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
山裏的清晨一片霧蒙蒙，睫毛上似乎都粘着水汽, 睡在木板上腰肢和肩周有點酸澀, 沈昭雪眨了眨眼意識到自己昨晚保持這樣的姿勢睡了一晚, 上半截身子上有一條毛毯蓋着, 伸手捏了捏它的邊角, 扭頭往下看去時，将軍已經不在, 火堆也早已熄滅，往上冒着殘餘的煙。
驟然坐起身來, 四周傳來清脆的鳥鳴聲, 微風拂過，樹葉搖晃, 讓人的心不自覺變得寧靜，緩了一陣後，沈昭雪收好毯子來從馬車上下來, 一旁的馬兒正在悠閑自得吃着草，沈昭雪擡手拍了拍馬背, 對馬兒說道, “乖馬兒，有沒有看見你的主人啊？”
馬兒怎麽會回應她, 沈昭雪自覺無趣，原地發愣起來。
就在這時，林子裏傳來一陣不小的動靜，沈昭雪抱緊胳膊瞬間提高了警覺, 下一刻，司馬雲從裏面走了出來，步伐很大，走路帶風，手裏提着水壺和剛摘的新鮮果子。
“吃吧。”
就這樣全部推到了沈昭雪的面前，她也不會說太多的話，行事作風都很直接。
沈昭雪怔了怔，猶豫着接過，“将軍一起吃吧..”
“我吃過了。”司馬雲回答，說完轉身過去牽自己的馬兒，還不忘提醒一句，“下一站是臨夏，如果快的話，天黑之前應該能趕到。”
“嗯...”沈昭雪點點頭，遂俯首低眉看向了手中被洗的幹淨的果子，放在嘴裏咬了一口，酸甜的口感瞬間在味蕾間爆發開來，讓人回味無窮。
這天，待在後院久不出門的司馬老太爺破天荒大早上來到了前院，将司馬伯逸給吓了一跳，“爹...您起來這麽早不多睡會麽。”
“雲兒呢，已經去訓練場了嗎？”司馬沖問。
司馬伯逸思忖了半天，最後還是決定實話實說，“雲兒她去了西域，跟昭雪一塊去的。”
“什嗎？”司馬老太爺臉色大變，“胡鬧，你怎麽沒攔着，西域什麽地方，多危險。”
司馬伯逸也很為難，他一向心裏對女兒感到虧欠，這些年就沒有再強迫她做過什麽，唯獨今年這難以違抗的聖旨。
見司馬伯逸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來，老太爺氣得甩手就走。
司馬伯逸一直追到了府門口，“爹，您這是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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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散心！”
說是散心，其實就是想要去鋪子看看，京城天氣很好，陽光普照，街上一片繁華熱鬧，老爺子太多天沒出過門。
剛到店門口時，小安沒認出來，也沒出來迎接，心想一個老頭不大可能會進這個店，誰知道不小心就闖了禍。
司馬沖大搖大擺走了進去，就像自己是店老板一樣，打量了一圈，轉身問小安，“這店裏怎麽才這點貨品啊，這樣還怎麽做生意。”
小安趕緊解釋說，“最近店裏的貨品都已經銷售完，掌櫃的已經去外地了，不久就會上一批新貨。”職業習慣，小安還是很耐心，但說完就覺得納悶了，這個老頭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司馬沖很是意外，“你是說，店裏沉積的貨品全部銷售完了？”
“是啊。”小安點頭，伸手指了指那貨架上零零散散的貨品，“就只剩這麽點了，這些還是前兩天的新貨呢，等我們家掌櫃回來，會有更加好的東西。”
司馬沖聽後是連連點頭，“這孩子，老夫還真是小看了她，沒想到還真有點本事。”
“老爺爺，請問您需要什麽嗎？”小安問。
“你叫老夫什麽？”
“老爺爺啊...”小安老實又重複了一遍，心裏怎麽覺得怪怪的。
司馬沖也懶得跟他計較，就是個小夥計而已，轉而好奇問，“你家掌櫃，去哪裏提貨了？”
小安差點說漏嘴，緊接着閉上嘴巴，“這個我不能說，是行業秘密。”
“你不說我也知道。”司馬沖眯眼一笑，雙手叉腰，俨然一副老頑童的模樣。
也就在這時，這家店又迎來了今日第二位高齡“顧客”，同樣也是小安沒見過的人。
是個穿衣華貴的老太太，看起來就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小安上前去迎接，“您好，請問您需要點什麽嗎？”
老太太瞥了一眼小安，又将目光停在了司馬沖身上，心底裏不禁犯嘀咕，這年頭怎麽還有老頭來逛胭脂店了，怕不是腦子...
