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4顆糖
陳微末拘謹地站起身, 手裏還握着宋璟交給她保管的東西。
周圍不少人在盯着這裏，有宋璟在的地方，總是視線聚集之地。但他的聲音不大, 場館裏哄鬧的聲音不散, 只有陳微末能聽得清。
于是在一衆似看非看的目光下, 陳微末抿起嘴角，重重地點頭：“嗯，厲害。”
周緯和林翔兩人炫耀了一圈回來, 看見宋璟正朝着學霸妹妹笑, 一臉不值錢的樣子，旁若無人，把他們都當擺設。
周緯一個大步上前，正要開口調侃, 餘光瞟見跟着陳微末身邊站起來的夏芸芸, 眉梢一挑, 沖着陳微末問：“學霸妹妹，這是……”
他雖然是對陳微末問的, 但目光卻時不時地往夏芸芸身上看。
長發飄飄的美女立在身前，手裏擺弄着手機, 不知道在跟誰發消息, 眉眼間全然是嚴肅認真地樣子。
她穿的極随意，化着淡妝，長得雖然漂亮，可江大也從來不缺漂亮的姑娘，只是舉手投足之間, 都有一種精雕細琢的姿态美，像極了周緯偶爾随手翻頁的奢侈品雜志裏的美人。
陳微末回身看了眼身邊人, 介紹着：“她們都是我的舍友，這是唐安然和谷雨，都是外語系的。還有芸芸，夏芸芸，是藝術系的。”
“你們不是本系的住在一起啊？”
周緯還想着要怎麽上前打招呼，跟一群浪子混久了，腦子裏全他媽的“美女，有伴嗎，要不要來喝一杯”，關鍵時刻連句正常搭讪的話都不會說。他想了想，只能随便問一句中規中矩的話。
陳微末解釋：“我們之前是三個人住的，芸芸來得晚，藝術系沒位置了，只好跟我們擠擠。”
周緯還想往人家跟前湊一湊，正好這時其他幾個隊友換了衣服出來，走到宋璟面前，問他球賽贏了，要不要出去慶祝一下。
宋璟從陳微末手裏接過手機，看了眼時間：“走吧，我已經定好位置了，叫人直接過去就行。”
“好嘞，璟哥闊綽，嫂子也一起來啊。”
幾個隊友打了聲招呼，朝陳微末看一眼，自覺地先走，給他們留點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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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璟垂眼看向陳微末，似乎是在問她去不去，陳微末被他目光盯着，心下擂鼓般跳動，正打算糾結着詢問舍友，周緯已經開口了。
“一起去呗，反正大家都認識了。宋璟拐了學霸妹妹，你們不得讓他請客啊。”
周緯說完話，唐安然還在遲疑，夏芸芸已經關了手機，擡起頭：“我就不去了，晚上還有兼職，你們玩。”
說着，她朝陳微末招呼一聲，就拿起外套下了臺階，纖細的背影，長發飄飄，周緯還盯着多看了兩眼。
唐安然趁機拉上谷雨，把陳微末往宋璟旁邊推，說道：“不巧，我們晚上也有事，還是留點時間給你們約會去吧，我們先回去了，記得早點回來哦。”
她們要是跟去，那晚上就等不到宋璟再把陳微末送回來了，唐安然朝陳微末抛了個眼神，然後拉上谷雨一溜煙就跑沒影了。
晚上天黑得早，他們不想走遠，宋璟就定了學校後面一條街上的飯店，沒幾分鐘就到。
等他們到時，裏面已經傳來熱鬧的聲音，幾個人高馬大的小夥子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嘻嘻哈哈笑了起來，聽着就很開心。
菜是宋璟早就點好的，幾人來jsg的時候又加了一點，林翔拿着菜單，問宋璟喝什麽。
“喝啤酒吧，大家高興。”他随口應着。
“行啊，喝冰的，我要冰的，今天贏的太爽了。”
等一圈人點完了想吃的，宋璟又沖服務員招了招手，“再來杯熱水。”
包廂裏的人大多都認識陳微末，就算有沒見過的，也一定聽過她的大名。一群人目光在兩人中間掃來掃去，拖着長腔，聲音此起彼伏，明顯是在起哄看戲。
“看看，看看，還得是璟哥貼心，要不怎麽人家能有女朋友，咱們沒有呢，是不是啊！”
陳微末被他們調侃得耳朵都紅了，攥着手機，坐立不安。
