒上學，肯定會難過。
“實在抱歉。”
老師每年都要拒絕不少這樣的家長，可實在沒有辦法。
她推開門，帶着幾人往外走。
“如果你們想要按照流程，讓孩子接受入學考試，我也可以盡快安排，不過通過的希望可能很小”
幾人臉上愁雲慘淡，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和陸鳶說這個消息。
剛走出來，卻見陸鳶坐在椅子上，身邊多了一個中年女人，兩人正在開心地對話。
“鳶鳶？”
陸鳶聽見聲音，立即爬過來，一把抱住謝應的手。
謝颀和謝長欽看着眼前的人，正要詢問她的身份，反而帶他們出來的老師先驚訝開口：“校長，你怎麽來了？”
她有些擔心謝應幾人會纏着院長，正準備将人攔住，沈紅惠笑着道：“你來得正好，給這個孩子辦理一下入學手續。”
指了指陸鳶。
聞言，老師驚訝地看了看眼前的小孩。“這個孩子還沒有通過入學考試呢，校長。”
沈紅惠：“我剛才已經幫她測試過了，可以入學。”
聞言，老師有些猶豫，走過來小聲道：“可是校長，這個孩子的情況特殊，我們從來沒有接過這樣的學生，她是”
“我知道。”
沈紅惠微微點頭，解釋道：“你在這兒工作的時間有些晚，這所幼兒園本來就是面向所有适齡兒童開設的，就算是特殊群體也可以入學。學校裏為此準備了很多相應設施，只是從開設到現在，一直沒有特殊人群入學而已。”
老師愣住。
她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
沈紅惠只是道：“你來幼兒園面試當老師的時候，不是也有一項特殊考核嗎？每個老師都有特殊技能要求，就是為了保證特殊學生也能入學。”
聞言，老師這才想起來。
當初她面試這份工作的時候，确實還考核了心理輔導建設，但是她還為此煩惱了好一陣，卻沒想到是專門為特殊兒童準備的。
不過仔細想想，并不是幼兒園不接受特殊兒童，而是每次招生的時候，從來沒有特殊人群來參加。
全國18歲以下的聾啞患者有将近兩百萬，但路上卻很少看見，就是因為能給他們學習和外出的空間太少。
想着，老師擡頭看向眼前這個笑容燦爛的小朋友。
或許等她入學之後，能起到帶頭作用，以後來求學的特殊兒童會越來越多。
不過老師也有些擔心。
“孩子入學之後，交流會有問題嗎？
沈紅惠：“大班有一個老師會手語，可以安排到那邊。”
她想起自己的好友。
就是因為天生啞疾，一直不肯出門，涉世未深，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後來才會為了一段戀情離家，然後再也沒回來過。
謝應幾人站在旁邊，一臉懵逼。
“等等，這就成了？不是還要考試嗎？”
他們剛才還在裏面，費盡唇舌，想方設法，讓學校接收陸鳶，老師都不同意，怎麽現在就行了？
到底發生了什麽？
沈紅惠笑着解釋道：“我剛才已經幫她測驗過了。我讓這位小朋友去幫我買了一件東西，她順利帶回來了。”
謝長欽有些驚訝：“就這麽簡單？”
沈紅惠點頭。
這樣的任務在大人看來或許簡單。
但陸鳶只是一個五歲的孩子，而且還身患啞疾，身處完全陌生的環境，正确尋求幫助，溝通，沒有慌亂，并且準确完成任務，已經十分難得了。
沈紅惠敢說，就算是五官健全的孩子，也不一定能做到。
入學名額确定後，老師帶着幾人辦理入學手續，看見謝長欽遞過來的領養證件，微微愣了一下。
難怪帶孩子來學校，不見家長，只有三個哥哥。