老太太清了清嗓子，道出了來意，“你們家的掌櫃呢，我找她。”
小安撓了撓腦袋，怎麽今天一個個都來找夫人，奇怪。
“我家掌櫃的...出門去了，您有什麽事，可以找我。”小安結結巴巴，第一次面對這樣的陣勢，莫名心虛。
“出門去了？什麽時候回來，我就在這等她。”老太太說。
小安面色有點難堪，不禁道，“奶奶，我們家掌櫃出遠門了，一年半載的也回不來。”
“出遠門了？”老太太激動了，“她去哪兒了？”
就在這時，一直沒開口的司馬沖也說話了，“你是誰家的老太太，關心這麽多幹什麽。”
“你又是誰家的老頭兒，你管我。”老太太口舌不饒。
“你要找我的孫媳婦，你說我管不管得着。”司馬沖一時嘴快。
話音落下，老太太包括小安在內，皆震驚了會。
尤其是小安吓得不輕，難不成這個老頭兒就是...司馬沖？司馬家的老太爺？媽媽呀...
“你就是我家昭雪的太公？”老太太伸手指向她。
司馬沖幹脆承認，“你個老太太又是誰？”
“我是昭雪她祖母！”
小安默默地退出了戰場，咬着手指，看着這即将打響的戰役。
“快說，昭雪去哪兒了，什麽遠門要一年半載。”老祖母擔心壞了。
小安看了一眼老太爺司馬沖，又看了眼沈家祖母，哆哆嗦嗦道，“西...西域去了。”
“西域？”老祖母差點沒站穩，還是被司馬沖眼疾手快給扶住的，老祖母一把推開他，“你們怎麽能讓她去那種地方，這不是存心想要我孫女去送死嘛！”
司馬沖一聽不樂意了，“我孫...我孫子還跟着去了呢！我找誰說理去。”
“那個...兩位，老太爺，老祖母，你們別..別吵了啊。”小安最終還是忍不住站出來和解，“去西域這件事情呢，是夫人深思熟慮計劃好的，夫人一心想要将這家店做起來，做大做好，我們做夥計的，只能全力支持了，也希望你們二老，不要為此事争執，我相信，有将軍跟着保護，都會平安無事回來的。”
話音落下，老祖母擡眼瞟了下司馬沖，司馬沖也悄悄偷瞄了她一眼，兩個老人家都轉過身去。
老祖母開口了，“昭雪這孩子，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恐怕你們司馬家上上下下的命都賠不起。”
司馬沖也不甘示弱，抱起胳膊，“我雲兒還跟着去了呢。”
後來自知場面有些尴尬僵局，司馬沖只好主動退讓一步，“昭雪呢，看得出來是個很有志向和遠見的孩子，老夫對她的印象又多了一分。”
老祖母也不是個愛斤斤計較的人，見狀只好也退讓一步，“你家孫子也不錯，年紀輕輕就成了一品駐防大将軍。”
“......”二老開啓了互誇孫女模式。
小安默默擦了把額頭的汗，還好沒打起來，不然這二老的身子骨要是在店裏出了什麽問題，他可擔待不起。
馬車繼續行進，又耗費了一整個上午的時間，才終于走出了隴西高原，接下來便是一段好走的平原寬闊道路，周圍的農田裏都是彎着腰插秧苗的農民，還有小孩兒光着腳丫子卷起褲腿在田壟上嬉戲玩耍。
好一幅悠閑自得田園風景，沈昭雪眼睛一刻不離，悠悠開口，“将軍，你覺得他們快樂嗎？”
司馬雲一手牽着缰繩，半坐在駕車位置上，一只腿盤着一只腿懸在空中，目視前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冷暖自知。”
沈昭雪有點未知半解，不禁歪着腦袋又問，“那将軍有沒有想過，以後不帶兵打仗了去做什麽？”
司馬雲怔了怔，忽然想起這麽多年來，似乎還真的沒有人問過她這個問題，思量了好久，随口說了聲，“真的到了那一天，或許就卸甲歸田了吧。”
她不想跟她爹那樣，棄武從政去當個官，對做官沒興趣。
沈昭雪點了點頭，反正她不在乎這些，将軍去哪她就去哪，以後将軍做什麽，她就做什麽，若一天真的卸甲歸田，那她就去做個鄉野村婦。
夕陽西下，馬車的方向恰好是迎着西邊，落日餘晖全部打在了臉上，起初仍舊有些刺眼，沈昭雪微眯着眼睛，一手擋在額頭上，忽然咧起嘴角，“将軍，昭雪給你唱首歌吧。”
“你還會唱歌？”司馬雲語氣裏表示懷疑。
沈昭雪并沒有回答她，而是清了清嗓子，醞釀了會，接着張口來，“關關雎鸠，在河之洲...”
聲音婉轉，餘音悠揚，為這奔波勞累的旅途，增添了一絲輕松和樂趣。
“怎麽樣？”
“還行。”
“到底怎麽樣啊？”
“不賴。”司馬雲揮動缰繩，嘴角悄悄上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