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人世間總有那麽多事出乎意料,昨晚還鬥志高昂地一起加班,今日就翹班,甚至沒有一通電話。呂雨薇的行為讓挑剔的藍風微微皺眉,此時見白尚噙笑而來,他立即迎上去嬉笑道,“這冬天吹春風嗎?怎麽這般春光滿面?難不成又和哪位小明星好上了?”

白尚哼笑一聲,似是在笑他無聊,又像是在提醒他不該多事。白尚拍拍他的肩和往常那樣的肅然,“這個月的軍火報表和下個月的銷售預計,在午飯前全部放我桌上。”

“啊?”這下藍風徹底傻眼,收起暧昧的笑容,耷拉着腦袋裝可憐,“今天呂秘書不在,這些一直都是她負責的,要不等她明天來了再報上來。”

“呂雨薇沒來?該不會因為你逼她加班,所以生病了?”白尚看着空蕩蕩的位子,總覺得有哪不對勁,他直言吩咐,“要不你去她住所看看,別真病了。”

“遵命。”藍風又擺出活寶的架勢,立正敬禮,還不忘恭送白大老板進辦公室。

藍風開車行駛至呂雨薇的住所,剛想敲門,門卻自己被風帶開了。他好奇地踏進屋子,卻被屋內的情形吓了一跳,椅子被踢翻在地,茶杯也碎滿一地,到底出什麽事了?他倒吸一口涼氣鼓起勇氣推開內屋的房門,只見淩亂的床鋪上,那個衣衫不整頭發淩亂的呂雨薇蜷縮在角落,滿臉淚痕,雙目呆滞,渾然不知有人進來一樣,只是靜靜地抱着自己,保護自己。

“雨薇?”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狼狽的女人。昨晚告別時她還是光鮮奪目笑容滿面,此時的她似是經過了一場大浩劫。他覺着眼前的一幕讓他分外揪心,分外難受壓抑。他邁着沉重的步子緩緩靠近她,顫巍巍地問道,“出什麽事了?”他剛伸手觸碰她的發絲,她則驚恐地尖叫,然後不安地往後退縮,嘴裏直呼不要碰我!只這一幕,只這一瞬間,再堅強如藍風,此刻也是雙眼泛淚,他心疼地喚她,“雨薇,是我,我是藍風。你看看我,我是藍風。”

藍風?這名字好熟悉,她将埋于膝蓋的頭漸漸擡起,然後對上了他乞求心疼的目光,頃刻間所有的委屈苦痛化為滾滾淚水不盡流。

“是誰?林傑?”他掙紮着問道,雙手緊握恨不能将那禽獸一拳拳地打倒在地。他咬牙切齒地吼道,“我去找那畜生算賬。”

“不要!”呂雨薇使出全身力氣拉住他,不停搖頭苦苦求道,“不要,他是林傑,是林吉的兒子,不久又要成為大帥的女婿,誰也奈何不了他。”這種苦痛只能打碎往肚子裏咽。

“就這麽便宜他?”藍風眼裏的怒火足以燒毀整間屋子,回頭見到呂雨薇委屈點頭的樣子,他心底的柔軟被無限放大,卸下這層火氣,他小心翼翼地抱住她,輕聲安撫道,“別哭了,雨薇,雖然我們治不了他,但惡人終有惡報。你放心,今天這事我絕對不會吐露半字,但你必須更堅強更振作。”

堅強振作!這四個字像是一股力量支撐呂雨薇,她擡頭看到藍風眼裏的期許,她唯有含淚堅定地點頭,這才是最好的答複。

一切都會過去,風一吹就散了,這些不該記住的苦痛!

我挎着菜籃子穿梭于繁華的街道,惬意地享受着暖暖的陽光,忽的一雙玉手蒙上了我的雙眼,我神色未變笑着問道,“是芳芳嗎?”她特有的清香我早已熟悉,舍她還能有誰這般調皮。

“姐姐真是聰明,也難怪白老板這麽疼惜,我若為男兒也想娶姐姐。”美人嬉笑着松手,繼而親切地挽起我的胳膊,“數月未見,姐姐越發漂亮了。”