幸好這時門被打開，兩個服務員端着熱水和啤酒進來，宋璟順手接過盛着熱水的茶壺，給陳微末倒了一杯。
“別理他們，他們就是嫉妒。”
很快有人來上了菜，陳微末始終低頭吃飯，看他們一杯接一杯的喝，還時不時聊起今天比賽時的趣事。宋璟一邊陪他們聊天，一邊給陳微末夾菜，自己卻從頭到尾都沒吃幾口。
吃了飯，幾人還想去唱歌，興奮的不得了。難得大家高興，宋璟自然作陪，所幸後街的道路兩邊什麽都有，不用他們跑遠路去唱。
昏暗的包廂裏，熒光微微閃爍，他們想要一點熱鬧的氛圍，就把屏幕前的彩燈打開了。
五彩斑斓的燈光從陳微末面前閃過，刺得人眼花。她坐在角落裏，看着那些人嚎着嗓子唱歌，興奮起來還會手舞足蹈，而她正襟危坐的拘謹，跟喧擾的氛圍格格不入。
這時只有周緯還會想起她，拿着話筒問她：“學霸妹妹，你想唱什麽，自己來點哈，不要客氣。”
巨大的聲音從話筒裏傳來，還帶了點雜音，起碼是掩蓋了其他人的喧鬧。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落在陳微末身上，似乎是在等她的回答，陳微末只好擺擺手：“我就不了，你們玩。”
過了一會兒，宋璟接了電話回來，面色稍稍有點沉默，朋友跟他打招呼，他也只是擡手應和一聲。
目光在周圍打量一圈，陳微末嬌小的身影縮在角落，旁邊人自覺跟她隔開一個位置。宋璟擡步走過去，徑直在陳微末旁邊坐下。
他伸手在口袋裏摸了摸，掏出打火機和一盒煙，在掌心轉一圈，朝陳微末勾勾手。
陳微末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伸手接過宋璟遞過來的打火機。
昏暗的光線下，她看着宋璟冷白削瘦的側臉，薄唇含着一根煙，喉結微動。她乖巧的傾身向前，按下打火機，替宋璟點煙。
濃郁的煙圈吐出，宋璟側身向後靠着，他沒說話，只是擡手摸了摸陳微末的頭，輕揉兩下。
陳微末把打火機還給他，悄悄坐直身體，在口袋裏摸一下，然後默默給自己剝了一塊糖，也一句話沒說。
幾人唱着歌，忽然回頭看見陳微末的動作，都禁不住“啧”了一聲，調侃着。
“還得是學霸溫柔可人，善解人意啊。再看看璟哥以前的女朋友，哪個不想從他嘴裏奪下煙頭，證明自己在他心裏的地位？”
“就是，好像能讓璟哥為她們戒煙，就是一種榮耀似的，電視劇看多了吧，擺不清楚自己的位置。”
他們嘻嘻哈哈笑着，又轉回去繼續玩游戲，有人高聲叫喚一句，好像是輸了，要被罰彈腦瓜崩。
嘴裏甜絲絲的糖漸漸融化，混合着清涼的味道，陳微末抿着嘴角，目光偏向前面的屏幕，瞳孔裏閃爍着斑斓的色彩。
她始終保持沉默，腦海裏他們剛才說話的聲音還揮之不去。
是啊，宋璟是馳騁森林荒野的狼，野性又自由，從不會為任何人改變。而她，頂多就是家裏圈養的小白兔，哪怕她站得再高，跟宋璟看到的，也不是同一片風景。
那天李思雅來找她的時候，陳微末其實并沒有在意，她說那意思很清楚，無非就是要自己看清現實，自己不是宋璟的菜。而他們之所以能在一起，只不過是宋璟一時興起，想換個口味罷了。
從靠近宋璟的那天開始，陳微末就在心裏做好了這樣的準備，她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宋璟身邊扮演着什麽樣的角色，該站在什麽位置，也知道自己該什麽時候自覺離開。
可是當她看見宋璟因為李思雅找她的事，就毫不猶豫的抛下一起玩的朋友，來跟她解釋的那一刻，她心裏不由得産生了一個不該有的念頭。
她在宋璟的眼裏，也總有一點特別吧？
陳微末看了眼手機，時間不早了，女生宿舍有宵禁，晚回去會被宿管阿姨說的。但眼前這群人玩游戲的玩游戲，唱歌的扯着嗓子嚎，似乎都還沒有想要撤離的意思。
唐安然發了消息，問她有沒有找到機會跟宋璟單獨約會，打算什麽時候回來。
陳微末想了想，徑直略過前面的問題，回了句：“馬上回來。”
她剛按了手機屏幕，宋璟的高大的身影從身前籠罩下來，擋住了眼前閃爍的彩色燈光。
忽然一片昏暗，陳微末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麽，宋璟擡手拍了下她的腦袋：“時間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
