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的結尾

病因是胃出血,大概跟他長期飲食不規律、睡眠不足且壓力較大有關。

醫生這麽說的時候江安還在睡着,呼吸聲規律而平緩,給人感覺并沒有經歷多大的痛苦。

不過醫生告訴金升,這大概是剛剛給他注射的止痛針的效果,經驗之談,江安應該已經忍耐胃痛一段時間了。

金升懊惱又苦澀地在他的病床邊坐了一個下午,一直到窗外的光線由和煦變得暗淡,一些濕氣從窗口滲進來,溫柔地宣告着長夜來臨。

江安悠悠轉醒,止痛針的效用沒過,他也沒意識到自己的處境,還以為睡了久違的一個甜覺。

一直到他試着起身,感覺後背和手臂傳來一些鈍痛,後一秒他意識到,鼻尖萦繞的氣味并不讓他感覺熟悉,是消毒液的味道。

金升察覺到他的慌亂,伸長了手臂按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護住他打着點滴的那只手,防止他亂動跑針。

“安安,我們現在在醫院。”金升溫柔地說。

江安疑惑地「嗯」了一聲,下意識地躺回了床上。

金升接着跟他解釋:“你在圖書館吐了,你還記得嗎?”

江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胡亂點着頭,暈倒前他其實很慌亂,想趕快把被他弄髒的地面收拾幹淨。

“別擔心……”金升道,“後來你暈倒了,你的同學把你送過來的,他們現在已經走了。”

“哦……”江安的聲音很失落,緊接着他說,“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金升的語氣有些責怪,但不是在提問,可江安沒反應過來,那這個問題當了真。

“就是……對不起,我沒照顧好自己,讓你擔心了。”江安乖乖地回答。

或許他真得太乖,又或許他不想讓金升覺得他們之間有了哪怕一寸的間隙,他又補充,“還有,對不起我沒有告訴你我這段時間正在糾結的事情……我就是想着,你也挺忙的,而我不能給你提供什麽幫助。所以我也想把自己的事情都處理好,直接把成果拿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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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升像是對江安的不打自招感到滿意,但心頭的懊惱與悔意還是沒有褪去,他問:“那我們安安最近都是因為什麽事情糾結呢?”

“我不知道,要不要繼續讀研……如果讀研,那就還要三四年才能找到工作;如果準備法考,最快一年就能開始工作了。”

金升調整了床頭的角度,又在江安身後加墊了一個枕頭,好讓他交流起來更加舒服,“所以你就打算都兩手準備,一邊準備考研,一邊準備法考?”

江安點點頭,“這樣失敗的機率就會小一點。”

金升想了想,開導他:“一個是更深入的學習,一個是進入職場實操,它們不僅是兩個選擇,也是兩種不同的生活,不如去分別感受一下這兩種生活,然後選擇那個更适合自己的生活吧。”

江安低頭想了想,突然豁然開朗。這段時間,他一直在糾結于考研或工作兩個不同事件選項,卻忘記了任何一個選擇都會給他的生活裏注入新的內容和挑戰,也許讓他焦慮的不是這兩個選擇,而是由它們帶來的新的生活樣貌。

江安扁着嘴,有些讨好地看着金升,企圖用甜言蜜語混淆視聽:“金升金升,你怎麽這麽厲害啊,早知道你這麽快就能為我指明方向,我就早點告訴你了。”

金升抱着手臂,主動和江安拉開些距離,“或者你再晚一點,把自己累到胃穿孔了被推進手術室了再告訴我也不遲啊。”

江安用空閑的手拉過金升的手背放在唇邊親吻,斷斷續續地安慰他,說着:“我這不是沒事嘛。”以及,“以後有什麽事都告訴你。”

金升沒有跟他糾纏太久,讓江安先躺着安心休息。等江安的點滴打完了,他帶着醫生給開的一包藥,小心翼翼地摟着江安,一起回了家。

江安胃出血送醫之後,金升開始對他進行嚴格的工作時間監管,算上上課時間,每天至多只能學習十小時,并保證每日八小時的充分睡眠休息,其餘時間則留給他倆一起吃飯、鍛煉還有談戀愛。

