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的結尾

至兩天的間隔,如果是抄襲的,不可能出現這樣的時間差。

他看向林銳,神态睥睨,諒他也拿不出比這個更直接的證據。

數據交由老大和老二對比,江安和方清赫陪伴在金升和林銳的身邊,以防他們一言不合再打起來。

過了不久,老大老二從兩部電腦前擡起頭來,一臉為難。

斟酌良久,老大說:“那個……從我們對比的結果上看,林銳的電腦裏的文檔确實是在金升之前創建的……一共十二篇,每一篇的創建時間都是林銳的更早一些。”

“不可能!”金升憤然起身,那是都是他寫給江安的文章,由他親自整理,一字一句謄到電腦上的,怎麽可能是林銳更早?

他拿過兩部電腦親自對比,結果真的是這樣,林銳電腦上顯示的創建時間不僅每一部都比他的早,連時間差也被刻意制造,也有一到兩天的間隔,仿佛真的是由林銳自己創作的一樣。

江安也在他的身邊看着,一遍遍地刷新着電腦上的數據,嘴裏念着:“不可能的,這都是金升自己寫的,這裏面大部分內容我都看過……”

在一旁沉默已久的方清赫突然張口,冷靜地陳述:“林銳電腦上所有文檔的創建時間都是他來圖書館陪我的時候,那幾天我被他瞅得煩了,逼着他打開電腦寫作訓練,他應該就是在這期間完成的這些文章。”

現在所有證據都偏向林銳,方清赫雖然是林銳的男朋友,但大家也都了解他的為人,平日裏他剛正不阿,連玩笑話都不願意說,放在這樣的情境下,他的話像是給金升抄襲這件事蓋了個洗不掉的戳兒。

林銳起身,合上了自己的電腦,“今天的事情只要你們不說出去我也絕對不會再提,系主任看在我已經原諒了金升的份上不會給他退學處分,其他我幫不了你,也不想幫了……”

他湊近金升,用其他人也能聽清的音量對他說,“不過,如果你誠心跟我道歉,我就再跟系裏争取一下,給你個寬大處理的機會。”

江安聽着,再也忍受不了,沖着林銳的臉又補了一拳,“誰要你的寬大處理,這件事兒沒完,東西是你的就是你的,偷過來也沒用。”

在場的人都被江安突然的暴躁驚了一瞬,也都忘記了要上去制止,只看到江安像一只被激怒的小獸一樣咬着牙朝林銳撞去,又被後者推開,他的後背狠狠地撞在身後的牆上。

憤怒和不甘在他的身體裏不斷升騰,使他忘記衡量力量差距,他固執地進攻,着急地哭泣,眼球充血,模樣駭人。

他一遍遍地喊着,“你為什麽抄襲,為什麽拿走了金升的作品。你個做賊的,憑什麽羞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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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聲嘶力竭,脫力然後掙紮地爬起來,不顧衆人阻攔仍是進攻。

他嚷:“你憑什麽原諒他?”

他嚎啕:“憑什麽讓他道歉?”

他被金升從身後抱着,不甘心地朝着空氣揮拳,“你拿走了我的東西,狗東西,你也配!”

江安突然的瘋狂引發了不小的動靜,飯店經理帶着保安撞開了包廂門,假笑着請他們離開包廂,出去解決剩餘的矛盾。

江安被金升調轉身體,将他的臉埋在自己胸口,緊緊抱着。

懷裏的江安仍在顫抖痛哭,就像是從他心口溢出了一段委屈的嗚咽。

金升貼着他的耳朵不住安慰他,“寶寶……寶寶……我沒事了,我們再去找找證據,肯定能找到的……”

江安慢慢穩定了情緒,仍不願擡起頭來。從前他被章昭欺負也有這樣無措的感覺,但這次命中要害的尖刀竟然是由朋友刺下的,他不忍心細想,此刻金升該是多麽難過和無助啊。

趁大家穿好大衣出門,金升問衆人:“所以你們都相信這些文章是林銳寫的,是我抄他的,對嗎?”

方清赫沉默地低着頭,老大和老二則面面相觑,支支吾吾,這個反應俨然是在告訴金升:沒錯,雖然我們不想相信,但就是你在抄襲。

仔細想想,就連系裏的老師也是相信林銳多過于相信他的。

不然他們怎麽會想跟林銳「了解情況」,然後才找他「對簿公堂」?

