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棠寧也伸手, 輕輕推開了謝行野。

她往車窗外看了看,發現天色已近黎明,東方混沌的天幕間閃現出了一抹亮麗的朝霞, 光芒透過了棠寧的身.體斜斜打入車廂內, 驅散掉昏暗的陰霾。

“睡覺吧。”棠寧點了點謝行野的腦袋,“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謝行野卻嘆了一口氣, 帶着點無奈問她:“知道你将要離去, 我又怎麽舍得睡?”

自從謝行野記起一切,兩人通過行動确定了彼此心意之後, 他好像越來越……會撩了。

棠寧鎮定地拿起日歷本,心不在焉地在上面亂畫一陣, “我還可以見你。。。好多次。”

她可以不斷調整游戲內的時間流速, 但……棠寧又湊過去看了一眼。

明君值:99

若是以往, 這一點明君值可能是無意間做出一點小事就能夠刷滿。而謝行野現在要做的, 卻是一項有利于王朝長遠發展的改革性.行為,如果此行順利的話, 這麽重要的事情, 絕對會讓他的明君值上升。

但是如果就連這樣也無法讓謝行野的明君值刷滿,大概就能側面反映出——系統默認他必須要生下皇儲。

那麽棠寧就算讓時間加快一百年,也沒辦法順利達成目的。

她猶自在憂愁,謝行野反而輕笑一聲:“寧寧,人總是貪心的。”

“就好比是我。”他垂眸看着自己掌心,又示意棠寧伸手過來,随意比對着兩人的掌紋, 慢悠悠地說, “就在剛才, 我還一直告誡自己勿要貪心, 你尚且存在于天地之間不曾消弭,我還能時時見着你,能與你并肩同行,已經額外求來的恩賜。”

說罷他卻翻手虛虛籠罩住棠寧的手,看起來就好像是兩人正在執手相望。

“可就在轉瞬之間,我便又升起悍然的不甘。世間萬物冥冥衆生,又憑什麽總是讓我受到如此煎熬,連心愛之人的去留都無法确認?”他勾了勾唇角,帶起點諷刺,“你若是下定決心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間也就罷了,何苦偏偏做出猶豫之色,徒然惹我胡亂猜測?”

棠寧慢慢往下躺,聽謝行野在那邊帶着苦澀的聲音,嘴角卻忍不住向上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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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還是突然跳起來,拿起馬車上的軟墊就砸向謝行野的腦門,掐腰脆聲說道:“少來這套!”

彎彎繞繞說了這麽多,無非是想誘惑她一時沖動,把真相告訴他而已。

謝行野知道棠寧有很重要的事情瞞着自己,他無法明說,只好使出這種苦肉計。

謝行野被她砸得軟軟悶哼一聲,更是順勢倒在榻上,他被拆穿了也不惱,只是閉上眼睛輕輕長嘆一聲,“吾妻知我之深,天地間無有人及。”

兩人不再說話,棠寧又聽見了自己強烈的心跳聲,因為謝行野自然而然地那一聲‘吾妻’,就宛如給她貼上了一帖封印,令她整個人僵硬在了原地,連思維都凝滞住了。

他們深深淺淺的呼吸交織在了一起,即使要面對未知且兇惡的未來,至少這這一刻,在小小的馬車裏,連時光都暫且駐足不前。

陽州與江州離得很近,睡足了一夜之後,帝王浩浩蕩蕩的随行軍隊就來到了陽州城門口。

寧王本人正在城門口,臉上表情似乎略帶緊張,遠遠看見謝行野的人過來,便端正跪拜于地。

棠寧睡得迷迷糊糊,謝行野已是神清氣爽地走過了這些流程,或者說……砸場子。

按照規矩,寧王這邊呈上一壺酒,賓客與主人共飲盡歡過後,謝行野方可入城。

謝行野确實也接過了這杯酒,只是他先是拿起在眼前稍稍一過,便顯而易見露出了嫌棄的表情,“這壺酒如何有股陳味?”

說完不客氣地将酒杯輕巧往身後一抛,看都看不看一旁恭敬的老頭,大搖大擺地入了城。

獨留下寧王本人神色僵硬地立在身後,又被謝行野不耐煩喊了聲,“滾過來帶路。”

按照族譜上,寧王其實應該是謝行野他爺爺那輩的人物,之前大概也是存了點謝行野會因此而尊重他的幻想,只是謝行野入城不過半天下來,這幻想就被擊得粉碎。

——找茬來了。

“現如今,我是反也得反,不反也得反。”自家廂房內,寧王老頭子頹然說道。

他的夫人也就是清遠伯的妹妹,面容倒是相當溫婉,“咱們是當真沒有造反的心思,小心應對,令陛下知曉……”

“這黃口小兒是能商量的人嗎?”寧王輕哼一聲打斷了她,“太宗當年立下的規矩,宗室封王不得有兵,然而皇家子弟豈能虧待,幾百年下來我們封地上皆是如此。他謝行野如今卻不顧老祖宗的規矩,想拿我開刀。”