“你這丫頭,淨會說笑話,和金典的頭牌美人一起上街,旁人見了還以為我是你的丫環。你今日怎麽會得空上街?不用練曲嗎?”好一陣沒見這丫頭了,細細打量一番,若之前只是出水芙蓉的清新,那現在已修煉為玫瑰的豔。一襲緊身亮片的紫花旗袍,配上一條白色鑲金珠的羊毛小披肩,将她玲珑的身材綻放開來,纖細的小蠻腰随意擺動,足以讓路過的男人忍不住回頭多看幾眼。這樣的魅惑妖嬈讓我略微不喜,我還是喜歡以往那個堅強清純的芳芳,但這是她自己選的路,她要得到一些必然會失去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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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搖搖頭嘟嘴怨道,又像是委屈至極,“好不容易翹課來看你,你還不待見,我還是乖乖回去練曲吧。”她掩面以示心傷,剛轉身,我趕緊拉住她。

“我哪敢不待見你?沒看見我籃子裏的菜嗎?那可都是為歡迎你而準備的。”我二話不說,拉着她來到了白公館。

“我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麽大這麽豪華氣派的房子。姐姐你可真是好福氣。”芳芳的羨慕顯然于表,見我在廚房忙碌沒空搭理她,她就徑自參觀房子,然後在客廳內白尚的海報式巨幅照片前駐足,照片中的白尚和本人一樣英俊潇灑,對着照片她竟莫名地笑了。

許久,我端着飯菜從廚房緩緩現身,見她癡癡地望着白尚的照片,我有種淡淡的酸意。其實我是個自私的人,竟不願将我喜歡的與人分享,尤其是像她這樣的尤物。雖然蘿蔔昨晚向我允諾不會再多看其他女人一眼,可這樣哄騙性的承諾我又豈會當真?

“過來吃飯吧。”我出聲打斷她飄揚的思緒,然後小心翼翼地扶她到餐桌,“這腿傷已經好久了,現在還疼嗎?那個害你的人真是百合花嗎?”

“是不是她都不重要了。王經理已解雇她。我這腿已經好了,姐姐就不要擔心了。”怕我再細問,她趕緊岔開話題,“姐姐做的飯菜真香,白老板可真是有福氣。”

我聽聞只是笑笑并未多語,我與他生活的點滴我不想與旁人分享。正吃着忽聞敲門聲,我匆匆趕去開門,然後震驚地伫立在門口,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姐姐,是誰啊?”芳芳好奇地走來,見對方英氣逼人,俊美異常,她瞬時兩眼放光,笑着打招呼,“你好。”

對方瞄了她一眼并未搭理她,而是直直地看着我,眸光轉動間似有訴不盡的深情與思念。而我,五味翻騰,硬是裝不出喜悅的神情,唯有這麽茫然地回視他。不是還有半年嗎?他怎麽現在就來了?

“你?”我掙紮許久,從齒間飄出這樣生分的字眼,卻在下一秒被他緊緊納入懷中,深情的擁抱驅散了那些生疏。這一幕将一旁的芳芳驚呆了。

“因為太想你了,忍不住跑來找你。”他的手輕輕撫摸着我細柔的發絲,像是捧着珍寶一般格外小心翼翼格外疼惜。他卸下所有的高傲冷酷,只為了将冰冷的我融化。

“姐姐,他是?”芳芳似是明白又覺得很糊塗。她的聲音很低很微,正如她此刻小心翼翼的神态,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個氣場強大的男人絕非凡人,或許比在上海叱咤風雲的白老板還強大。

他是誰?這讓我如何介紹?我的姐夫,我的愛人,還是傷我最深的人?我彷徨,不知如何說明我與他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愛恨糾葛。那人卻出乎意料地牽着我的手向芳芳炫耀地宣告,“章佳曉月是我的女人,不久會成為我的夫人。”

這樣強勢的宣告容不得我辯解,更不容我說不。他的強勢他的霸道,他的蠻橫他的無理,他的手段他的心硬,他直直地讓我恐懼。我的手被他溫熱的手掌緊握着,可我手底冰涼的氣息正一點點抵達心底。我是無助的亦是可悲的,這個時代的女人即使有反抗之心也無反抗之力,我唯有笑着面對,用堅強僞裝我的不安與害怕。

“從浙江一路趕來該是餓着肚子,進屋吃飯吧。”我和煦的笑容宛如此時的陽光,說着便拉他進屋,他為此動容地笑開了。飯後,芳芳覺得壓抑早早離開了,這間屬于白尚的住所,卻只剩我和另一個男人,浙江總司令樓宏宇。

