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樓府上下因章佳曉月的昏迷不醒陷入沉寂恐慌中。樓宏宇的脾氣越發暴戾,下人們為此格外戰戰兢兢,生怕惹主子不高興遭打罵。一竿子名醫随着葛裕進府又被轟出門外,這下府裏的人更是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城裏貼滿了昭告,尋名醫醫治,谷一見此整理着衣擺,大搖大擺地入府。
“等等,你不是那個司機嗎?”葛裕一見來人,沒好氣地斥道,“誰讓你進來的?”
谷一無謂的聳聳肩,然後氣定神閑地遞上自己的名片,“仁愛醫院首席全科醫師山下谷一”,這個招牌足以讓人刮目相看,葛裕的神色随即緩和,客氣地引他入府。谷一檢查過後,在章佳曉月的嘴裏塞了一粒藥丸,“她心髒不好,受不了刺激,是不是樓宏宇刺激她了?”
“這。。。”葛裕咽下口水搖頭否認,“司令那麽喜歡二小姐,怎會刺激她?你給她吃什麽了?她什麽時候會醒?”樓宏宇下令了,今夜她再不醒來,那自己可就官職不保。
谷一沒搭理他,徑自走到床邊執起曉月的手柔聲說道,“不要害怕,不管再危險再苦痛,我都會陪着你一起面對。我一定會把你平安地帶回尚的身邊。”在他殷切的期盼下,在一雙溫熱的大手呵護下,我緩緩睜開眼睛,對上了他蓄滿心疼的雙眼。他的出現讓我莫名的安心,我費力扯動嘴角,硬是擺弄出一個笑容回應。
“二小姐你可算醒了!謝天謝地!”葛裕笑得合不攏嘴,他興奮地跑去打電話,迫不及待的要将這個好消息告訴樓宏宇。屋子裏就只剩我和谷一。
谷一小心地扶我起身,心疼地柔聲問道,“現在好多了嗎?”不知為何,這一句簡單的問候卻讓我動容得淚流滿面。我不禁偎在他懷中,希望這溫暖的懷抱能驅散心中的不安。那日醒來,因口中念叨的白尚這個名字讓樓宏宇勃然大怒,他硬生生地将我從床上拽起,甚至逼迫我承認與白尚的關系。他眼裏四射的怒火帶動着恐懼将我團團包圍,我驚慌地直抽搐,最後以暈厥宣告對峙結束。
“谷一帶我離開這裏,我不要待在這,不然我一定會瘋的。”直至現在,一想到樓宏宇陰冷的怒容,我依舊寒顫不止。我緊緊抱住谷一就像抱住最後一棵救命稻草一樣。他感受到我的恐懼,将我緊緊摟住,這一幕卻讓推門進來的人臉色瞬變。
眼前的三人神色各異,大夫人沉着臉,二夫人一臉不屑,三夫人則是一臉震驚。章佳怡筠輕咳兩聲提醒道,“這個陌生男子是誰?和你什麽關系?”她這尾音剛落,司徒雲就冷笑道,“還能是誰?一定是這賤蹄子的野男人!她最擅長勾引男人。”
這刺耳的話語讓谷一氣憤不過,他正欲反駁卻被我攔下。我向他微微搖頭,然後不急不慢地走到三位夫人面前,從容行禮緩緩啓口,“正如你們所見,我确實不是簡簡單單就能對付的,你們必須時時提防我才行,不然我一句撒嬌一句枕邊話就能将你們趕出府去,所以對付我的最好辦法就是先将我趕出去。”我的眸光一轉已化為犀利,而後以盛氣淩人的姿态掃視她們。
“你!”司徒雲氣極,上前就甩了我一巴掌,正當谷一沖上來時,我已毫不留情地回甩她一巴掌,這下她徹底被激怒,用最不堪的字眼一個個套在我身上。
“你罵啊!你盡管罵!看最後是誰遭罪?”我挺直腰杆,更是擺出狠絕的姿态,“你以為你還是杭州城的公主?上次你沒害死我也沒受罰,這次你就別想這麽幸運。”這爆炸性的話讓她立刻沒了底氣。她直直瞪我,恨得咬牙切齒。
“你到底想怎麽樣?”怡筠不再沉默而是切入主題,“你想讓我們幫你出去,是嗎?”