一個是年少成名、才華橫溢的文學天才,一個是初露頭角、心浮氣躁的狂妄學子,這架天平天生就被蒙上了一層身份濾鏡,一定會朝向林銳那一邊傾倒。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就連金升也很難相信林銳會原樣使用他的作品參賽。

金升百口莫辯,只有江安深深相信他,願意跟他站在同一邊。

兩個人回了家已是深夜。

剛才江安情緒崩潰,哭到幾近昏厥,而他第二天又有早課,金升把他安置在床上,吻他額頭,讓他先睡。

正要起身,江安突然捉住他的手,央着他:“你別走,一起睡吧。”

金升的心揪着疼。他的安安總是溫順,幹幹淨淨,靈魂幾乎透明。

因為他,安安承受了不少委屈與無妄之災,被同學排擠,被惡人誣陷,都沒見他反應激烈,他甚至不忍心讓他看到自己傷心的樣子。

可在今天,江安為了他跟體型差距懸殊的人動手,被粗暴地推開,又咬着牙進攻。

他為了維護金升的名譽戰鬥,為金升被竊取的心血感到憤怒,為他暴跳如雷,破口大罵……

金升一直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什麽好生氣的了,江安就是他的底線。

殊不知,對于江安也是這樣,他看似擁有很多東西,仔細盤點,老天爺塞給他的禮物也不過那麽幾件。

江安将這些禮物一一珍藏、細心維護,滿足的表情總讓人感覺他擁有全世界。

但他沒有全世界,在他僅有的幾件寶貝裏,每一樣都是他的底線。

金升尤其是。

于是,江安的寶物乖順地躺在了他的身邊,将他抱在懷裏,用自己的體溫驅散他心頭的寒冷與不安。

快要墜入夢鄉之前,江安突然嗫嚅,嘴唇蹭在金升的脖子上,像在舔舐他的傷口。

“金升金升,以後你受欺負了也要告訴我……”

隔了一陣,金升答應他,“好。”

江安越想越氣,“那本小說集明明是寫給我的!”

金升吻他嘴唇,告訴他,“這本小說集就是寫給你的,所以我們一起把它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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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哦——】

-完——

43、被誤會也沒關系

噓!

夜半,窗外突然起了大風,撞在窗戶上,發出不甘心的哀鳴。

金升被頭痛擾醒,昨晚睡覺的時候匆忙,窗簾都沒有拉上,白色的月光慘兮兮地漏一些進室內,成了個冒失的客人。

金升悄悄起身關上窗簾,黑暗瞬間填滿了房間,隐約能江安正含糊地夢呓,不知道他夢裏是不是還在為自己出頭和抱不平。

他默默來到書房,點亮臺燈,重新整理了所有相關文檔,并将創建日期詳細記錄下來。

他想在學院對他正式下達處分之前還自己一個清白,也把給江安寫的文章重新還給他。

那是給他一個人的愛語與想念,容不得被別人拿去獻媚,更不能被人玷污。

其實這些文章的原稿還留着,但上面既沒有注明日期,也沒有太多磨損痕跡,只能勉強算作初稿證明。

金升揉了揉眉心,又看了一眼時間,淩晨五點不到,也不好現在給朋友打電話求助。

他不知道林銳是怎麽在文檔的創建日期上作假的,不過既然一定是假的,就肯定能找到作假痕跡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首先要明确的就是林銳改掉文檔創建時間的方法,他得去跟系裏申請,要求他們調來林銳電腦裏的數據進行核對。

可林銳太狡猾,昨天不僅大大方方地交出電腦來給他們檢查,還早早布局、利用方清赫作為人證。

他準備得很充分,仿佛就是在等待這場對峙。金升只能争取掌握充分的證據,一擊即中,不再給他辯駁的空間。

天色将明,金升撥通了與他相識的律師的電話,簡述事情經過。

江安在這期間醒來,見他在忙,一個人安安靜靜地洗漱完畢就去上早課了。

與律師通話近兩小時,挂斷電話之後,金升的日程表上又添了大大小小很多事宜。

他揉着眉心走出書房倒水,看到餐桌上江安留給他的早餐。

太陽蛋和鮮奶吐司,旁邊是匆忙寫下的紙條——我永遠相信你。

金升在餐桌邊坐下,将那張紙條看了又看。

他的安安當初收到自己寫給他的文章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心情吧,除了感動,他是否也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自由的、輕盈的欣喜呢?