有些不解，到底是誰這麽狠心丢棄這麽乖巧的孩子。
不過
她轉頭看向正在逗陸鳶的謝應和謝颀，或許這樣，孩子會比以前更幸福。
辦理好入學手續，三人帶着陸鳶離開。
一上車，謝應問：“鳶鳶，剛才他們帶你去做了什麽測試？”
陸鳶舉起沈紅惠給她的牛奶糖，把剛才的經過解釋了一遍。
“鳶鳶真厲害！你還找人幫忙了？”
陸鳶：[有兩個小哥哥帶鳶鳶去小超市。]
聞言，謝應哼了兩聲，有些得意道：“算他們識相，還記得他們叫什麽名字嗎？”
名字？
陸鳶搖頭。
[一個哥哥很好看，好聰明，書上的字鳶鳶都看不懂。另一個哥哥]
她仔細回想那個抱着皮球的小朋友，就記得他身上髒兮兮的，道：[另一個哥哥髒髒的。]
一個髒字，瞬間讓謝應抖了抖。
皺着眉頭叮囑道：“那感謝一些就可以了，不要跟他們去泥坑裏打滾。”
陸鳶點頭，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漂亮小裙子。
[鳶鳶不玩泥巴，哥哥買的裙子要幹淨才漂亮。]
“真乖。”
——
陸鳶辦理入學的時候，已經不是正常開學的時間，老師專門給她開了一張清單。
第二天，三人帶她去商場把東西買齊，第三天一早，陸鳶背上小書包，坐上了去幼兒園的車。
是謝長欽送她過去的。
謝颀今天剛好去參加了前幾天談好的活動，謝應倒是想去，但早上在陸鳶在玄關依依不舍了半個小時之後，謝長欽就主動接下了這個任務。
“我可不是想送你，只是順路而已。”
看着背小黃書包，帶着帽子跟在自己身邊的小不點，謝長欽硬邦邦地丢出一句話。
陸鳶笑眯眯的，伸出手。
[哥哥牽牽。]
謝長欽一撇嘴。“不要以為對我笑，我就會心軟，你要是在學校裏被人欺負了，我可不會管的。”
陸鳶高高擡手等着，認真地點頭。
[好的，哥哥，我被欺負了不會告訴你的。]
謝長欽：？？？
“我讓你不說，你就真的不說了？要是有人敢說你壞話，欺負你，就馬上來隔壁告訴我，或許告訴大哥和二哥，讓他們來幫忙，記住了嗎？”
陸鳶有些不解。
[哥哥，你怎麽和剛才說的不一樣？那鳶鳶說不說？]
謝長欽咬緊牙：“當然要說！”
哦。
[鳶鳶知道了。]
聽着她的回答，謝長欽一點也放心不下，表面平靜，心裏早已亂成一團。
【完了完了，這樣怎麽讓人放心送她去幼兒園？要是被欺負了怎麽辦？幹脆不去算了，大不了以後他來養。】
【鳶鳶這麽可愛，也不是不可以】
他認真地想着。
聽着腦海裏傳來的聲音，陸鳶連忙拉了拉謝長欽的袖子，認真道：[哥哥，鳶鳶要去上學。]
“知道了，入學手續都辦好了，還能不讓你去？”
謝長欽抱怨一聲，将人帶到中心幼兒園門外。
現在正是上學的時候，路邊有不少來接送孩子的家長，豪車停了一路，一眼看不到頭。不過也有一些和他們差不多，是徒步過來的，看打扮也并不富裕。
帶着陸鳶走過去，謝長欽發現幼兒園老師正站在校門口。
一看到他們就熱情地迎接過來。
“她就是鳶鳶吧？我是你的老師張莉，叫我張老師就行了。”
陸鳶昨天看過這個老師的照片，鞠躬問好：[張老師，早上好。]
“你也早上好。”
聽見對方的回答，陸鳶驚訝地睜大眼睛。
老師解釋道：“老師會手語哦，以後鳶鳶想做什麽，都可以和老師說，知道了嗎？”
說完，又轉頭朝謝長欽看去。
“你是鳶鳶的哥哥？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她的。”
謝長欽嚴肅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看上去二十多歲的樣子，身形微胖，看上去很和藹，應該不像壞人。