“這不正是你們所期盼的嗎?”我并未服軟即使此刻我真的有求于她們,“當然你們也可以不幫我,只是這以後的日子都會像現在這樣不安寧。”
“讓我想想。”怡筠沒有回複我,她該是知道樓宏宇的脾氣,一旦被他發現,大家就更不會有安寧的日子。她默然轉身離開,司徒雲似是怕面對我,後腳立即跟着怡筠出去。倒是那個剛進門的三夫人伫立原地不走。
“三夫人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順着剛才的形式,我對她的态度并不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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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未因我的無禮而氣惱,反倒是親切地拉起我的手,以最和藹的口吻說道,“早前聽聞姐姐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真是聰慧之人。不知姐姐不想留在這的原因是否是因為身邊人?”她對着谷一友善地微微一笑。我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怔住了,然後回頭看看谷一,這一瞬計上心頭。
我微微點頭,含情脈脈地挽起谷一的臂膀,将頭輕靠着他,像是宣示更像是不舍,“實不相瞞,我和樓司令确實有過一段過往,但他舍我娶司徒雲的時候,我和他便注定不會有未來。現在的我只想和所愛的人一起厮守到老。三夫人是明事理的人,還請你幫幫我。”說着這話,我正欲下跪懇求,卻被她攔下。
“姐姐要和相愛之人一起也未嘗不可,過些天老夫人要去靈隐寺拜佛,我們一幹女眷都會跟去。你到時也讨個機會一起去,然後他就在後山的小樹林接應你。你們一起逃,逃得遠遠的,不要再回杭州。”她的眼神分外真摯消散了我的疑惑。見我點頭,她有些小高興,然後拉着谷一往外走,“司令就快回來了,你們先分開幾天可好?”她這話讓我嬌羞地低下頭。她見狀噗嗤地笑了,就連谷一也跟着莫名地扯動嘴角,讓我更是尴尬不已。
夕陽的餘晖柔軟而清透,花園中披上了蟬翼般的金沙。那個特有的秋千上一抹身影顯得孤寂而廖長。秋風徐徐吹來,他擡頭看着染滿紅暈的雲朵,緩緩伸出手,像是要觸摸這些飄悠的雲朵一樣,忽的他又将手緩緩放下,然後又陷入莫名的憂傷中。張媽從裏屋出來,心疼地拍拍他的肩。張媽回來後的這幾天,他總是這樣沉默着呆坐在花園的秋千上,像是在等待什麽。她問他,他卻只是搖搖頭不語。
“這曉月也真是的,我不在這段日子,竟沒把老板照顧好,還突然失蹤了。”張媽看着消瘦的白尚,唯有這麽自語一番,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曉月?從張媽口中聽到這個名字,他顯得頗感興趣。以往都是谷一和藍風說起這個名字,現在他想從這個照顧自己十幾年的老傭人口中得知真相,“張媽你和我說說關于章佳曉月的事,你也知道有些事我已記不得了。”
“曉月是你從北平帶回來的,她勤快機靈甚讨夫人喜歡。你和她關系很好。我記得她為你擋子彈,你也為了照顧她去了你一向避諱的醫院,之後的事我就不清楚了。”張媽正說着那些過往,忽見白玫瑰向這邊走來,她趕緊上前開門,“白小姐來了,正巧晚飯也準備好了,你就在這用餐吧。”張媽其實不喜歡濃妝豔抹的白玫瑰,但夫人交代要照顧好肚裏的孩子,所以張媽才友善地對待這位即将成為白太太的女人。
“正是為了張媽的拿手菜才趕來的。”白玫瑰标準的招牌笑容引來一些好感。
餐後,白尚習慣性地點上雪茄,獨自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出神。白玫瑰一邊幫張媽收拾碗筷,一邊不解地問道,“他最近總是這樣發呆嗎?”
“唉!”張媽無奈地點點頭,“問他也不說,真不知是什麽事讓老板變成這樣子?”記憶中的白尚雖然沉默寡言但還不至于像現在這樣落寞。
白玫瑰輕輕走向他,執起他的手輕柔地摩擦着,然後将頭輕靠在他的肩上,“兩個人在一起久了,就像左右手一樣不可或缺。也許生命中會出現你最愛的人,但那也只是你生命中的過客,你最終還是會牽着你的左手或右手走下去。”
“你在擔心?”許久他擡起頭,緩緩問道,“我真的讓你沒有安全感嗎?”