出事到現在,金升的思緒輾轉萬千,心髒像是一只被來回拍出在空中飛彈的球;

因為一個擁抱,因為一張紙條,他心頭的窗口被人打開,清風和陽光一齊灌了進來,把那裏殘存的沮喪和焦慮狹卷而去。

等到金升将桌上的早餐吃完,頭痛也緩解得差不多了。他換好衣服,按照律師的建議,帶上電腦出發去警局立案。

早上江安到達教室的時候并沒有看到方清赫,直到早課下了都沒見他出現,平時他都是第一個到達教室預習的。

江安一直在心裏惦記着金升的事情,轉念一想,這堂課即使方清赫來了應該也很難集中注意力吧。

金升現在在幹嘛?

他吃早餐了嗎?找到能證明自己清白的證據了嗎?

他突然自責自己把金升一個人丢在家裏,出了這種事,金升一定想要和他一起面對的……

江安想起從前金升的外婆去世的時候,金升悵然無措的樣子,心細細密密地疼。

那個時候的自己只一心想要陪伴他,竭盡全力地給他安慰;

可能是昨晚金升的反應不算激烈,他便掉以輕心,想當然地認為金升沒有受傷。

他怎麽可能沒有受傷呢?

江安的眼眶越來越紅,陷入又懊悔又難過的旋渦裏:從前的自己會給喜歡的人買糖,還會利用廣播站朗讀喜歡的人的作品,将其中的才情與浪漫分享給全校同學聽……

等等,江安突然想到了什麽。

分享給全校同學聽?!

對呀,高二時他當過小半年校園廣播站的播音員,會三不五時地利用職務之便朗讀金升寫的文章,如果能找到那個時候的錄音,說不定就能找到金升這次放到小說集裏參賽的文章!

他分明朗讀過,他那麽喜歡,還在空閑時間裏把金升拿給他看的文章全部謄抄在自己的日記本裏……

日記本!

下課鈴再次敲響,江安飛奔出教室,奔出教室,馬不停蹄地趕回了常市老家。

另一邊,金升上午在警局立了案,下午就接到了系主任打給他的電話。

系主任告訴金升,校領導對這件事很重視,請他到辦公室談話。

他暗嘆一聲,還是沒趕上……

系主任的辦公室不算大,金升到達的時候裏面已經有些擁擠,都是些他沒見過的領導。

林銳也在其中,看金升來了,突然起身跟在座的老師告辭。

兩人迎面出入,林銳背對衆人,對着金升擺了一個狂妄的無聲的笑容,像是在宣告他的不戰而勝。

金升冷着臉與他擦肩,面對系主任仍是不卑不亢,讓後者感到輕微的壓迫。

系主任清了清喉嚨,正色道:“林銳臉上的傷是你給打的吧?”

金升哼了一聲,算是承認。

想是沒料到他那麽痛快地就承認了,系主任氣得冒火:“抄襲的事還沒出處分呢你就敢毆打同學,你不還想不想念書了?”

金升不假思索地頂撞:“我說了沒抄就是沒抄,打他是因為他抄了我的!”

“你……”

系主任本來斷定金升抄襲,但看他這樣,心裏又有些松動。

他忿忿道:“這件事已經鬧到了校長那裏,早上你又去報了案,現在但凡你們倆有一方被查出抄襲,得到的處罰就不再是禁賽三年或者留校察看那麽簡單了,你知道了嗎?”