陳微末擡頭，視線所及之處都是宋璟的身影，和他低斂的嗓音。
聽說宋璟要送陳微末回去，一群人從游戲中抽身，還有點不太習慣的朝他們揮揮手，目送着兩人離開，然後又繼續自己的事。
走出KTV大門，一陣涼風撲了過來，陳微末裹緊了外套，發絲在風中淩亂。
宋璟徑直在前面走，陳微末緊緊跟在身側，他大概是心情不太好，全程都沒怎麽開口。
陳微末只能聞到他身上濃郁的煙味在風中飄散，掩蓋了淺淡的柑橘香。
一路上，宋璟的手機響了好幾次，他都沒有接，任由手機低沉的鈴聲響起，唱着一首她沒聽過的老歌，聲音蔓延了一整條路。
直到校門口，宋璟正打算目送着陳微末進門，自己再離開的，保安室裏的大爺遠遠看見了他，認出來了，從裏面朝他招招手。
“小夥子，有你的東西。”
大概是宋璟的名聲很大，讓人沒法不記得他，又或許是他每晚都最後進門，保安大爺都已經認識他了。
宋璟聽到聲音，眉頭一皺，邁着步子走過去。
大爺幫他把東西找出來，擺在桌子上，嘴裏碎碎念說：“這什麽東西，還挺大。送東西的小哥本來想等你的，我說你出去了，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他就讓我務必親自交到你手上，還要跟你說一句，什麽來着，哦，生日快樂。哎，小夥子，你今天過生日啊？”
聞言，陳微末詫異地擡眼看他，宋璟居然今天過生日，她怎麽都沒聽他說起？而且他身邊的朋友，好像也都不知道似的。
“沒有，他們記錯了。”
宋璟看了眼盒子上的包裝，直接撕掉膠帶拆開，好看的包裝盒裏正擺着一個半臂長的航海帆船。純手工雕刻的木質帆船模型，十分精致，看着就不便宜。
陳微末記得，她好像曾經聽人說起過，宋璟喜歡船，他的宿舍裏擺着各種各樣的船模型。還說宋璟當年高考的時候，本來是想去考海軍學校的，不知道怎麽的，突然又跑這邊來學法律了。
傳言是傳言，真真假假的成分對半分，陳微末只聽過那一次，便以為就是假的了。
不過在聽說那個傳言之後，陳微末還是去了解過一點，所以她認得出來，這個帆船一家純手工制作的模型品牌，十分精致，且價格高昂，而且定制一個需要花費不少時間，完全的奢侈品。
陳微末突然有點好奇，這個東西會是誰送給宋璟的。能清楚的知道他的喜好，還願意花費時間花費金錢為他定制的，應該是很親近的關系吧？
但是在看到盒子裏的東西時，宋璟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保安室外簌簌的風吹着，像是給他的面容鍍了一層霜。
謝過了保安大爺，宋璟直接提着禮物盒子走出去，一刻也沒停留。
兩人站在校門口，微弱的燈光照亮，陳微末揪着衣擺：“抱歉，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我都沒準備……”
她現在才發現，自己對宋璟了解的太少了，以前只是聽別人說起，便以為這就是對他的了解了，可是真正有用的，倒是一點也沒聽着。
宋璟勾着嘴角，擡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沒事，反正我從來也不過，我自己都不記得。”
“可是，這是你的生日啊，很重要的日子。”陳jsg微末目光認真地看着他，仿佛這真的是一件很重要的大事。
畢竟，從小到大她的生日都有父母朋友陪伴着度過，她一年裏最期待的時候，也是過生日吃蛋糕的時候。她每次都會拍一張蛋糕的照片，留着作紀念。
宋璟愣了一下，低頭盯着她的眼睛。
保安亭裏亮着燈，照得她的眼睛很亮，像是在裏面藏着一顆璀璨的寶石，寶石光滑的切面裏，還映着他的影子。
他緊跟着喃喃問：“很重要嗎？”
然後他告訴自己，一點兒也不重要。
宋璟說着，攥緊了手裏的禮物盒，在目送陳微末走進學校之後，轉身就丢進了路邊的垃圾桶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