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
出了隴西城，馬車穿過樹林, 村落, 最後進入了隴西高原, 這裏地形崎岖, 高低不平, 經過時擾動飛禽走獸的聲音，不絕如縷。
陽光普照, 空氣甚好，曬在身上有種暖洋洋的感覺, 沈昭雪就這樣坐在外頭, 抓着扶手，微眯着眼睛, 很是慵懶。
司馬雲則坐在另外一側，手裏握着缰繩控制着馬車的行進，見她這樣, 不禁問道，“你确定不進去裏面？”
沈昭雪依舊眯着眼睛, “不進去, 在外面挺好的，将軍一個人駕車如此寂寞, 難道不希望昭雪陪着你嗎？”
話音落下，司馬雲不假思索回答，“不需要。”
沈昭雪努努嘴，“那好吧, 昭雪還是進去好了。”剛要起身，司馬雲忽然緊張開口，“你想要在外面待着...就待着吧，偶爾曬曬太陽見見陽光也挺好。”
沈昭雪抿唇一笑，滿意留下。
下坡是一段陡彎，幾乎看不見前方的路，沈昭雪心虛不已，面對右手邊的懸崖緊緊抓在馬車的手扶上，就在這時，司馬雲瞥了一眼道，“抓着我。”
沈昭雪愣了愣，二話不說轉而兩只胳膊抱住司馬雲的胳膊，馬車繼續向下，只見司馬雲一個麻溜得扯缰繩，馬車瞬間轉了個大彎，道路重新又出現在眼前，剛剛真是虛驚一場啊，沈昭雪暗暗舒了口氣，默默放開了将軍的胳膊，心裏覺得暖暖的。
“看，将軍，有猴子。”沈昭雪激動不已，指着那個方向，手都在顫抖。
司馬雲有時候覺得她這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很是可愛，遂解釋道，“山裏有猴子，不是很正常麽？”
沈昭雪意識到自己失了大體，默默縮回手來，放在嘴邊，音量也放低了不少，“昭雪...不是沒見過嘛。”
司馬雲淺笑一聲，不再說話。
另一邊的京城，似乎不大太平。
第二次任務失敗，孟香蘭在府中大發雷霆，揚言要處死那個辦事不利的手下。
可是他也覺得委屈啊，收到消息說，明明當時在那邊人已經被抓住了，幾乎就快成功，哪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了七星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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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幫？”孟香蘭疑惑，“是江湖中那個臭名昭著無惡不作名聲赫赫的七星幫？”
“是...回夫人，正是那個七星幫。”
孟香蘭更加不解，摩挲着下巴自言自語，“沈昭雪那個掃把星是怎麽會和七星幫的人扯上關系的？”
“我們的雇傭兵不願意和七星幫結仇，主動放了人...夫人，您看這件事情...要不就算了吧，七星幫的人可不是好惹的，他們做事向來心狠手辣寧願錯殺一萬也不會放過一人。”
孟香蘭猶豫了下，随即道，“你先下去吧，我掂量掂量。”
孟香蘭能夠在沈府做到今天都地位不倒，肯定有自己的手段和謀慮，既然得知此事後面有七星幫插手，定然不會再魯莽下手，得做個萬全之策，随後，她便寫了封信，命人秘密送進宮，交到沈婕妤也就是昭安的手上。
“七星幫？”沈昭安拿到信，她生平還是頭一次聽說江湖中有這樣一個組織的名字，“很厲害嗎？”
接着她趕緊命人下去查一查，若是沈昭雪那個臭丫頭真的和這些江湖惡人幫有了什麽不幹不淨的關系，豈不是更好對付了？直接以玷污名門這一點就能把她打入大牢。
想到這，沈昭安發出一聲輕笑，極其輕蔑自我。
黃昏降臨，夜幕将至，西邊雲彩暈染了半邊天空，霞光照在臉上，一片紅一片黃，已經一天了，他們仍舊沒有走出這個高原，看樣子今晚會在這裏風餐露宿了。
天漸黑不适合再繼續趕路，尤其是在這樣山路崎岖蜿蜒危險重重的高地，司馬雲很有分寸，找了個合适的平地停下來，将馬兒牽出來吃草，算是決定了晚上休憩的地點。
沈昭雪從馬車上下來，山間的晚風涼涼的，吹在臉上很是舒服，她不自覺攤開手臂來，擁抱山風，擁抱夕陽晚霞，閉上眼睛靜靜地感受這一切，她喜歡這裏，遠離了城市的喧嚣和雜亂，尚留在耳畔的是這山林間最真實的聲音，鳥兒歌唱蟲兒蟬鳴，走獸吠叫。
“晚上你睡馬車裏。”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是一道不容她考慮和拒絕的聲音。
沈昭雪怔了怔，睜開眼睛來回頭，“....好，那将軍你呢？”
司馬雲用腳踩了踩腳下的草地，“以天為被以地為床。”
沈昭雪禁不住噗的一聲笑出來，“沒想到，将軍這個人還挺有詩情畫意的。”
司馬雲一僵，頓時覺得臉有些發燒，“咱們在外打仗的，風餐露宿慣了，不足為奇。”
說起這個，沈昭雪忽然好奇起來，“将軍似乎對這條線路十分熟悉，我當時規劃了三條線路，北線，西線，還有南線，可是将軍卻選擇了走路途最遙遠的南線去西域，昭雪一直沒有想明白這個問題。”
“正如你所說，南線最遠。”
“那為何....”
