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天也不早了,瑞秋你先下去,有事我再叫你。”

“是,小姐。”

說罷,沈昭雪擡腳朝屋子裏走去,聽聞腳步聲接近,司馬雲坐在那會顯得有些局促。

“将軍,讓昭雪侍候您休息吧。”她依舊是那麽的軟聲細語,心裏偷偷帶着點期盼。

“不必了。”司馬雲一語打破了沈昭雪所有的幻想和期盼,她充滿期冀的眸子瞬間變得暗淡無光下來。

說罷司馬雲起身朝門口走去,沈昭雪一口喚住她,“将軍,你要去哪。”

司馬雲沒有回頭,只是露出一個模糊的側臉,語氣絲毫沒有溫度,“我會很晚回來,你先睡吧。”說完邁着大步走了出去,待沈昭雪追出來的時候,司馬雲已經一個輕功飛過了別院的院牆,消失在這夜空中。

晚風很涼,一陣一陣吹得屋檐下的風鈴嘩啦作響,沈昭雪就這樣一個人孤零零站在院子裏好久,纖瘦的背影十分落寞,讓人忍不住看了心生憐惜。

沈昭雪原以為自己嫁進将軍府後會過上那般得過且過的日子,只要對一切漠視不關心不在意,便可以無憂無慮一生,她甚至都做好了将軍一輩子不回京,或者不與她親近的準備。

現在這樣是極好的,和她預測的相差無幾,可是為何,為何心底裏會有些隐隐的難受。

瑞秋原本已經準備睡下了,卻隐約聽見小姐那屋那邊傳來的動靜,有開門的聲音她有些擔心,遂又披了件外套起身将門拉開一點小縫,結果便瞅着小姐一人孤零零站在院子裏頭。

“小姐!”瑞秋二話不說推門朝她跑了過去,沈昭雪回頭那一瞬間眼眶裏閃動着細淚,還在努力擠出一絲笑容,“不是說,我叫你你再出來嗎。”

瑞秋咬了咬唇,滿是心疼,一把将沈昭雪給抱住,語氣裏都是責怪,“才四月初呢,大晚上天這麽涼,你這麽不愛惜自己身體嗎?”

沈昭雪輕拍了拍她抱着自己的胳膊,“不礙事,我正準備進去呢。”

“你騙人,我看你都在外面好久了,是不是将軍晚上又要跟你分房睡了!”

“噓....”沈昭雪朝她做出噤聲的手勢,“別被外人聽見,又會惹來不必要的閑言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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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

沈昭雪抿唇一笑,“沒事。”

“小姐你永遠都是沒事,所以才連府中那些下人都敢欺負到你頭上來。”

瑞秋一時意識到自己話有些說過了,連忙俯首認錯,“小姐,我...我太激動了點,我不是有意要....”

“我不怪你,有些冷,進去吧。”說完,沈昭雪轉身朝屋子走去。

瑞秋點點頭,忙跟了上去,進去後才發現将軍這豈是要分房睡,分明連人都走了,沈昭雪在桌旁坐下,拍了拍身旁的一個位置,“瑞秋,你若是睡不着,就過來陪我說說話罷。”

“好的,小姐!”瑞秋屁颠屁颠跑了過去坐下,主動給小姐沏了杯熱茶,也不忘給自己也倒了杯,捧着熱茶手心裏暖暖的,杯中冒出的騰騰熱氣帶着茶的芬芳氣息,沁人心脾。

“你還記得,小時候玉卿哥哥帶着我們在這院子裏玩的時候嗎。”沈昭雪喃喃,回憶起那段美好的時光,臉上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

“記得記得,我還記得有一次玉祁少爺用彈弓欺負小姐,玉卿哥哥把他狠狠揍了一頓呢!”瑞秋連連點頭。

“說起來,有些時日沒見到玉祁少爺了。”瑞秋努努嘴。

“他是沈家嫡子,肩負重任,也是爹爹的希望,沈家的希望,哪是我們輕易見得到的。”沈昭雪說。

“話說回來,我最近聽其他丫鬟聊天說到宮中大選要開始了,此番大小姐和二小姐都會去參選吧,畢竟機會難得,兩位小姐也都到了适婚的年紀,只是可憐了小姐你,選都沒得選就嫁給了那個司馬大冰塊。”

話音落下,沈昭雪頗為嚴厲喚了聲,“瑞秋,不可這樣說将軍。”

瑞秋只好不太情願得努了努嘴嗯了一聲,胳膊肘放在桌上托着腮,侃侃道,“現在想來,還真是對小姐不公平呢,她們好了有進宮當妃子的機會,步步高升,尊貴顯赫,到時候說不定有多張揚跋扈呢。”

沈昭雪聽了,只得淺笑,“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自有天命。”

話音剛落,便得到了瑞秋的反駁,“我就不信命!人人都說小姐你是煞星,災星,可我跟了你這麽多年不也活得好好的嗎,我相信終有一天小姐你會洪福齊天,福星高照!”