有時談戀愛的時間會稍微超時,這會導致江安的睡眠時間也超時。

不過如果學習時間超時了,金升就會表現得非常不滿意,又搬出那套那天他是怎麽心急如焚地趕去醫院,以及如何百感交集地等待江安蘇醒的說辭出來。

江安拿他沒辦法,只好老老實實地合上書本,上床睡覺。

其實解決焦慮的方法有了,但實際操作起來也頗具挑戰。

想要體驗職場生活,就得去找份實習工作。

但他的學校不是頂級,沒參加法考也沒有律師執照,要找份實習确實不容易。

江安只好一邊祈求老天垂憐,一邊認認真真地寄送求職信,再接受拒絕信,自信心頻頻受挫。

最近江安因為課業分身乏術,只能在每天清晨必須起床的時候,賴在被子裏跟金升撒嬌:“如果天上能掉下一份實習,正好砸在我腦袋上就好了。”

金升把他扶起來,揉揉他的額頭幫他醒神,無心說着:“這麽優秀的員工,怎麽就是沒有公司要呢……”

江安向上仰頭親親他,金升總能給他恰當好處的信心和安慰:“對呀,要是那些公司的老板能像你這樣欣賞我就好了。”

金升吻得溫柔,這個早安吻時間稍長,江安差點沒趕上早課。

早課結束,江安照例打開郵箱跟蹤求職進度,發現郵箱裏躺着一封面試邀請:來自一家小有名氣的公司的法務部。

最近求職信遞得勤,他甚至忘了自己還投過這裏的申請了。

這件公司的業務覆蓋較廣,而江安恰巧對于他們目前正關注的領域頗有了解,面試時他對答如流、表現優異,當場就拿到了offer。

江安考完試第二天就提前去報到了,前臺小姐姐給他介紹公司的基本設施和部門成員。

江安拎着公事包,跟在她身後乖乖巧巧地走着,眼睛裏滿是好奇和興奮。

小姐姐把他往公司裏間帶:“你剛來,也需要熟悉熟悉業務,正巧我們新來了一位部門經理,身邊缺個助理,你在法務部的實習期正式開始之前可以先幫他做點事,還能跟同事多接觸接觸。”

她突然停下來,轉身小聲地跟江安說:“這位經理是空降,據說他爸是公司大股東,給他硬塞進來的,心氣兒高着呢。你最好別多跟他交流,他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多得別說別問……誰知道他有沒有什麽逆鱗呢,知道嗎?”

江安很感激對方的善意。的确,如果沒人提醒,他可能真得會大包大攬,一股腦地展示自己的熱情和決心。

小姐姐輕輕叩響玻璃門,江安突然一怔,覺得玻璃門裏的背影分外熟悉。

果然,那人轉身,嘴角挂着壞事得逞的笑意。

金升長腿一伸,穩穩地坐回辦公椅上。他雙手交叉支起了下巴,道:“小江是吧?你可讓我好等啊!”

作者有話說:

進入最後一個單元了,下禮拜就會完結了。

看到這裏已經是十四萬字了,真的很謝謝你看到這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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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46、開小竈也沒關系

噓!

前臺小姐姐功成身退,一臉恭敬地從新任經理辦公室退了出去,貼心地帶上了門。

江安馬上湊上去:“這是怎麽回事啊?”

金升一臉坦然:“我爸覺得我做作家沒有出路,非要讓我學管理。”

“那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金升按下遙控,辦公室玻璃從透明換成白色,阻擋了來自辦公室外的視線。

“看你找工作找得那麽辛苦,我能幫就幫咯。”金升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

反正父命不可違,他可以逆來順受,但如果能幫到江安他又何樂不為。

金升曾陪金爸參加過股東聚會,聽聞許多關于現在法務部總監的贊譽。

法務部人員不多,但在他的帶領下,大小項目都處理得妥帖穩當,公司能順風順水地運營上市,他們部門功不可沒。

于是他賣了他爸的面子,給江安争取了一個面試,而江安也沒有辜負這份心意,用自己的實力拿到了這份實習機會。

他們倆一個是空降的行政經理,一個是法務部實習生,本來不該有什麽交集。

誰教江安幹勁兒十足,愣是提前半個月過來報道了,新總監幹脆利用職權把人要來做臨時助理……

雖然這個行徑匪夷所思,但誰叫他是大股東的兒子,他愛幹嘛就幹嘛。

江安想了想,道:“可我還是不願意你做你不喜歡的事……”

