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吃飯這種事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第三次,姜薇決定委托律師提起離婚訴訟後,鐘霖時常來店裏和她見面,多是為收集材料、溝通案件進展以及取證等一些細節方面的問題。他平日工作也忙,傍晚六點多下班後才有空順路過來一趟,和姜薇談完已經七點多了,做飯太晚,只能就近找個館子随便應付一頓。

周池每次都在店裏,看鐘霖要走才收拾東西下班,正好也過了學校食堂關門的時間,就順理成章跟着鐘霖一起去吃飯。

他沒再提起兩人大學時常去的地方,帶鐘霖去的都是近兩年新開的店,以防這人又用那些難聽傷人的話來嘲諷他。當律師的人口才都好,周池自覺說不過,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掐住源頭,不讓鐘霖有開口的機會。

兩人席間多聊些無關痛癢的閑事,難纏的導師和當事人,忙碌的課業和工作,熬夜寫報告改論文和不間斷的加班開會——竟也算有一些共同話題,很自然便能聊到一塊去。

雖說氣氛仍是時好時壞捉摸不定,但周池感覺至少回到了當初兩人戀愛前的狀态,鐘霖沒再問過諸如“我們很熟嗎”之類的話,偶爾還會露出本性,勾着一點笑問周池,研二不忙嗎,怎麽每回過來店裏他都在。

周池支支吾吾,耳朵尖都泛了紅:“研二沒什麽課了,我一般上午在實驗室值班,下午來店裏打工,晚上回宿舍再看看文獻或者寫報告這樣。”

他可不好意思讓鐘霖知道,自己是為了蹲他才特意跟姜薇申請天天上班,還全都調成了下午的班。

當然說是這麽說了,鐘霖信不信又是另一回事。

周池管不着他,只好埋下頭默默喝茶,找別的話題聊。

九月下旬周池又接到言爸的電話,問兒子國慶回不回家,回的話給他提前換好幹淨的床被。

算上暑假快大半年沒回去過,周池也有些想家了,嗯嗯答應下來,又跟言爸撒嬌說想吃厲爸做的菜,氣兒都不喘地報了一堆菜名,被言爸笑罵他是豬,就知道吃,電話塞給坐在旁邊聽的周厲手裏就走了,懶得再理他。

厲爸話少,不常給兒子打電話,接了也只會問周池錢夠不夠花,有沒有好好吃飯,或是叮囑他不要熬夜,平時多鍛煉,注意身體。

周池總說知道知道,錢也夠花,不過挂斷後還是會收到一個大紅包,滿滿當當兩百塊,祝福語是“不要告訴你言爸”。

裴嘉言一向支持兒子自力更生,從周池說不再向家裏要生活費開始,就真的沒額外給過他錢。有次發現周厲偷偷給了,裴嘉言還跟他吵過一架,怪他總慣着兒子,這樣兒子永遠都學不會獨立。

周厲寵老婆,事事唯裴嘉言是從,什麽都應好。

可兒子離那麽遠,總歸會記挂,斷是不可能斷的,只能在背地裏給,錢少些,免得再讓裴嘉言發現。

周池乖乖回複:好。

後面跟了張大狼小狼在雪地裏貼貼的表情圖,是很久之前看動物紀錄片時截圖下來自己做的,一個系列做了五六張。

起先只是他給厲爸發,後來厲爸存了他的也發,父子倆聊天時經常會用,被鐘霖看到過,那天晚上叼住他後頸纏了半宿,讓他也做一套兩人專用的。

周池哪還有力氣,迷迷糊糊把手機塞進枕頭底去,說完好吧就睡着了。

等到他再想起這件事,甚至沒來得及找好素材,鐘霖就和他分開了。

一別兩年,杳無音訊。

睹物思人未免太過殘忍,周池沒有自虐傾向,便将此事忘在了腦後。

如今想起也只覺心頭酸澀,睡前翻出那時為了找素材看過的紀錄片重溫。

看到一半有些困了,周池關掉視頻退出來,在微信置頂的那個聊天框裏打字,沒頭沒腦地問“鐘霖哥哥覺得自己像什麽動物呀”,然後發了出去。

兩分鐘後,手機在他掌心裏震了震,提示新消息。

周池原本不想理,看了眼是鐘霖的名字,又忍不住點開了。

鐘霖問:真心話大冒險?

……什麽真心話大冒險?

周池揉了揉眼,然後看見上一條消息是他發的,問鐘霖覺得自己像什麽動物。

“……”醒了,完全醒了。

他怎麽會發給鐘霖了啊?!

周池尴尬得想死,以他們倆現在的關系,問這種話太奇怪了。

他是傻子吧。困傻了真是。

就算都在置頂,備注也一樣,可兩個頭像完全不同啊,怎麽能點錯呢!

周池抱着手機翻了個身,把尴尬得豎起來的小尾巴塞回褲腰裏,夾在腿間,想了好久才磨磨蹭蹭地回複:對啊……是不是打擾你了?

鐘霖說:沒,剛到家。

周池看了眼時間,都快十一點了,問他:怎麽這麽忙啊。

鐘霖說:師父接了大案子,得忙一陣。

周池說哦。

想起自己緊趕慢趕交了論文一稿,終于說通導師放人,批了他國慶離校出省的假,又問鐘霖:那你國慶打算回去嗎?

鐘霖過了會兒說:不回了。

他回國隔離完在家待了許久,剛工作不到兩個月,回去一趟太折騰了,沒必要。

周池有些失望,不過也能夠理解,懂事道:也是,工作要緊。

不回去也有好處,到時鐘叔叔和安叔叔肯定要托他幫忙給兒子帶東西,等回來就又有借口可以約鐘霖哥哥見面了。

周池想得很美,和鐘霖道過晚安便開始查機票,訂了九月二十八的票,提前兩日票價比國慶當天要便宜好幾百,相當劃算。

二十七號那天,周池一早起來收拾行李,下午去面包店上完節前最後一次班,結了工資,抱着姜薇塞給他的兩盒蔓越莓曲奇慢吞吞回宿舍,分了同寝的舍友一盒,剩一盒沒拆封,放桌上打算假後回來再吃。

“行李收拾好了?”舍友李彬是個熱愛健身的壯男beta,吃着周池給的曲奇晃過來,随手提了下他的行李箱,“挺沉啊,用不用送你去機場?”

周池搖頭:“不用,我打車去。”

“行。”李彬說,“幾號回來?”

周池說:“放完假,大概7號吧。”

李彬長嘆:“羨慕死了,我一稿還沒交,這一周多估計都得閉關,慘啊。”

周池了然地拍拍他肩:“回來給你帶我家那兒的特産。”

李彬謝過好舍友,第二天還是幫忙提行李下樓,一路送周池到校門上出租車,正準備走,忽然感覺有人盯着自己看。

“嗯?”他朝馬路對面望去,認出對方是上次送周池回校的男人,當時他從實驗樓出來正好碰到,聽周池說還是位挺厲害的律師,就揚手揮了揮打招呼。

男人神色淡淡,仿佛看不見似的轉身離開,沒搭理他。

可能是不記得了吧。

李彬撓撓頭,正要回學校時手機一震,收到輔導員群發的消息。

“本市南山區發現一例陽性,正在開展排查工作。請在校學生不要離開學校,于宿舍內等待核酸檢測的通知,并主動報備近日行程。收到請回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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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大家都能猜到接下來要發生什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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