在心裏打完分，才開口道：“我叫謝長欽，就在隔壁上學，如果有事的話馬上聯系我。”
同時遞上一張寫了三人電話號碼的字條。
“好的。”
李莉老師收好電話號碼，朝陸鳶伸出手。
“鳶鳶，跟老師進去吧。”
陸鳶先回頭看向謝長欽，朝他擺了擺手。
[哥哥再見。]
然後才牽着老師的手朝裏面走去。
謝長欽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看見他們走進教室，才終于轉身朝自己的學校走去。
可沒一會兒，又擔心起來。
自從鳶鳶過來之後，從來沒有離開他們這麽長時間，在陌生的環境裏不知道會不會害怕。
尤其她不會說話，被人欺負了怎麽辦？
不過按照鳶鳶的好脾氣，就算真的被欺負，或許也不會生氣。
那不是心疼死了？
謝長欽眉頭緊鎖，心不在焉地走進學校，手機這時候突然響了一聲。
三兄弟的群組裏傳來一條消息。
謝應：【把鳶鳶送到幼兒園了嗎？哭了沒有？你有沒有哄她？】
這個群建立有幾年了，但他們要是聯系，大多數時候都會直接打電話，平時很少會在裏面發消息。
今天還是為數不多的幾次。
謝長欽：【沒有，她好像還挺開心的。】
謝應：【？？？】
謝應：【不可能，鳶鳶肯定在心裏哭了，小時候你去上學的時候也哭。】
謝長欽無奈：【那是因為學校裏有個小胖子欺負我，我才不喜歡上學的。】
謝應：【對啊，萬一有人不長眼，欺負鳶鳶怎麽辦？她那麽小一只，剪刀腳都還不會使！我教了幾次，她都沒學會。】
謝長欽：
難怪昨天謝應帶着鳶鳶鬼鬼祟祟離開，回來的時候鳶鳶滿頭大汗，累得小臉紅撲撲。
剪刀腳？
這是小朋友該學的東西？
謝應的擔心溢出屏幕：【萬一有人覺得鳶鳶可愛，把她拐回家。或者因為太想我們，偷偷跑出幼兒園，又走丢了怎麽辦？】
謝長欽本來一直在安慰自己放寬心，看見這席話，不由得也緊張起來。
就連謝颀也看不過去了。
【這家幼兒園的安保和管理都很不錯，不會有問題的。】
謝應：【現在的小孩壞着呢，要是他們欺負鳶鳶怎麽辦？謝長欽，你檢查過班上其他孩子了嗎？】
謝長欽一愣：【沒注意，我只看到了老師。】
謝應：【！你怎麽辦事的？】
謝颀這時安慰道：【哥，鳶鳶今天才第一天上學，應該不會出現你擔心的情況。等我這邊工作結束，就過去看看。】
應該？
那不就代表有可能？
謝應可接受不了這樣的安慰，滿腦子都是小陸鳶在學校裏被欺負的畫面。
他寵的崽崽，怎麽能被人欺負了？
明明只有他欺負別人的份！
想着，他倏地站起來。
正在打牌的狐貍和胖子幾人被吓了一跳，連忙扶住快被撞翻的桌子。
“應哥，該你出牌啊。”
“不打了，不打了，我的人快被欺負了，還打個屁啊？”
他拾起沙發上的外套，轉身要往外走。
“什麽被打？”
“誰膽子那麽大？”
幾人看她氣勢洶洶往外走，也沒了打牌的心思，紛紛站起來，一臉兇神惡煞。
“敢欺負我們罩的人？他媽活得不耐煩了吧？”
“走！看看去！”
他們跟着起身：“老大，我們跟你一起去鎮場子！”
謝應回頭看了看一群兄弟們，點頭。
“行，多幾個人比較穩當。”
他一揮手，帶着一群人浩浩蕩蕩殺到了中心幼兒園。
此時還是早上，和他們一牆之隔的幼兒園裏，正傳來陣陣兒歌聲。
跟着謝應來幹架的幾人都有些懵逼，環顧四周也沒找到要火拼的人，見謝應身上凝重地看着幼兒園的方向，難道藏到裏面去了？
幾人摩拳擦掌。
“老大，你帶我們來這兒幹什麽？”
