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5顆糖
手機适時響起, 屏幕上躺着一個讓人厭惡的名字，但宋璟盯了一會兒，還是接了起來。
那邊像是詫異于他會接電話, 先是沉默了片刻, 随後低啞的嗓音響起：“收到禮物了嗎, 小璟？”
通話裏回應他的，是一陣短暫的沉默，只有涼風在呼呼地吹。
宋璟沒回答, 那邊又徑直說着, “這是你最喜歡的那家帆船模型，爸爸特意提前半個月給你定制的，上面還有你的名字，喜歡嗎？”
“哦, 我沒看。”宋璟一手插進口袋, 摸了摸打火機, 想給自己點根煙，想了想還是算了。
宋士誠遲疑了一句：“什麽？”
宋璟靠着街邊的欄杆, 手裏把玩着打火機，吊兒郎當地說：“我說, 我沒看。要不然我去垃圾桶裏翻出來, 看完再告訴您？”
那邊隐忍了許久的好脾氣在這一刻爆發，不知道砸了什麽東西，聲音刺耳:
“宋璟，你到底還要跟我鬧到什麽時候！”
宋璟呵笑一聲，舌尖抵着後槽牙：“我這樣就是鬧了？那您的底線也太不值一提了。”
宋士誠一直假裝着自己脾氣很好, 這麽多年他的僞裝刻進了骨肉裏，連他自己都差點信了。但是他一次一次的好脾氣在宋璟這裏崩塌, 越來越頻繁，最後就不打算再裝了，連寒暄的讨好都很敷衍。
那邊顯然被氣得不清，呼吸急促得喘息着：“這麽多年，你胡鬧也就罷了，我都不跟你計較，我知道是我虧欠了你，所以我盡力補償你。可是你呢，我好歹也是你的父親，你這麽做就應該嗎！”
宋璟背倚着欄杆，輕笑一聲：“您連虧欠都說得這麽高高在上嗎？”
好像不是他欠了別人的，反而是別人欠他的。區區一個禮物，就想磨滅他曾經犯下過的錯，那豈不是太簡單了？
“那你應該記錯了，你虧欠的不是我，是我媽，你真正應該補償的，也是我媽。”
那邊沉了沉聲：“那是我和你媽的事，跟你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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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璟凝眉問：“是嗎？那您當年差點害死我和我媽的時候，也跟我沒關系？”
“你還好意思說，你是我爸？你當年帶人進家門的時候，有考慮過你是我爸嗎？我媽抑郁症帶我一起死的時候，你有關心過我嗎？你關心的只有你自己和你的事業，甚至連我媽現在情況好不好，都沒有問過一句，不是嗎？”
“哦，我忘了，你關心過的，你關心過我有沒有死，有沒有讓你們宋家絕後！”
凜冽的寒風中，宋璟幾乎是怒吼出口的。他的聲音被風淬了層層涼意，寒意徹骨。
“宋璟！”那邊高聲呵斥。
耳邊聲音嗡鳴，宋璟長舒一口氣：“從你當着我媽的面出軌那天起，你就不是我爸了。”
對面沒了聲音，不知道在想什麽，沉默片刻，宋璟也沒了和他周旋的心情，打火機丢進口袋裏，笑了一下。
“還有，您忘了，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早就不愛玩那些東西了。”
女生宿舍裏，唐安然還在叽叽喳喳的說着今天法律系的那場球賽，那叫一個厲害，尤其是宋璟開始連進的那幾個球，簡直絕殺。要不是礙于自己是外語系的人，唐安然當時就想跟着一起喊“法律系必勝”了。
夏芸芸在宵禁前趕了回來，精致的大濃妝，長發被卷成波浪，性感的小短裙外套着寬大的外套，驚得唐安然險些沒認出來。
往常夏芸芸去兼職，總是會先把自己收拾好，卸了妝再回來，免得被別人看見，今天也許是太晚了，她就直接這麽回來了。
夏芸芸擺擺手，眯着眼睛就往衛生間裏鑽，洗了澡，把妝容卸幹淨，又洗了個頭發，這才懶懶地往床上一躺，累的不想再起來。
陳微末給她拿了吹風機：“先把頭發吹幹吧。”
她用厚厚的毛巾把頭發包起來，就這麽靠在床頭，頭頂刺眼的燈光照着，她稍稍睜開一只眼，接過吹風機，嗓音懶懶的：“我太累了，先休息一會兒。”
“怎麽把自己搞得這麽辛苦？原來當模特也這麽累的嗎？”唐安然嘴裏吃着小零食，嘎巴嘎巴地嚼。
夏芸芸閉着眼，嗓音有點啞：“怎麽不累，我一個晚上就換了三十套衣服，拍了幾百張，臉僵腿麻，感覺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就是一個擺拍機器。”
盡管收入還算可觀，生活不成問題，可夏芸芸還是覺得自己要麻木了。
“對了。”她忽然想起來，“你們晚上不是跟法律系去吃飯的嗎，怎麽都回來這麽早。我剛剛回來的時候還看見他們剛回來。”
但是她沒看見宋璟，只記得跟在宋璟旁邊，一直盯着她看的男生，所以她就以為宋璟和陳微末大概是約會了還沒回來。
唐安然剝開堅果，給陳微末遞了一個：“沒有，我們沒去，只有末末去了。”
她朝陳微末嘿嘿一笑：“主要我們也不太好意思去，上次宋璟已經請過一次了，我們再去蹭飯就不好了。”