“我求之不得。”金升退後兩步,作勢離開,“沒什麽事情的話,我就先……”

“你等等……”系主任長嘆一口氣,語氣軟化,道,“你來給我們在座的老師講講你對你的這部作品的看法,包括你的寫作靈感來源、思路、以及創作過程,越詳細越好。”

他又指了指剛剛林銳坐過的座椅,“你坐下說吧。”

這個要求有些出乎金升預料,他原以為系主任今天找他來是斷定了他抄襲林銳的作品,不然也不會直接宣布林銳獲獎,也不會總是先找林銳詢問再來找他求證。

金升坐了下來,将他的作品的創作和修改過程都講了一遍,也不可避免地談及了自己的男朋友,以及他作品裏稍顯隐晦和矛盾的愛的表達。

直到天空擦黑,金升和老師之間關于作品的讨論才接近尾聲。

這個過程裏還有幾位老師離開辦公室趕去上課,看來誰都沒料到這場對話會進行這麽長的時間。

終于金升起身告別,在場的老師的态度都有了些許轉變,像是松樹上撲簌簌地雪花落下,讓人短暫感受到了春的訊號。

系主任主動解釋,“其實最初接觸你的作品的老師是傳統的學院派,他一心覺得只有長篇寫實類小說才有資格角逐文學獎項,所以首輪就淘汰掉了你的作品。”

“後來他整個寒假都在外面交流,沒參加我們的二輪和三輪評選,直到昨天開學他看到了獲獎作品,才反應過來你和林銳提交的作品是一樣的。”

系主任起身,朝金升伸出一只手,道:“這件事其實是我們的疏忽,今後我們會在首輪篩選上就及時發現并處理內容重合的問題。”

“這也是為什麽你會看到林銳獲獎,以及為什麽我們會先去找林銳了解情況的原因,而且從作品的提交時間上來看,林銳也是早于你的。我剛剛跟林銳同學表達了歉意,也該跟你道歉。”

金升握上主任的手,表情仍有疑慮。

見他這樣,系主任又告訴他:“你放心,在事實水落石出之前,我們不會判定任何一個人抄襲。今天叫你們倆來也是想聽聽看你們對于這部作品的創作心路,這不會影響我們尊重客觀事實。”

金升點點頭,跟在座的老師一一道別,走出辦公室時突然收獲一份讓他意外的輕松與釋然。

走出教學樓的時候,他看到江安從老遠就朝他跑來,下意識地張開懷抱。

江安卻在跑近時突然停下,皺着眉頭問他,“你去哪了呀,怎麽都不接電話?”

金升這才想起,剛剛他進系主任辦公室之前出于禮貌特意給手機調成了靜音。

他心虛,前進兩步抱住江安,問道:“被系主任叫去談話了,你剛下課嗎?”

江安搖搖頭,急切地問:“系主任叫你去幹嘛,這麽快就要給你處分嗎?”

“怎麽能這樣啊?”

看江安現在的架勢,俨然是一副要去找他們系主任算賬的樣子,金升趕忙辯解:“還沒有處分,只是叫我過去了解情況。而且……他們要比我想象中公平,我相信他們。”

聽他這麽說,江安才放下心來,馬上邀功似的看着他,“你一定不知道我今天都幹了什麽?”

“什麽?”

江安沖他笑笑,“警察局怎麽走啊,我找到能證明那本小說集是你寫的的證據了,雖然完整的只有兩篇,但我爸告訴我,哪怕只能證明林銳抄了你的一個自然段,那也是他抄襲了!”

他拍拍自己鼓鼓囊囊的背包,語氣得意又暢快,“文本、音頻還有一段視頻,你說咱們先提交哪個比較好呢?”

金升刮他鼻尖,擁着他出校去警局,“你以為打牌押寶呢?不過,你到底找到什麽樣的證據啊?”

江安貼着他走,驕傲地昂着小腦瓜,“高二我在播音站廣播的全部錄音還在學校檔案室裏,還有一次學校新媒體部過來采訪,拍了我一段視頻,現在能在公衆號裏找到呢。”

興奮的感覺讓江安喋喋不休,金升的嘴角也揚起無法壓抑的笑容。

“不過你說巧不巧,那段視頻裏我剛好就再讀你寫的文章,今天我看到的時候……”

……

系主任沒想到才剛開學就出現這麽多意外,等他離開辦公室的時候已經近晚上十點。

金升走後,他和其他老師做了些讨論,每個人心裏也都有了些主觀判斷,這讓他感到更加頭痛和惋惜。

他走出辦公室,正要鎖門,突然看到不遠走廊上坐着一個學生。

這位學生看到了他,慌忙起身,站得筆直。

“同學,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

學生攥着雙拳,跟他自我介紹,“老師好,我叫方清赫,來自隔壁學校。我今天來是想跟您反應一些情況,跟貴校這次舉辦的文學獎有關。”

系主任正神,“什麽樣的情況?”