“對啊，動手的人呢？”
謝應看着幼兒園的方向，身上有些凝重。“鳶鳶今天第一天上幼兒園，我擔心她會被那些熊孩子欺負。”
聞言，所有人齊刷刷地朝他看去，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們火急火燎來火拼，就是來對付熊孩子？
狐貍笑着道：“老大，你緊張過度了吧？”
“對啊，咱們家小孩這麽可愛，怎麽可能會有人敢”
幾人正說着，幼兒園剛好下課，一群小朋友蹦蹦跳跳地從教室裏走出來，在操場上做游戲。
那人話說到一半，往操場上一瞥，畫風突變。
“卧槽！那個熊孩子幹什麽？為什麽拉陸鳶的手？！”
“什麽？！”
其他幾人一聽，瞬間炸了，扒拉着大門的欄杆往裏瞧。
“鳶鳶的手是他能拉的？還那麽用力！”
“小屁孩，敢欺負我們罩的人！”
“奶奶的！別攔着我，我要翻牆進去錘他！”
謝應也迅速跟了過來，不過他表明看上去還算冷靜，微微眯起眼睛，視線緊緊鎖定在陸鳶和身邊那個小男孩身上。
攔住躁動的兄弟們。
咬牙切齒。
“別着急，現在也進不去，都在這兒給我守着，等他一出來，老子奶粉都給他揚了！”
幾人紛紛點頭，在幼兒園門外開始蹲守。
一門之隔的保安聽着他們的對話，瑟瑟發抖。
好兇殘！
——
操場上。
何铮不知道自己的奶粉已經岌岌可危，還跟在陸鳶身後走出來，好幾次去扒拉她的手。
失敗之後，小臉繃得緊緊的。
看見陸鳶一直在和宋嘉樹說話，根本不搭理自己，更是氣呼呼的，直接伸出手。
“把你的手給我！我也要拉！”
陸鳶看見他髒兮兮的手，搖頭，謹記謝應的話。
[哥哥不讓我跟你玩。]
何铮哪裏看得懂這些？
只知道陸鳶今天來學校之後，一直和宋嘉樹玩，自己和她說話都不搭理，他們還手拉着手去做游戲，只有自己一個人被丢在後面。
直接一把抓住她。
“我就是要拉着你！”
小孩的手緊緊抓着，陸鳶蹙眉，疼倒是不疼，但是被他剛玩完皮球的手吓了一跳，黑乎乎的。
謝應哥哥愛幹淨，肯定會生氣。
剛要掙紮，宋嘉樹嚴肅道：“何铮，你放手，不然我就要告訴老師了。”
何铮算是幼兒園裏的問題兒童，經常被人向老師告狀，登時氣得瞪大眼睛。
“你就知道告訴老師！不知羞！”
這話在幼兒園裏算是殺傷性武器，其他小朋友要是被這麽說，估計就不敢告訴老師，受了委屈也忍着不說。
但宋嘉樹不太一樣，他一點也不在意，直接丢出一句：“我現在就去和老師說。”
“你、你有本事跟我爸媽說去！我一點也不怕老師！”
他得意洋洋地擡着下巴，看見陸鳶正看着自己，又道：“我也要吃糖，我剛才看見你給宋嘉樹了，我也要！”
陸鳶的小口袋裏經常放着幾顆糖，剛才給好幾個小朋友都發了，聽見他的話，從口袋裏掏出幾顆裹着彩色糖紙的牛奶糖。
怕她不給，何铮直接沖過來，龇牙：“給我！我也要！”
沒想到陸鳶笑容燦爛地點頭。
[好呀。]
然後拿了一顆放在他手心。
何铮一愣，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麽容易就答應，很快又得意道：“我還要！”
聞言，陸鳶微微歪頭，這次拿了兩顆，放在他手裏。
[這樣夠了嗎？]
見他還伸着手，又遞了兩顆過去，直到自己一顆不剩了，才微微搖頭。
何铮捧着一手的糖果，表情更加得意。
“你真笨，我讓你給就給。”
宋嘉樹皺着眉道：“何铮，你這樣太過分了！你明明不吃糖。”
“可我現在喜歡吃了。”
說着，何铮剝開一顆糖，美滋滋地放進嘴裏。