不然還讓人家以為，她們就是借着陳微末的名義去蹭飯的，再給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丢得可是陳微末的面子。
夏芸芸點頭應着：“也是，那麽一群人去吃喝玩樂，肯定得花不少錢，也就宋璟這種富二代能請得起了。”
陳微末手裏翻着書，翻了幾頁，一個字也沒看進去。她腦海裏還想着在校門口時宋璟的樣子，極平淡的語氣問她。
“生日過不過，很重要嗎？”
她原來以為，像宋璟這樣的人，生日一定會鋪張大辦的那種，起碼也得聚齊一群人，跟他一起吃吃喝喝，然後大把大把的收禮物，這樣才符合他高調張揚的性子。
可是她沒想過，他居然從來不過，甚至覺得一點也不重要。她很難想象，到底是經歷了些什麽，才會讓如此張揚的他從來不過生日。
還有那個禮物，陳微末其實看見了，他把禮物丢進了垃圾桶裏，絲毫沒有留戀。
夏芸芸朝她探了探頭，說：“我上次說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也是聽別人說的，不太了解。不過我看宋璟他待你還不錯，這麽張揚的介紹女朋友還是第一回，說不定遇上你真的就浪子回頭了呢，談戀愛嘛，還是得自己高興。”
陳微末抿着嘴角：“嗯，我知道。”
休息夠了，夏芸芸起身去吹頭發，吹風機嗡嗡的聲音響起，瞬間填滿了宿舍的每一個角落。
陳微末拿起手機看了很久，盯着那個置頂的聊天頁面，許久才鼓起勇氣發了一句話。
“生日快樂。”
前一晚宋璟喝酒喝的很兇，他一個人在宿舍裏喝了一地的酒瓶子，周緯和林翔他們回來的時候，險些被眼前的場景吓了一跳。
慌忙收拾完宿舍，周緯才拍着腦袋，恍然說着：“糟了，我把宋璟生日給忘了，今天是宋璟的生日啊。”
“什麽生日？他生日是今天嗎，我怎麽從來沒聽說過？”林翔一頭霧水，再加上一腦門子的汗，感覺腦子都要被糊住了。
周緯給他一個腦瓜崩：“你能知道個屁，你什麽時候見宋璟過過生日的？但是每年的今天，他都會找理由請我們吃飯啊。”
這事兒周緯也是意外得知的，他有一次偶然聽到了宋璟的電話，對面宋璟的爸爸說起問他過生日想要什麽禮物，被宋璟毫不猶豫的怼回去了。
然後那邊人挂不住面子，提高了些嗓音，就讓周緯知道了他的秘密。
以前周緯也會好奇，剛跟宋璟熟悉的時候，周緯在江大過的第一個生日，宋璟就送他一個特貴的游戲機。一點不誇張，就周緯這種大手大腳花錢的人，也會心疼一兩jsg秒的貴。
那時周緯還想着，等宋璟過生日了，他也要還一個大禮。可是他問了很久，宋璟卻從來不開口提自己什麽時候過生日。
直到去年，周緯輾轉很久，還特意托人從學校檔案室裏找到宋璟的生日，準備給他一個驚喜的時候，那人卻一點反應也沒有，連東西都沒收，喝了一口酒說：“我從來不過生日，不要浪費這個錢，吃飯吧。”
宋璟當時的樣子周緯到現在還記得，像一匹野性的狼，隐忍着怒意，卻收起鋒利的爪子，不想遷怒于任何人，所以自那以後他就再也不敢提了。
到了第二天，宋璟直接一覺睡到了晌午，連早課都沒去上，還是周緯去替他點的名。
宋璟揉着發痛的腦袋起身，沖了個涼水澡，勉強讓自己回回神。
手機裏躺着好幾條消息，他迷迷糊糊點開看一眼，連陳微末問他要不要去食堂吃飯都沒看見，還有她上面的一條。
“生日快樂。”
他從桌上拿了瓶礦泉水擰開，昨晚買回來的酒還沒喝完，還擺着幾瓶在桌子上，其他的空瓶子都被周緯收拾出去了。
咕嚕咕嚕灌了兩口，正好周緯提着東西回來，一進門就看見他在那兒猛喝水。
周緯放下餐盒，說：“你也太猛了，背着我們偷偷回來喝酒，一個人就灌了大半箱啊。早說你想喝，我們早點回來陪你喝不就行了？”
宋璟沒說話，套了件外套坐下，周緯自覺閉嘴，把袋子裏的餐盒拿出來。
“今天我特意早去排隊，看看，糖醋裏脊，周二限定套餐，可是不好搶呢。”周緯說着一臉得意。
沒辦法，最後一節是他們教授的課，實在不好翹。本來幫宋璟點名已經是很大難度了，他自己再跑了，那肯定會被發現的。
要不是他靈機一動，把林翔丢在教室裏，讓林翔幫他遮着點教授的視線，他還搶不到呢。為了犒勞林翔，周緯直接要了三份打包，一人一份。
餐盒裏的糖醋裏脊還是熱的，宋璟拿起筷子，頓了一下，忽然想起些什麽，問：“你在食堂，看見陳微末了嗎？”
“你說學霸妹妹？看見了啊，她來得晚，沒排上隊，我還把林翔的那份給她了呢。”然後周緯只好把自己的那份分一半給林翔，不然這家夥指不定得怎麽鬧。
或許是聽到陳微末也有份，宋璟才安心的開始吃飯。
他夾了口菜：“她說什麽了嗎？”
周緯撐着腦袋想：“她跟我問你來着，我就說你昨晚喝多了，一直睡到現在。怎麽樣，我這照實說的還行嗎，有沒有影響你宋大少爺的名聲？”
宋璟嚼着肉，一本正經地點頭：“勉強将就。”
周緯想啐他一口，還是忍住了，他餘光偷瞄宋璟一眼，試探地問。
“你昨晚喝那麽多酒，是又想到了那些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