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棄了朕, 又要去選誰?”謝行野側了下腦袋,語氣可稱森然,他緩步走進這個小院裏, 恰好對上棠寧的懵着的表情。
何旬眼明手快地拆掉桃木劍上的包裹着的布條, 他咬着牙威脅道:“仙子,是時候做出抉擇了, 否則何旬怕是會令你徹底消散于這個世界!”
他的狠話尚未放完, 手腕處卻猛地一痛,辛辣的酸意只沖天靈蓋, 逼得他下意識就松開了手。
木劍斜着插.入了地面,何旬忍痛要彎腰急迫去拿, 整個人已經被謝行野一腳踢開, 緊接着就被沖上來的随從們壓制住。
身後似乎是清遠伯那老頭鋪天蓋地的哀嚎聲, “陛下, 老臣是忠于您……”
剩下的棠寧就聽不大清楚了。
她只覺得屏幕上閃過片片雪花,就好像是信號不好。
連謝行野的聲音都有些卡頓, 似乎是皺着眉看她, “你沒有什麽可說的?”
雖然語氣暗含威脅,但因為一卡一卡的,莫名有些好笑。
棠寧試着大聲說道:“我動不了。”
謝行野聽不見,但他好像也察覺到了什麽不對勁,快速低頭看了眼地上凝結成各種圖形的的血跡,随後貼近了棠寧的角色遲疑查看,“被陣法困住了?”
此時身後卻忽然傳來慘叫和幾聲驚呼, 謝玄的聲音破空而來:“陛下, 何旬他咬毒自盡了!”
謝行野惱怒地回看一眼, 揚手吩咐道, “拿水來,把地上這些血跡沖洗幹淨。”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看到棠寧的身影似乎逐漸變淡,臉上表情也不複往日間的生機勃勃,只化為了近乎無情般平和。
他一陣心慌,甚至伸手去碰,企圖阻止她的消散。
棠寧現在很郁悶,她的屏幕已經徹底看不清楚了,只能感覺到謝行野模糊的一個影子在她周圍焦急晃動着。
Advertisement
——不是說不許來惹你嘛,怎麽自己湊上來了。
然而此時不合适想這些有的沒的,棠寧飛速打字詢問系統:“什麽情況,我什麽時候才能恢複正常?”
系統秒回:【您受到段傾舟的牽制,他當日的信息是:如果棠寧不放棄謝行野的話,就令您本人在現實中自殺而亡。】
……好歹毒的人!
【但畢竟段傾舟業已身亡,且你們間相互牽制的能量有限,所以本系統将對您進行封閉角色處理。時限為游戲與現實世界相平行的三天,也就是七十二小時,請您做好準備。】
這段話剛一科普完畢,棠寧就徹底被游戲彈了出去。
她輕輕嘆了口氣,随手拿過床頭櫃上的日歷,又把這三天的時間打了個大大的叉。
又要浪費三天的時間,在這期間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生命在倒計時,實在是一件很讓人無奈的事情。
不過到了第二天,張謹言前來病房裏看她,還給她帶了好多最近新上的游戲,頗有種讓她在臨死之前好好盡興的意思。
張秘書的言辭也很是委婉:請她立遺囑。
畢竟這座行宮價值不菲。
“還是交給你打理吧。”棠寧無所謂地說,“随便你怎麽處理。”
張謹言一愣,“這……”
“這本來就是謝行野的東西,你跟他也算是認識,還為他辦過事情,他應該也有許諾過你什麽吧。”棠寧吃了口西瓜,“如果我真的死了,我帶不走,更不希望到時候冒出來什麽所謂的家人來繼承。”
吃完東西後她擡頭看着張謹言,“交給你,是因為你有能力守好它。”
她老家那些親戚似乎已經聽到了什麽風聲,棠寧就算把這行宮再燒一遍,也絕不願意便宜了他們。
但畢竟血緣關系是天生的,只有交給辦事利落能力過硬的張謹言,棠寧才算真的放心。
“你不會死的是嗎。”張謹言卻看了她那漂亮的假發一眼,還伸手摸了摸,“上次是不是你救了謝行野?難道你能救他,卻不能救你自己?”
棠寧搖搖頭,“但是太難了……算了,聽天由命吧。”
這也是她目前真實的想法。
她已經不願意再去強迫謝行野做不願意做的事情,只好将希望寄托于這一次的行動上,但說白了也帶着點聽天由命的想法。
謝行野能否在不生下皇儲的情況,将明君值刷滿呢?
三天後,棠寧終于上線。
這一次卻直接來到了捏臉界面,還是和上次角色消弭之後一樣的提示:【您的角色已經消弭,請重新為自己創造一個角色。】
棠寧輕車熟路的導入自己的捏臉數據,而後挑了一頂假發,盡量樂觀的上線了。
她準備先四處查看一番,而後趁着什麽時候夜深人靜謝行野也睡着了,再去偷偷地探查他的明君值。
來自都城的軍隊,居然還停在了江州地界,三天的時間過後,謝行野還沒有離開。
只是好像增添了許多肅殺般的氛圍,棠寧就算是走在大街上,都能感受到一股人心惶惶的不安之感在這座小城之中湧動着。
她心中閃過一絲疑慮,随後果斷地前往伯府。
伯府臨着的這兩條街此刻有重兵把守着,棠寧聽了一耳朵旁邊百姓的閑聊,“伯府的人都給殺完了……”
“戾君戾君果然不是白叫的,清遠伯那老頭,還做美夢以為能當國舅爺呢。”
“是啊,他那女兒都在他面前給活活打死了,他到底哪兒得罪了皇帝?造孽喲!”