宋嘉樹看了一會兒，道：“吃太多糖會蛀牙，你又要去拔牙了。”
說完，看見對方徹底垮下臉，才拉着陸鳶離開。
抿着嘴唇，嚴肅道：“何铮經常欺負人，書上說，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你不用把糖給他的。”
陸鳶睜大眼睛看着他，中間沒怎麽聽懂，但最後一句聽懂了。
在口袋裏掏了掏，嫩生生的手捧着一顆糖，獻寶似的遞過來，臉上笑容更加燦爛。
[鳶鳶偷偷留了一顆，給哥哥的。]
宋嘉樹表情嚴肅地看着她的每一個動作，過了一會兒，發現還是沒看懂，轉身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一本厚厚的《基礎手語溝通大全》。
認真地在上面翻找起來。
見狀，陸鳶湊上來，驚訝地看着書上的內容，忍不住道：[哥哥好厲害！]
宋嘉樹一言不發，又在書上翻找起來，找到動作的含義才擡起頭，耳朵紅彤彤的。
一本正經道：“謝謝你的誇獎。書上說手語一個月就能學會，不過我現在只有六歲，可能需要兩個月，然後就能看懂了。”
陸鳶點頭。
[哥哥真厲害！]
這次宋嘉樹不用翻書就懂了，耳朵通紅，表情卻還緊繃着。
“我只是一般的厲害，不算特別厲害。不過你誇我，我還是很高興的。”
不一會兒，其他同學也陸續走過來，找他們一起玩捉迷藏。
陸鳶轉頭看向宋嘉樹。
“你去吧，我還要看書，早點學會手語，和你說話。”宋嘉樹捧着手裏厚厚的手語書道。
陸鳶這才點頭，跟着其他同學朝另一邊走去。
幾個小朋友把她圍在中心，摸了摸她的頭，把她當妹妹看待。
“鳶鳶妹妹，我帶你躲起來，她們當鬼。”
剛開始老師介紹陸鳶的時候，孩子都有些驚訝，他們都是第一次遇見有啞疾的人。
下課的時候，就有幾個小朋友小心翼翼地湊過來，發現陸鳶雖然不會說話，但長得像個洋娃娃，又乖巧，還經常對他們笑。
雖然比他們矮大半個頭，立即把她劃到了“妹妹”的範疇。
“我剛才看到何铮把你的糖搶走了，妹妹別怕，以後我保護你。”
“這些糖都給你。”
“我家裏也有好多糖，我明天也給你。”
“你跟我回家，當我妹妹好不好？”
幾人一會兒摸摸她的頭發，一會兒拉她的手，想要把她哄回家。
陸鳶安靜地聽着，偶爾淺笑回應。
不一會兒，剛被掏空的小口袋裏，又塞滿了糖果。
就連何铮還想再過來索要，都被其他同學吓唬跑了。
張莉看着他們照顧陸鳶，稍稍放心下來。
她最擔心的，就是孩子被小孩孤立，還好這樣的情況沒發生。
正想着，負責守門口的保安大叔走過來，面露擔憂道：“張老師，你看好孩子，今天有點不安全。”
“怎麽了？”
“從下午，我就看見那幾個人鬼鬼祟祟一直在幼兒園外面走動，一看就不像好人，我有點擔心會出事。”
說着，保安大叔指了指門外的幾個人。
七八個虎背熊腰的年輕人在門外一字排來，氣勢洶洶，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張莉驚訝道：“他們是誰呀？”
保安：“不知道，待會兒放學要小心點，別讓孩子出事了。”
張莉嚴肅點頭，仔細看了看，發現裏面最兇悍的一個男人，鋒利的視線一直盯着操場。
那個角度
好像是在看陸鳶？
她心裏一慌，迅速過去拉着陸鳶回教室。
一直到下午放學，張莉帶着小朋友走出來，發現那些人竟然還在。
不過外面已經聚集了不少學生家長，他應該沒這個膽量鬧事。
想着，張莉打開幼兒園的大門。
所有學生蹦蹦跳跳地跑出去。