方清赫深呼吸,終于坦白:“這次獲獎的那本小說集不是林銳寫的。”

作者有話說:

看漫畫的時候有一句話一下子打進我心裏了:“只是有些時候,完成比完美更重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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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44、不原諒也沒關系

噓!

林銳最終因為抄襲和誣陷得到了退學處分。

這個處分正式在全校公布的那天,他約金升在圖書館的天臺見面。

早上十點鐘,林銳先到了,天臺上還沒有太多的人。

他找了個位置坐下,附近有學生正小聲地背書,重複又枯燥的內容卻讓他聽得入了迷,連金升什麽時候來了都沒發現。

直到金升站在一旁等得不耐煩了,語氣不善,問:“找我什麽事?”

林銳回過神來,拉着金升走遠了一點,才說:“我今天叫你來是想跟你道歉的。”

“不必……”金升根本不需要林銳的道歉,“我沒大度到能輕易原諒這種冒犯,也不想與存心傷害我的人交好。”

如果說金升的媽媽在他成長過程中盡到了怎樣的責任,那大概就是讓他領悟到了一個道理:不原諒也沒關系。

如果原諒他人需要耗費很大的力氣,那幹脆将這些力氣投入于那些讓自己開心的事情。

林銳自嘲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不會原諒我,其實我也沒辦法原諒我自己。”

他說:“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麽用,但我本來沒打算抄襲你的作品。其實我自己也寫了,寫了很多也寫了很久,但是怎麽寫都不滿意,有一次方清赫看到了一部分,我甚至不敢告訴他這是我寫的東西。”

金升打斷他,“那你為什麽要抄我的?你明知道我會拿它參賽,這樣抄襲的事情勢必會暴露,你為什麽要自斷前程?”

一直挂在林銳嘴角的笑容變了味,從最初的自嘲變成了現在勉強的樣子,他明明笑着,卻給人感覺分外悲傷。

“是啊,我也想問為什麽。提交作品的前一秒我還在猶豫,是拿我自己的作品參賽比較好,還是用你的比較好?

可能是我太想贏了,或者說,我太害怕失敗了,所以我只能選擇那個于我而言更好的作品。”

“你覺得我的作品比你的更好?”金升壓抑着內心的驚訝,冷着聲音問。

“我不知道……”林銳想了想,說,“其實看到作品提交成功之後我就感覺後悔了,可我不得不承認,有一瞬間,僅僅那麽一瞬間,我又感覺很安寧。”

金升挑起眉頭,問:“安寧?”

聽着倒是新鮮。

林銳故意避開金升諷刺的視線,低着頭說:“是,安寧。你不知道吧,我一直很嫉妒你。你不用背負着衆人的期待,可以無憂無慮地享受創作的過程,而且你有才華也很有天賦,這些條件會支撐着你一點點向上攀爬,直到頂峰。你是一定會成功的,這一點你自己也清楚。”

而林銳年少成名,被大衆視為天才作家,才華橫溢,氣質桀骜,還有一副好皮囊。

殊不知這幅皮囊下面的心髒早已在名利場上糟蹋幾番,他沒能變得強大,随着年齡和閱歷的增長,反而變得愈發弱削。

他說:“我就不一樣了,我的巅峰已經鑄成,我再怎麽努力也只能讓自己的下坡路不要走得太快。

我早就受夠了這樣瞻前顧後、畏首畏尾的自己了,可每當我決定創新,寫一寫之前沒寫過的題材或者內容,我的經紀人、我的策劃、簽好合約的出版社就會紛紛跑出來制止我,對我的作品指手畫腳。”

“所以你就嫉妒我可以自由自在地寫作?”金升問他。

他很不解,寫作是經歷和境況的講述,是自我表達,也是個性的産物,這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樣的,為什麽偏偏因為這個嫉妒他。

林銳輕輕搖着頭,“也許吧,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會有這種想法。最開始我看你大方地公布自己的性取向,又開開心心地介紹江安給我們認識,最後還用給他寫得情詩投稿競賽,可能那個時候我覺得你擁有了我最羨慕的人生。”