“難道不是嗎?若不是,你剛才為何要問張媽關于章佳曉月的事情?你之前向我保證過,不會再去探究那些逝去的記憶,那你現在是幹什麽?”白玫瑰再也忍不住委屈,斷斷續續地抽泣着,他若再執着于過往,必然會記起那人,那自己怎麽辦?肚子裏的孩子怎麽辦?現在的她決不能失去白尚。
“你現在不宜情緒激動。”白尚拍拍她的肩寬慰道,“我只是随口問問,是你多慮了。”白玫瑰偎在他懷中汲取這少之又少的溫暖。她不再言語,似是怕再争論下去必然會讓他清楚地意識到他想重新記起那人,那個他心中一直不願遺忘的人。
章佳曉月,你既然和谷一離開了,就不要再回來了!白玫瑰在心中默默祈禱着,卻讓另一頭的女主莫名地寒顫一下。
我不經意地顫抖,倒讓板着臉的樓司令開始心疼,他随即将敞開的窗戶關上并指指桌上的食物,“你一整天沒吃東西了,是想以絕食威脅我嗎?”
我嘟嘟嘴委屈地搖搖頭,“因為一整天沒見到你,這才茶飯不思。”輕輕眨眼間泛出一層層可憐的淚水,“也不知怎的,這幾天雖然昏迷,但腦海裏都是你的身影,還有那塊陪伴我多年的玉佩。”我的情真意切終是瓦解了他連日堆積的堡壘,他的臉色不再深沉冷漠。我趕緊趁勝追擊上前緊緊環抱他。正如我預料的一樣,一個深深的吻印烙在我唇瓣,不是蜻蜓點水也沒有急促的欲望,只是一份深情的表達,一如以往。然後他緊緊地擁住我,就像擁有全世界一樣滿足地笑了。
“下個月初是好日子。”他偎在我耳邊輕聲呢喃,又把那塊傳家玉佩輕輕地系在我的頸間,像是為兩人系上了一條紅線。我卻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只是再多的不悅也只能化為欣喜。我嬌羞地将頭埋在他頸間,他見狀笑開了。
“但是老夫人好像不喜歡我,我該怎麽讨她歡心呢?”我小聲地問道,“聽說老夫人很嚴肅,是嗎?”
“這是聽誰說的?我娘一直吃齋念佛,過些天她要去靈隐寺祈福,你也跟着一起去,行事機靈點,不要惹她老人家不高興。”他愛撫地撫摸着我細柔的發絲,并未注意到我唇邊狡黠的笑容,我偎在他懷中連連點頭。他突地打橫抱起我,将我吓壞了,我的心撲通撲通直跳,臉更是漲得通紅。正當我咬着唇瓣不知所措時,他忽的笑了,是一串爽朗的笑聲,似是因為前陣子太壓抑了,所以現在才能釋放所有的情緒。當着愛人面前,他可以無所顧忌地開懷大笑,這樣的感覺真好!
呼!我舒緩了這口餘驚,這家夥原來只是抱着我到飯桌,可把我吓壞了!我幽怨地瞪他一眼,而後執起筷子嘗了一下飯菜,“這菜可真好吃。”
“這是你姐姐親手做的。”他這一句回答,讓我不禁放下碗筷。他将筷子重新放到我手中,嚴肅地提醒我,“你必須學會尊重她,她不只是你姐姐,還是日升的母親。”章佳怡筠是原配夫人已是不争的事實,他希望眼前的這個人能明白。
我微微點頭,舉起碗筷大吃起來。我若和他一起,即使他愛我寵我又能怎樣?我還不是得和那些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我已是第四個,之後還會有老五老六老七。這樣的日子姐姐能忍受,可我絕對容忍不了。我決定嫁的男人只能屬于我一人。“日升有四歲了,是嗎?”算算日子,也該是這年紀,作為阿姨我居然從未見過他,還有那些“家人”,真的好久好久沒見了。
“他現在在姥爺家。”他忽的想到我與那家人的關系,便沒了下文。
“我想去看看阿瑪他們,可好?”這一次離開我是絕不想再來杭州了,所以就想見上他們一面,好了了一樁心願。只是我有些害怕,小時候的陰影已在腦中揮之不去,我唯有期盼地看着他,“你能陪我一起去嗎?”
他眼底的笑意漸漸蕩漾開來,似是因為我對他的依賴讓他心情大好,他緊緊地抱着我,笑道,“夫人既已開口,為夫只好從命。”他的笑容并未感染我,我甚至有些不安。我注定要辜負他的情意,我曾經愛過他,但現在真的沒有愛了。時間能改變一切,風一吹什麽都散了,那些我曾經對他的愛戀和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