“倒時你自會知曉。”
司馬雲很顯然不願意說太多，沈昭雪也很懂事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她覺得将軍這樣做，有他自己的道理和打算，她無條件相信将軍，追随将軍。
“天色晚了，我出去打點獵回來，你待在這哪裏也別去。”
哎，将軍。
等沈昭雪準備回應時，司馬雲已經一個輕快地身姿消失在了附近的深林裏，她擡手搓了搓手臂，又環顧了四周一圈，這裏晚上會不會有野獸出沒，一下子将軍不在身邊，沈昭雪就心慌了。
為了安全起見，她一個人跑上了馬車躲在裏面，乖乖等将軍回來。
今晚的京城有一場盛大的聚會，來參加的都是官場界商界有頭有臉的人物，蘇岫煙也被迫在她爹的勸說下出席了這場宴會。
美名其曰要為她物色一個不錯的相公，天知道蘇岫煙對那些臭男人們都沒興趣好嘛，她只喜歡美麗的長得好看的小姐姐，今晚這場宴會，就當飽飽眼福好咯。
想到這，蘇岫煙從面前果盤裏捏了一顆紫葡萄丢進了嘴巴裏，目睹過往的人來來往往，各種莺莺燕燕，不一會便有些乏了，還是想她的昭雪，清純不做作，美麗又溫柔，她這一走，都這麽多天了，也不知道現在到哪了，人是否安全。
“請問是蘇國公府的蘇二小姐嗎？”
面前走過來一個相貌堂堂玉樹臨風的公子爺，蘇岫煙微眯的眼睛眨了眨，似乎這人是在對自己說話。
“哪兒涼快哪兒待着去。”
話語落下，人立即跑得沒了影兒，恐怕這樣一來，今天一晚上都不敢再有男公子過來試圖接近和搭讪了吧。
蘇岫煙性子實在是直，不願意做半點委屈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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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徹底黑定下來，沈昭雪時不時會掀開車簾瞅一眼外面，看将軍是否會來，索性外邊月光明亮，繁星滿天，黑夜顯得不是那麽恐怖。
不遠處的林子裏适時傳來了腳步聲，沈昭雪又驚又喜，又不敢擅自亂動，萬一來人不是将軍怎麽辦，只好悄悄探出半個腦袋查看。
腳步聲越來越接近，直到那個人現出了身形...
沈昭雪不假思索從馬車上下來，奔上前去，“将軍你回來了。”
司馬雲二話不說将手裏打獵來的幾只兔子提到了沈昭雪的跟前，沈昭雪吓了一跳後退好幾步，“拿着，我去生火。”
“喔....喔....”努力克服心中的恐懼和對血腥的惡心感，沈昭雪伸手接過。
司馬雲走到馬車旁不遠的位置，開始生起火堆，動作很是熟練，三兩下便燃起了熊熊烈火，火光照得四處明亮起來，包括司馬雲那俊俏的側臉，将她高大的身影映襯在了馬車車身上。
沈昭雪拎着兔子站在原地好久。
她也幫不上什麽忙，遂主動去一旁的小溪邊将兔子給洗了一遍，發現內髒其實早已經被掏幹淨了，算是替她省去了一個步驟，接着用将軍削好的木棍穿上用刀切好的兔肉，架在火堆旁烘烤。
不一會，便香味四溢，讓人聞了口水潺潺直流，沈昭雪蹲坐在火堆旁，舔了舔嘴唇，肚子發出咕嚕咕嚕的叫聲，她還試圖去掩蓋這種聲音。
“你先嘗嘗，熟了沒。”司馬雲朝她遞過來一串肉。
沈昭雪伸手接下，有點燙嘴，她等了好一會才敢上口，嗯...真香，好嫩，好好吃，可能是餓了的緣故，即使是吃沒有放任何佐料的烤兔肉也覺得是人間美味。
想想以前過着閨門不邁大門不出的小姐生活，哪裏曾有的這樣的體驗。
司馬雲并沒有吃多少，反倒是大部分讓給了沈昭雪吃，她還是頭一次發現一個這麽瘦的女孩子竟然這麽能吃，索性都讓給她了。
火堆會一直讓它燃燒到天亮，有防止山林裏野獸入侵的作用。
吃完晚飯，司馬雲在馬車旁的草地上打了個地鋪，便枕着胳膊躺了下來，面向天空。
沈昭雪則仰躺在馬車上，下半身在車內，上半身在車外的狀态，因為這樣剛好可以仰望到星空。
“今天也有好多星星。”
“明天也是個好天氣。”司馬雲回。
“将軍。”
“說。”
“你知道我為什麽一心一意想要去西域嗎？”
“因為你傻。”司馬雲毫不客氣。
“因為我想要做給大家看，我沈昭雪不是一個煞星，我也可以做好一件事情，我想把逝去的老夫人的心血給重新經營起來。”
“笨蛋。”司馬雲這聲特別小，小到沈昭雪可能聽不見。
“星星好美啊，一閃一閃的，就像是一雙雙眼睛一樣。”沈昭雪一人自言自語。
司馬雲枕着胳膊望着天空，嘴角悄悄上揚一個弧度，并沒有再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