陸鳶一出來，路邊那些人果然都躁動起來，尤其是其中一個長得虎背熊腰，滿臉兇相的年輕人，更是扭了扭脖子，筆直地朝這邊走過來。
臉色陰沉，看得人心驚膽戰。
小陸鳶背着書包，視線在烏泱泱的人群裏尋找，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謝應，整張小臉都亮起來。
哥哥！
哥哥！
她迫不及待地朝那邊走去。
把身後的張莉老師吓了一跳。
“鳶鳶！別過去！”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陸鳶蹦蹦跳跳穿過人群，快要跑到對方面前時，何铮突然沖了過去，雙臂張開擋在陸鳶面前。
髒兮兮的小臉上氣勢十足。
“你想幹什麽？”
謝應已經伸出手，準備去抱陸鳶，看見突然竄出來的煤球，龇牙狠笑了一下。
“你來得正好！我正找你呢！”
胖子和狐貍他們也緊随其後，摩拳擦掌，紛紛将他圍住，嘿嘿亂笑。
“我們找你，你倒是自己來了！”
看見幾人靠近，何铮瞬間一臉驚恐，小臉上的肉都顫了顫，扭頭要跑。
剛跑了兩步，就被謝應抓住了。
只用一根手指，輕輕松松地勾住他的後領，何铮在原地徒勞地跑了兩步，根本動不了。
哭喪着臉回頭，害怕得瑟瑟發抖。
憋着哭聲道：“你、你要是打我的話，我就去告訴我爸爸！”
謝應冷哼一聲。
“剛才搶人家糖的時候，不是挺牛的嗎？現在知道怕了？”
“我沒有！！”
何铮扭着身體迅速掙紮。
謝應剛才在外面看得清清楚楚，要不是有大門攔着，早沖進去了。
他直接把小孩手裏的牛奶糖拿過來，表情更加兇悍。
“你沒有？我給鳶鳶的糖，怎麽會在你這兒？”
胖子跟上來，指着其中一顆。
“這還是我給的！”
狐貍：“還有我的！”
沒想到何铮竟然還想去搶：“這是陸鳶給我的，還給我！”
正說着，張莉急忙跑過來，一把将何铮抱住，護在自己身後，警惕地看着前面的幾人。
“你們想幹什麽？這裏附近就是警局，你們可別亂來！”
謝應皺起眉，臉色不愉。
正要開口，突然看見跟過來的小不點。
陸鳶和宋嘉樹蹦蹦跳跳地跑過來，直往謝應懷裏撲。
“鳶鳶！”
宋嘉樹一急，連忙喊了一聲。
下一秒，突然見陸鳶比了一個手語。
[哥哥！]
他看了看對面的幾個大人，才停下步伐，沒有再阻攔。
張莉心驚膽戰，手指正準備按下“110”，卻突然見眼前的男人瞬間柔和下來，兇狠的五官在瞬息間翻了一百八十度，十分溫柔地露出一個笑容。
“鳶鳶。”
同時伸出手，小不點跟小鳥一樣撲進他懷裏。
看清楚對方的模樣，張莉驚訝地愣住。
陸鳶抱着謝應的脖子，臉上笑眯眯的。
[哥哥，鳶鳶好想你呀，你是來接鳶鳶回家的嗎？]
謝應笑着道：“當然了，不只是我，大家都是來接你的。”
說着，指了指身後的七八個兄弟。
衆人也都是一改剛才的兇狠模樣，嘿嘿一樂，紛紛擡手打招呼。
張莉目瞪口呆。
“你們這是”
謝應擡着下巴，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
倒是被他抱在懷裏的陸鳶甜甜地笑，解釋道：[老師，他是鳶鳶的哥哥。]
張莉看了看幾人前後态度的反差，應該是真的。
又皺起眉。
“就算這樣，你們也不能欺負小朋友啊。”
“誰欺負他了？我就是吓唬吓唬。”
謝應粗着嗓門反駁。
他還不至于跟個孩子動手。
這時，一個約莫三十多歲，打扮幹練的短發女人走過來，着急詢問：“老師，出什麽事了？何铮，不會是你又闖禍了嗎？”
一看見媽媽，何铮立即委屈求助。