“而我就這麽默默看着,默默羨慕着,後來我想,我為什麽不能和你一樣?所以我也去戀愛,把男朋友展示給你們看,但我寫不出像你作品裏的那種文字……”

金升嘆了口氣,道:“原來你談戀愛只是為了尋找寫作靈感。”

這一點金升曾經有過質疑,剛開學的時候,他總能看到林銳和學校裏的女生打得火熱,所以從來沒有想過原來林銳的取向也是同性。

直到林銳突然拉着方清赫跟他們宣布戀情,他看向方清赫時的眼神總是別扭,不曾良久的注視,沒有情緒的交流,兩人互動時甚至能感到他的勉強和歉意,和他的甜言蜜語放在一起總是分外違和。

林銳沉默着點頭,肯定了金升的話。視線裏有人進入天臺,默不作聲地朝他們走來,站在金升身後不遠的地方,同樣在聆聽。

于是林銳開口告白:“最初我只是覺得他很有趣,想要多了解他一點。結果有一天你突然告訴我們,如果沒有江安,你就不會堅持文學夢想,他是你唯一的缪斯。”

“那天之後,我又見到了他,突然想到也許他能給我勇氣,和他戀愛也許能讓我重新找到創作的熱情和靈感。

當時我太絕望了,我必須得給自己的情緒找個出口和依托,我覺得他就像是老天爺給我的暗示,得到他,也許我就會跟你一樣堅定了。”

金升無法掩飾對他的失望,問他:“那方清赫知道你的想法嗎?”

林銳看向站在不遠處的方清赫,道:“我想現在他知道了。”

金升了悟,回過頭看,只捕捉到方清赫跑下天臺的背影。

“你……”金升很痛心,也不想再待下去了,“你不僅浪費了你的天賦,還害那麽多人為你傷心,不管你将來有多後悔,都是你咎由自取。”

“我不會後悔……”林銳大聲說,“現在我終于自由了。”

金升腳步不停,徑直走下了天臺,只留一聲冷哼。

他很後悔今天過來赴約。

出乎意料的,林銳的退學處分并沒造成多大轟動。

讨論的熱潮也僅持續不到幾周,那之後除了宿舍聚會時偶然提起,金升幾乎沒在生活裏再聽說有關林銳的事情。

不知是金升高估了林銳的影響力,還是林銳背後的團隊在危機處理方面頗有手段,總之林銳在一夕間突然蹿紅,又在一瞬間突然匿跡。

幾年之後,江安在微博上突然看到有網友分享,他在國外某所大學的文學系裏看到了林銳,二十多歲了才開始讀大一。

林銳的抄襲事件仿佛從沒發生,網友們紛紛感嘆,「搞藝術創作的人就是浪漫」、「只要肯努力不管幾歲都不算晚」、以及「非常期待林銳留學歸來,繼續創造更多更好的作品」……

倒是方清赫,林銳走後,他仿佛變了一個人。

他不再加入金升宿舍的活動,和江安的交流也僅限于學習。

當初他幫林銳作證,後來又向金升的系主任主動舉報林銳,江安問他原因,他只回答,“後來我看了林銳投稿的作品,那不是寫給我的。”

方清赫平白成了林銳追名逐利的犧牲品,他的真心與信任都被林銳拿來揮霍玩弄,他的心裏除了恨還有羞恥。

他以為自己永遠也不會喝醉,卻總在酩酊之時晃晃蕩蕩地走到林銳的公寓樓下,瘋狂地拍打林銳的門鈴。

他痛苦又不解,這個世界上男的那麽多,林銳為什麽指着他糟踐?

門鈴接通,劣質音響裏傳來林銳疲憊的聲音。

“林……林銳……滾出來……”方清赫說,“你告訴我,為什麽偏偏是我,為什麽要騙我,還讓我幫你做僞證……”

“我這輩子沒撒過謊,我以為我永遠也不會說謊……我這麽相信你,你他媽玩誰不行你玩我!”