可恨的是,他想不出什麽應對之法子。

造反,他根本不敢。

之前和王平之的侄兒來往,也不過是存了點為了今後方便行事的意思,那點兵力根本都不夠謝行野看的。

但謝行野才不管他要不要造反,他只要借一個寧王造反的名頭,順理成章地将封地上那些封王全部削減掉罷了。

更何況,江州的清遠伯就是個前奏——下一個就輪到了他。

棠寧查看清楚這兩人的心思,不得不說,在當下微微松了一口氣。

雖然看起來兇險,然而謝行野似乎是占據了主動位置,接下來要防止的無非是寧王狗急跳牆,為求自保之下,難免會有其他動作。

而這老頭的資料研究下來,除了懼怕與祈求之外,對未來也根本是一籌莫展。

确定了這點之後,棠寧猶豫再三,還是調快了時間進度。

來到了三天之後。

經過整整三天的刁難,寧王這老頭子的頭發已經全都白了,慘笑着和他夫人說,“我能如何呢,陛下已經斬獲了往來信件,現如今只能等死罷了。”

“王若魚當真是被趙将軍所俘?”他的夫人也是滿臉憂色,“可是,咱們根本沒和他有什麽往來信件啊……”

“他說有,便就是有。”寧王神色平靜說道,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大限将至,整個人反而顯得從容,“今晚我會輕陛下來府裏一聚,你務必要将蓉兒送出城。”

蓉兒就是他的嫡長子。

聽起來是要魚死網破的感覺。

棠寧嘀咕着看了眼他的詳細資料,随後不自覺瞪大了眼睛:他居然在府裏各處藏有火油桶,又在地道中藏滿了火藥,當真是狗急跳牆,準備當晚不管不顧直接炸死謝行野。

怪不得雖然占據上風,但謝行野還是處處謹慎。

顧不得那麽多,棠寧直接閃身去向謝行野的住處。現如今他住在陽州城主的府宅中,而且相當惡劣地把人家城主一家人都驅逐出去,獨占了一整座宅子。

這宅子裏此刻也是人來人往,棠寧折騰了好一番,才在後院的一處小小院落中找到謝行野。

謝行野面前跪了一個五花大綁起來,不甘心瞪着他的青年。

他自己倒是氣度從容,正散漫地坐在太師椅上,還翹起一條腿,慢悠悠地品茶。

“你還是不肯指認寧王教唆你造反。”謝行野微微一笑,靜靜俯視着那青年,“你如此護着他,倒是令朕看不懂了。”

“狗皇帝。”王若魚冷冷地吐了口唾沫在地,獰笑着回答,“我偏不如你意,你又能奈我如何。”

“有意思。”謝行野饒有興致地拍拍手,半夏便從門外進來了。

她帶來的,還有一個沉香木制成,約莫一米長寬的正方木箱,箱子底下還做了輪子,方便被人輕巧地推來推去。

随着謝行野的一個眼神,半夏沉默地打開木箱上方罩着的油氈布,頓時有股淡淡惡臭自裏飄散出來。

似乎還有些若有似無的……嗚咽聲。

棠寧忽然有所感,捂着嘴唇幹嘔了下。

木箱裏面是……廢聖慈太後。

與此同時,謝行野忽而皺眉回頭,恰好對上了棠寧略有些回避的眼神。

他抿緊了嘴唇,松散的眼神一下變得有些銳利,沉着臉淡淡招手,示意半夏停下動作。

“你來與他好好商量。”對半夏撂下這句,謝行野便起身快步離開此地,他走得很快,一連穿過幾個小亭子才停下,轉過身來回望棠寧,盡量克制着語氣問她,“可是覺得不适?”

這些年來,聖慈廢太後在他的手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被制成人彘丢在地牢裏,其實已經完全瘋了。

恰好此次能夠派上用場,謝行野便将她帶來。只是就連在他沒有記起來那時,都是下意識不讓棠寧知曉這些。

“怎麽突然過來了。”謝行野走近一步,放緩了語氣,“這些事情你不必操心,知道嗎?”

“寧王在他家裏埋了好多火油桶,想要在今晚炸死你。”棠寧舔了下嘴唇,“你要小心啊。”

謝行野只是點點頭,“我知道。”

昏黃的夕陽光線下顯得他的表情有些晦暗不明,又慢慢湊近了,仔細觀察着棠寧的表情,“可是吓着了?”

“有一點。”棠寧說不上來自己的感覺,只是方才那沖擊力還留在腦海裏,令她到現在都有些汗毛直豎,“算了,你當我沒看見吧。”

當年的自己是親眼見過聖慈對謝行野的所作所為的,她覺得謝行野現在有一點殘忍,但是更覺得自己沒什麽置喙的餘地。

謝行野只是神色自若地微微颔首,“你若覺得不适,今夜我就殺了她。”

“嗯。”棠寧應了一聲,看一眼自己這邊窗外的天色,“那我先走了。”

對她來說,上午時還陪着謝行野,游戲裏這幾天下來,不過也就是花了兩小時的功夫。

謝行野卻抿緊了嘴唇,眼神幽暗地說,“你來見我,就是為了說這些?……不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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