他和芳芳一樣四處參觀之後,目光停留在那張照片上,漫不經心地問道,“白老板既俊俏又多金,該有不少女子鐘情于他吧?”他的無意卻又暗藏深意,我的心咯噔一下,然後硬是逼迫自己嬉笑。

我嬉笑着走近他,與他并排而立,深情地注視他,“他俊俏又多金,但他更花心。在花叢中飛來飛去的蝴蝶又豈能與你相比?”我的真誠讓他困惑,他狐疑地看着我,見我一瞬不瞬地注視他。他忽的笑了,笑起來時比照片上的白尚更帥氣。

“曉月,還有幾個月,再忍耐幾個月,我一定會風風光光地接你去浙江。”他深情地親吻我的額頭,見他要吻我唇瓣時,我佯裝不小心絆腳,躲開了這份親昵。

“什麽時候回去?”我脫口而出,見他神色異樣,我趕緊勾起他的臂彎嬌嗔,“可得好好陪我一陣才能離開,不然。。。”說着我踮起腳尖親吻他的臉頰。

“因為太想你才特意趕來見你一面,我馬上得離開,去嘉興海寧那閱兵。”他懷着深深的歉意再次納我入懷,柔聲訴着情長,“自你離開,我每日每夜思你念你,恨不能用線綁住你,将你牢牢地拴在自己身邊。”

偎在他懷中,我凄凄然地笑了。為了以示我的戀戀不舍,我陪他一起漫步走至車站,目送他上車,然後深情地揮手告別。一切自然而熟練,讓人不願懷疑這份情真意切。轉身之際,強忍多時的淚水瞬間爆發。我們之間已回不到過去,他真就不明白嗎?他是知道的,但他寧願不知,所以我必須順着他的劇本演下去。瞥到不遠處他安排監視我的那兩人,我咬咬牙胡亂擦拭眼淚,堅強地大步離開。

“怎麽了,生病了?”見我來醫院,谷一趕緊走向我,習慣性地用手搭在我的額頭,“沒發燒,哪裏不舒服?”我用手比比自己的心,這裏太壓抑太痛苦。他看着我淚痕未幹的臉頰,似是有些明白,關上門小心翼翼地問道,“到底出什麽事了?還是尚又惹你不開心了?”

我搖搖頭無力地說道,“那人剛才來找我了,或許不多久他就會帶我走。”

谷一的手因這句話而抖動一下,杯裏的水也濺出一半,但他還是将這帶着水溫的杯子遞到我手裏。他直直地看着我,認真地問道,“你到底怎麽想的?選他還是尚?若你真心喜歡尚,那就聽我的趕緊嫁給他。我向你保證尚是真心愛你,他一定會對你好,不再讓你受半點委屈。”他伸手指向我脖間的藍寶石項鏈,很認真地說道,“他之前為了哄女人開心是買過一些貴重物品給她們,可這麽多年這麽多東西加起來也不及你這條項鏈的十分之一,三萬大洋的項鏈,在上海能有幾人佩戴得起?僅憑這一點,你對他而言就是獨一無二。”

“三萬大洋?”我瞬時驚訝地張大了嘴,趕緊将這條名貴的項鏈卸下來。白尚說是地攤貨,我雖不信但也想不到會這麽貴。他送這條項鏈時是怎麽想的?我的獨一無二并不是用價錢衡量的,我喜歡他自然不是他有錢的原因。我緊緊握着項鏈,很認真地面對谷一,“我喜歡白尚,不是因為他的地位他的財富,而是我每每不開心的時候,他總在我身邊不離不棄,所有的喜怒哀樂我們一起分享,所有的苦痛我們一起承擔。無形中我發現我已離不開他。我愛他,卻不敢和他在一起,因為他的花心和多情,我只能選擇這麽遠遠地看着他。”

“不會的,尚喜歡你,他真的愛你。要不我們打賭,若三個月內,他對你真心不改,你就嫁他。若他死性不改,我必定不會幫他。”他又是認真地看着我,他如此認真我也不好拒絕,唯有與他打賭。正如他所言,我希望并相信白尚是喜歡我的。我該給白尚一次機會,也給我自己一次機會。

白尚,請你不要讓我失望!我在心中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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