……造孽哦!
棠寧立刻飄進伯府的宅邸裏查看,但是一越過圍牆,就被驚得止步不前。
原先精巧細致的小小宅院,此刻居然已然不複先前那山重水複繁花似錦的模樣,此刻橫亘在棠寧身前的每一寸土地似乎都被烈火焚燒過,真正成為了……焦土。
而且到處都有工匠在挖掘、拆房子,就連一座假山都被人挖了出來,再将石頭細細敲碎,像是在尋找着什麽東西。
謝行野瘋了?
棠寧順着去看,結果還沒經過幾道門,她便赫然發現了……清遠伯?
那老頭被關在了籠子裏,籠子又被高高吊在了半空中,他蜷縮在籠子的一個角落,時不時顫抖兩下,連被風吹了一下都要哆哆嗦嗦的草木皆兵,“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看上去已然是不成人形了。
棠寧忍着不适的感覺,上前查看了下他的資料,結果發現他這人好像真的已經完全……精神錯亂了。
就連資料上面的文字都是零零散散,充斥着:害怕…不知道。。別殺我,這一類瘋瘋癫癫的呓語。
而在這一段胡言亂語中間,靜靜懸浮着一個記憶碎片。
名字叫【血與火】
棠寧沉默了。
光是聽名字,她似乎就能想象得到那慘烈的場景。
再三猶豫之下,棠寧選擇了五倍速快速播放,這相當于是把畫面一幀一幀的快速過給她看,略微減輕了一些不适之感。
……确實是,很恐怖的畫面。
是哪一天何旬咬開了齒間藏匿的毒藥自盡之後,過不片刻,那戾君忽然就瘋了。
或者說是,暴露了本性。
他反複逼問清遠伯,有什麽法子能讓……棠寧回來。
沒錯,他當時說的是‘棠寧’兩個字。
謝行野記起來了!
甚至親自鞭撻何旬的屍體,聽不清楚他當日的言語,只記得他凄厲又張狂的叫聲,駭得在場之人無不動容。
接着是……謝行野快速回到了府邸,将清遠伯府裏所有人都抓了起來,然後一個個捆到清遠伯這老頭子的面前,他不說,就殺一個。
半天下來,伯府被殺得一幹二淨,這老頭也被活活吓瘋,然後被吊進了籠子裏。
三天的光景,他也只剩下了一口氣。
棠寧在看完這出記憶碎片之後,捂着心髒的位置靜靜喘息了幾聲。
有種難以言喻的情緒蔓延着,叫她都有些呼吸不能。
但時至今日,她也終于能确定——不論是否有謝行野幼年間的那段經歷,謝行野都會……愛上她。
這無關于棠寧以前擔憂的那些依戀之情,有的似乎只是骨血裏本能的吸引。
就好像她在謝行野和段傾舟之間,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前者。
整座伯府此刻已是風聲鶴唳,裏裏外外穿行着的都是謝行野帶來的人,棠寧還看見了半夏和謝玄二人快步離去,她動作緩慢地也跟了上去。
兩人間好像爆發了争執,那是謝玄,語氣堅定,“陛下瘋了,如果時機适宜,我可取而代之。”
半夏卻冷冷一笑,“這時候考慮這些事情,尚且為時過早吧。”
“遺诏上是這麽說的。”謝玄聳肩,“我看陛下他現在跟駕崩了也沒什麽區別,我為何不能取而代之,再說了,他到底想幹嘛?別是真的叫什麽妖鬼迷惑住了。”
半夏淡淡說道:“你不是一向不信鬼神的?”
謝玄嘿嘿了兩聲,“半夏姐姐相信真有什麽仙子的存在,那我就信。”
兩個女人邊走邊說,每個人騎着一匹馬,快步來到了郊外。
棠寧恍然大悟:謝行野應該是還在郊外那棟房子裏等着。
她抛下了那還在閑聊的兩人,選擇直接傳送到了那座小宅子裏。
果然,宅院門口也有人在看守着。
進去之後,棠寧發現當時地上被撒着的血跡尚未擦幹,甚至又讓人以金粉描繪了一遍。
依稀能夠看出來,大約是結成了一個陣法的模樣。
有幾個道士模樣的人正趴在地上查看,偶爾出聲探讨,在争論這陣法可有破解之法。
答案是都沒見過。
棠寧也突然想到了這點,她問系統:“這是什麽陣法?”
系統回答:【這是何旬亂畫的。明君本人只要讓你接觸到他的血液,再許以真心期盼,便能夠牽制培育者做一件事情。只是一年內只有一次機會,請勿要過多擔心。】
棠寧悄悄松了一口氣。
……說實話她還真的有些擔心,萬一以後謝行野也學會了這一招,那她之後……豈不是完全被謝行野牽着走了。
之前抛下那兩姑娘時,她還是分外着急想見到謝行野,但現在就在身邊了,棠寧卻反而起了點嘀咕,磨磨蹭蹭地左看右看,直到半夏帶着謝玄過來求見遭拒,黯然離去之後。她才嘆了一口氣,下定決心來到了謝行野所在的主屋裏。
——也不知道他記起來多少,是不是獲得了完整的記憶。
可別只記得她壞的一面。
棠寧沒有敲門,從窗戶縫裏見到謝行野獨坐于棋盤之後,便閃了進去。
謝行野似乎有所感覺,幾乎是在同時擡頭望了過來。
随後對她微微一笑,語氣溫和而清潤,帶着些許理所當然的感覺,“你來了。”
作者有話說:
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