“瑞秋你又哄我開心。”

“小姐,我說的可都是實話,真心話,我可不信一個人會倒一輩子黴,就像小時候我娘罵我爹又去賭錢,我爹說一直輸錢不代表會輸一輩子錢,黴運到了頭,自然就會開始轉運,哎呀雖然我說的這些扯得有點遠,但總歸就是那麽個道理嘛,小姐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瑞秋越說越激動,慷慨激昂,“就連太夫人都說了,二小姐不見得比你尊貴多少,這是讓你自信起來呢。”

沈昭雪被她的一番話逗得捂嘴咯咯笑起來,聲音似銀鈴一樣,“我乏了,你也早點回去歇息吧。”

“嗯!”瑞秋點了點頭,“那小姐你好生休息,相信我,你一定會時來運轉的!”

城郊訓練場。

士兵們經過一天辛苦的操練都歇下了,唯留有少部分輪流值班站崗的還沒有,四下漆黑,只有訓練場內的火把存有光亮,有腳步聲接近,放哨兵立即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不料這麽晚了大駕光臨的居然是将軍,放哨兵趕緊單膝下跪雙手抱拳行禮,“将軍!”

“恭賀将軍,小的這就去通知魏副将和秦副将。”

司馬雲擡手,“不必了。”說罷朝那頂帳篷裏走去,一手掀開帳篷簾子,秦孫在簡易的地鋪上睡得香甜,魏雪還在伏案看着兵書,司馬雲的突然降臨,對她來說是很意外的。

“将軍!末将還以為你不會過來了。”魏雪的眼睛裏寫滿了詫異。

“什麽,什麽将軍,将軍來了啊...”秦孫被驚醒,一個彈跳起身。

司馬雲未說話,只見魏雪又道,“将軍要不我把他們都叫起來...”

“不用,我并非來檢查練兵。”說罷,司馬雲走向了一旁的小床,一個轉身便側躺了上去,動作矯健輕盈,不再說什麽閉上了眼睛開始休憩。

魏雪和秦孫都看呆了,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這...這什麽情況。

秦孫将魏雪拉作一旁,小聲叨叨,“将軍幹嘛跑這裏來睡覺了啊。”

魏雪攤手表示自己也搞不懂。

秦孫作為個爺們更是不明白了,放着家裏的嬌妻不陪,居然來訓練場睡這簡陋的木板床?

魏雪只好拍拍秦孫,“我們出去吧,別在這裏打擾将軍休息。”

出去外面,秦孫這才敢釋放天性用正常的音量說話,“我覺得這其中有蹊跷。”

魏雪在他旁邊走着,随口一問,“能有什麽蹊跷?”

“....”秦孫自個愣了半晌才恍然大悟過來,狠拍了下自己的腦門,就連魏雪聽了都覺得疼,“我差點忘記将軍是女....”

“噓!”魏雪趕緊制止住他,“這是訓練場,你想要大家都聽見嗎?”

秦孫下意識捂住嘴巴,還好自己沒有釀下大錯,随即小聲說,“我開始同情将軍了。”一臉惋惜。

魏雪:“......”

太和宮,寝殿。

“陛下,該歇息啦,明日還有早朝,要多注意身子啊。”說話聲音尖細的是皇帝随身的一名公公,也是從小看着他長大的。

蕭琪合上尚未批閱完的奏折,一手扶上額頭,滿腹心事,“曹公公,朕上回讓你去辦的事,怎麽樣了?”

“回陛下,是奴才辦事不利,早年間查到的一些線索現也都離奇中斷。”

蕭琪更是嘆息一聲,愁思滿滿,“看來是天都要朕這個皇帝當得孤苦伶仃啊。”

“長公主吉人自有天相,他日定能和陛下團聚。”

“算了,你下去吧,朕聽多了這些安慰的話。”蕭琪擺擺手。

蕭琪從未見過這個同父同母的親生妹妹,他生母是皇後,儀态萬千母儀天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雖身居後宮之首卻不争不搶品性随和,但盡管如此依舊遭到歹人的迫害,當年母後的娘家人為了保全她及腹中的胎兒悄悄将她送出了宮去,并作了個假死糊弄要危害她的歹人。

這些事情也是蕭琪慢慢長大後,曹公公告訴他的,只能得知當年母後逃出宮後在一間破舊的茅屋生産了個女孩,便再無消息,這些年蕭琪一直在費力尋找,可是依舊沒有任何線索和消息,現如今他坐上了皇位,本可以運用一切權利,現實卻還是讓他失望了。

“皇妹...不知道你身處何地,是否安好,朕多想與你共享這片江山...”蕭琪不知無數次夢見那個笑容甜美的女孩子與他牽着手玩耍嬉鬧,這些也不過是他腦中杜撰和想象,他連這個皇妹的面都未曾見過,但他相信,皇妹一定生的和母後一般美,溫柔賢淑。