林銳總會沉默地挂斷電話,飛奔下樓,和方清赫來到小區的空地上。

半夜三更,四下寂靜,方清赫對他破口大罵,拳打腳踢,再被他抱着哭到昏睡過去。

次日,方清赫會獨自在林銳家裏醒來,手上的傷口已經被上藥包紮,床頭放着蜂蜜水,林銳不在房裏。

這是他們的默契,是方清赫每周都會經歷的事情,也是林銳贖罪的方式。

直到最後一次,方清赫咬破了林銳的手掌,林銳的半張臉剛被他打過,紅腫到睜不開眼睛。

方清赫癱在地上流淚,神志清明,他問林銳,“你到底為什麽要假裝喜歡我啊?”

林銳跪倒在他身邊,将他紅腫的手掌放在嘴邊小心地吹氣,沒有回答。

他最終沒等來林銳的一句喜歡。

那年暑假,方清赫突然決定背上背包開始了自己的窮游旅行。

江安和金升一起去火車站送他,江安有些意外,對他說:“我還以為你要趁着暑假預習明年的課程呢。”

方清赫笑了笑,道:“不是你告訴我的嗎,要珍惜當下,珍惜這段可以無憂無慮的日子。”

江安連連點頭,“沒錯,就是得趁着暑假好好出去玩玩,我和金升也想趁着這段時間多出去看看呢。”

金升拍他肩膀,“如果遇到問題,不管什麽時候都可以給我們打電話,好好放松一下,一路平安。”

方清赫坦然微笑,點了點頭。

“那個……”江安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林銳好像很關心你,你現在不去找他打架了,他問了我們好幾次你的情況。”

怕破壞了方清赫的好心情,他連忙補充:“不過我什麽都沒說,我們不喜歡他,如果你不同意的話我們什麽事情都不會跟他講。”

方清赫笑了出來,“沒關系,他再問的話你可以告訴他,但是我想他不會再聯系你了。”

“火車快到站了……”方清赫跟他們揮着手告別,“謝謝你們原諒我,我們秋天再見啦!”

結果大二開學了方清赫也沒有回來,只偶爾幾封明信片給江安告知自己的近況。

他去支教,去種樹,去守護珍惜動物。

又過了一年他才回來,而且成了江安的學弟。

作者有話說:

寫到現在好像沒有人看了,那我先去修修文,周四晚上不更新,周五接着更——

最新評論:

-完——

45、會迷茫也沒關系

噓!

大三即将結束,江安更是分毫不敢松懈,全力奔跑着。

金升作為A大文學系首個大一就拿了內部獎的學生,還因為業內一些若有似無的關于他和林銳的傳聞,讓他的文字變得有些神性。

這些年除了雜志和新媒體平臺的稿件邀約,還有一些新銳出版社主動聯系他。

大二時,《吾心安處》得以出版,并在文學圈引起一陣情詩風潮,一些名句被人摘了去發到網上,點贊和互動量都很高。

上半學期結束時正趕上年終盤點,金升拿到了幾個不大出名的文學新人獎。

現在他正在籌備一篇長篇小說,雖然已經在文學圈初露鋒芒,仍逃不過每天被編輯叫去開會改大綱的命運。

開了春,書房裏的風景旖旎不再,處處凄風苦雨,就連他倆收養的小肥貓都打不起精神,懶懶地窩在江安的腿上睡覺。

也許是因為第二年即将畢業,需要在這個關頭做下很多重要的決定。

事情一多,心緒就亂了,江安覺得自己最近過得有些渾渾噩噩的。

他們專業的課程較多,作業量也大,再加上還要接觸案宗實例,每天忙完都已是淩晨。

再加上最近江安又陷入了迷茫,還有一年畢業,是準備考研、繼續學習還是準備法考、進入職場積累經驗?

兩個選擇像兩座山一樣橫在江安面前,無論哪一座都是高深莫測又高不可攀,他做不了決定,只好兩樣兼顧,忙得連什麽時候發起了高燒都不知道。

一個午後,金升在家裏寫稿,突然接到江安同學的電話。

同學告訴金升,江安在圖書館吐了,嘔吐物裏帶着血,送上急救車的時候已經昏迷。

金升吓壞,開車一路狂奔趕到醫院,江安被安置在輸液區的床上打點滴,他走進來上上下下查看了幾番都沒吵醒他。

江安的眼下泛青,睡得很沉。

醫生給江安做了一系列檢查,最後總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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