“媽媽！他們欺負我，我要回去告訴爸爸！”
張莉老師也解釋道：“何铮媽媽，應該是有了點誤會。”
“不是誤會！”謝應直接反駁，指着何铮道：“這小子搶了我妹妹的糖！這還不是大事嗎？”
何铮：“我沒有！我才不喜歡吃糖！你們欺負我，我要回去告訴我爸，讓他來抓你們！”
有了老師和媽媽做靠山，他一點也不怕了。
何铮媽媽皺了皺眉，走過來仔細将兒子身上打量一遍，瞥見他口袋裏的糖。
“那你這糖是哪來的？何铮，你都學會搶東西了。”
說着，反手在他頭上甩了一個暴栗。
力道之大，敲得咚一聲悶響，把謝應幾人都吓了一跳。
何铮也愣了一下，沒想到自己會挨打，立即捂着腦袋，哇一聲嚎啕大哭起來。
何铮媽媽則把他口袋裏的糖都掏出來，轉頭在周圍張望。
“這是哪位小朋友的糖？”
陸鳶坐在謝應懷裏，舉手。
何铮媽媽立即把糖遞過來。
“真是不好意思。”
陸鳶卻搖了搖頭：[阿姨，這是我給何铮同學的，不要打他。]
一旁的張莉老師翻譯。
聞言，何铮媽媽有些驚訝，這才仔細打量眼前的小朋友。
是沒見過的面孔，模樣漂亮得像個小天使。
這個年紀的小朋友，哪有不護食的？
沒想到她竟然還幫何铮說話。
她看着眼前粉嫩的小娃娃，又低頭看了看身邊玩得髒兮兮，煤球一樣的皮兒子，登時嫌棄壞了。
這麽乖巧可愛的孩子，任誰都想寵着護着，難怪她哥哥這麽生氣。
“那也肯定是何铮的錯，你放心，阿姨回去就教訓他，不揍得他嗷嗷叫，我就不姓姚！”
哭聲漸緩的何铮聽見這話，又扯着嗓子大哭起來。
陸鳶吓得連忙擺手。
[沒有沒有，是我主動給他的，阿姨不要打何铮。]
“你這麽乖，他搶了你的糖，你還護着他。”何铮媽媽嘆了一口氣，抓着何铮過來。“過來，給人道歉！”
剛才陸鳶幫他說話的時候，何铮已經慢慢不哭了，黑乎乎的臉蛋被淚水沖刷出兩條痕跡。
“這些糖本來就是要還給你的，我又不吃”
嘭！
何铮媽媽又錘了一下。
“我是讓你說這個嗎？”
何铮這才抽抽搭搭，立即改口：“對不起。”
陸鳶咧嘴一笑。
[沒關系。]
何铮媽媽又是一陣羨慕，看着這麽乖巧的孩子，也忍不住心軟：“小朋友，下次要不要來我家玩？阿姨家裏有很多好吃的，都給你好不好？”
陸鳶眼睛閃閃亮亮。
[好呀！]
抱着陸鳶的謝應瞬間繃不住了。
怎麽總有人想把他妹妹拐回家去？
倒是何铮媽媽眉開眼笑，這才拉着孩子離開，一面叮囑：
“而且我不是說過多少遍了？有事情自己解決，不要找你爸，還算不算男子漢？”
宋嘉樹在确定陸鳶沒有危險之後，就一直站在旁邊觀看，聽見這話，微微歪了歪頭。
想了一會兒，旋即轉頭看向陸鳶，抱着書，表情嚴肅。
“我要回家了，鳶鳶妹妹，明天見。”
陸鳶點頭，朝着他擺了擺手。
等人都走了，謝應才問：“他們都是你同學？”
陸鳶：[是之前幫過鳶鳶的小哥哥。]
這件事謝應是知道的。
可想起何铮像是剛從泥潭裏打滾出來似的模樣，第一時間仔細檢查了陸鳶的雙手和衣服。
确定幹幹淨淨，香噴噴的，才道：“鳶鳶今天和他玩了嗎？”
陸鳶搖頭：[哥哥說了，不能和髒孩子一起玩。]
謝應眉開眼笑。
“真乖。”
說着，拉開陸鳶的小書包，準備把要回來的糖放回去，卻突然發現裏面已經裝了滿滿一包糖果。
不是他買的。
“怎麽這麽多糖？”
陸鳶一臉喜色：[是幼兒園的哥哥姐姐給的，他們喜歡鳶鳶。]
聞言，謝應才稍稍放心，直接把她舉起來放在肩膀上，和兄弟們一起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