翌日。

天還未亮司馬雲便悄悄回來了,沈昭雪睡得熟,司馬雲也不覺尴尬便在房裏坐着,看着她安靜從容的睡顏,司馬雲很是好奇她在做什麽香甜的夢,夢裏又遇見了誰,做了什麽事。

瑞秋例行每早叫醒小姐,她向來在小姐面前随性慣了,二話不說推門而入,“小姐,起....”卻在看見司馬雲的那一瞬間話卡在了喉嚨裏,說不出也咽不下去,就這樣卡卡了好久。

“将..将軍..你...你回來啦。”瑞秋的嘴角扯了扯,覺得尴尬死了,恨不得挖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我...我要不待會再進來吧...”說着準備悄摸摸轉身出去,卻被司馬雲給叫住。

“時辰不早了,侍候她洗漱更衣吧。”司馬雲說完為了避嫌,起身朝門外走去。

瑞秋咽了咽口水,心想那...那好吧,你都不讓我走了,我就還是不走了吧。

不一會,沈昭雪被叫起,抻着胳膊打着哈欠,半眯着眼睛萌态十足,還有點不清醒。

“小姐,原來昨晚将軍回來了啊。”

瑞秋的一句話讓她瞬間清醒過來半分,沈昭雪凝視着她,有點不解,“将軍回來了嗎?”

“小姐你不知道嗎,我早上推門進來的時候,将軍就坐在床邊看着小姐你呢。”

瑞秋說完,沈昭雪竟有些默默覺得臉發燙,忙問道,“那将軍呢?”

瑞秋看了眼屋外,“在外頭院子裏候着呢,小姐我先服侍你洗漱更衣吧。”

回門第二日,出嫁的女兒與女婿需去給一家之主還有家裏的主母請安,即算是走完了全部流程。

清晨,府上的小鳥們唱着清脆的歌兒,途中路過花園時,已經有花蝶和蜜蜂在忙碌,猛吸一口都是大自然的清香。

這個時辰出門若是稍稍靠近些綠地草叢,不小心便會粘的一鞋的露水和濕泥,髒兮兮極為難看。

瑞秋一般會在這種情況提醒沈昭雪注意,或者自己走有草叢的那一側。

沈岐文和孟香蘭已經在前院正廳候着多時,沈昭雪和司馬雲一并出現按規矩請安。

之後便該離府了,孟香蘭很喜悅終于不用再看見這個晦氣的丫頭,沈岐文的心情很複雜,親自将兩人送到了府外門口。

“昭雪,以後你就是大人了,做個賢良淑德的好妻子,讓爹省心知道嗎?”

“昭雪謹記。”沈昭雪欠了欠身。

“岳父大人就送到這吧。”司馬雲說。

就在這時,裏面傳來了一道聲音,“妹妹留步。”

“長姐。”是沈昭平追了出來。

“總算是沒有遲到,”沈昭平牽起沈昭雪的手,“以後要常回家來啊。”

沈昭雪輕點了下頭,沈昭平又從荷包裏拿出了小布袋塞于沈昭雪的手中,“你會用得上的。”接着給她使眼色讓她趕緊收起來。

“謝謝長姐。”

沈昭平欣慰抿唇,“以後...長姐能去将軍府上看你嗎?”

沈昭雪笑了,“當然能。”

“好了,就不耽誤他們啓程了。”沈岐文适時打斷了兩姐妹的寒暄。

在瑞秋的攙扶下,沈昭雪爬上了馬車,随之司馬雲一個輕功便登了上去,掀開簾子坐了進去。

馬車到達了将軍府,司馬雲卻不打算進去,而是說了聲要去訓練場便消失了,沈昭雪只好帶着瑞秋兩人進門。

才剛回來管家便迎了上來,親切得喚她一聲少夫人,“您可算回來啦。”

沈昭雪疑惑,“管家,是有何事嗎?”

就在這時,管家拿出了一本厚厚的賬簿來,“這是司馬府一切生意的賬簿,請您過目。”

別說瑞秋很驚訝了,就連沈昭雪也是一樣,不懂為何管家會交于她這個,“昭雪一介女流,不懂生意,不知管家給予我這賬簿是何意?”

“您是将軍夫人,也是府上今後的女主人,這些生意由您來打理再合适不過了。”管家言。

老爺做官,将軍帶兵,司馬家的生意自然而然落在了沈昭雪的頭上,可是她從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哪裏懂得做生意,而且....

“可是大家都笑我是煞星,你不怕我把生意都給做砸嗎?”

“不敢不敢,少夫人,其實您有所不知,府中生意自從老夫人去世之後沒人打理便已落敗多年,老爺一生為官清廉拿着僅有的俸祿,府中每月都是入不敷出的狀态,懇請少夫人一定要接下此重任啊。”

瑞秋一時氣不過插嘴一句,“你方才的意思是說我家小姐本已經很倒黴不怕生意更砸是嗎?”

“老身不敢,不敢啊!”

沈昭雪擡手攔了下瑞秋,緊接着看向了老管家,伸手接過來賬簿,“我接下就是了,你不必為難。”

這樣也好,至少以後在将軍府上的日子有事可做,不必獨守空房惶惶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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