金升心化了一半,順水推舟地說:“我沒有不喜歡,換個地方寫作而已。”

“不過如果你真的感覺抱歉的話,可以過來給我親一下。放心哈,玻璃擋得嚴實,咱倆做更過分的事外面也看不到。”

江安趕忙後退兩步,正義淩然道:“不行!這是工作場合,是神聖的。在這裏你是上司,我是助理,你不要想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說完他自顧自地離開,“你有需要我做的工作的話再叫我。”

金升吃了癟,他第一眼看到這個辦公室的時候,就暗想着一定要和他的安安在這裏來一發。

安安太認真,他又舍不得了。

江安這個臨時助理當得一點也不稱職,在職八小時,有一半時間都混在法務部打雜。

沒辦法,臨時助手的工作任務的确不多,因為空降的那位金經理經常坐在電腦前皺着眉頭一言不發地敲字,也沒人敢去打擾他。

他的這位小助理只好哪裏需要往哪搬,主動請纓去法務部幫忙歸檔資料。

此舉被法務部一衆忙到腳不沾地的社畜們奉為菩薩,因為江安認真肯幹,提前博得了未來同事的好感,開始默默倒計時他正式入職法務部實習的日子。

法務部的另一位實習生跟金升來自同一個學校,他從大三開始就在這裏實習,現在已經快做滿一年了。

他攢下了很多經驗心得,為人也大方,從來不吝分享,也特別照顧江安。

金升每天忙着寫稿,午飯都是江安從食堂買好,再給他送去辦公室的。

今天他難得有餘裕,打算跟他的安安小助理一起去吃食堂,體驗一下社內情侶的風趣。

結果他走出辦公室,發現小助理不在自己工位上,等他估摸着時間溜達到食堂,卻看到自己的小助理、男朋友、兼枕邊人正在和別人共進午餐,談笑風生。

金升在他們身邊站到第六分鐘的時候,他的安安才得閑擡起了眼皮,看到了他。

江安很驚喜,金升今天竟然有時間下來好好吃頓午飯……但看他鐵青着臉,可能是上午寫作不大順利。

他把金升拉來,跟實習生介紹:“這位就是我的上司,新來的行政部經理。”說完又跟金升介紹實習生,“這是石溪,是我的前輩。”

金升的表情還是沒能緩和,石溪滿頭冷汗,心裏想着,這江安真的不大懂事,應該先向金升介紹他,再跟他介紹金升。畢竟人家是上級,他這麽做簡直駁了上級的面子。

實習生跟金升淺淺鞠躬:“金經理,幸會。”

接着他還貼心地幫江安找補,“小安剛來,之前一心讀書,不大懂職場的門道,您多包涵。”

金升嗯了一聲,扭頭看向江安:“吃飽了嗎?我帶你出去吃,吃點好的。”

江安應下來,順口問實習生:“哥,你要一起來嗎?”

實習生哪敢造次,立刻拒絕了。因為他看到此刻金經理正狠狠地盯着他,眼神裏充滿了占有欲,像是要把他活吞了。

他目送江安帶着金經理離開,深深吐出一口氣。

他暗暗尋思:金經理的眼神究竟是什麽意思?

……別是看上我了吧?

……可我是直的啊!!

辦公大樓坐落于繁華的市中心,出現在這裏的大部分的人都得端着架子:時時舉止優雅,分分儀表堂堂,個個都是中流砥柱,社會精英。

金升的辦公室位于這座傲慢的大樓的傲慢的27層。此刻,江安的一條腿跪放在27層的某個辦公桌上,另一條腿堪堪支撐着他的身體,金升從後面進入,搗得他連壓抑的哼聲都支離破碎。

江安知道金升肯定是生氣了,但他還搞不清楚原因。

金升不常跟他生氣,但每次生氣的理由都千奇百怪:有時候是嫌他不好好吃飯,有時是覺得他對自己的撩撥反應平淡,有時……

啊!

江安明白了:金升這是嫉妒了,大概是因為自己和石溪走得太近了。

只不過這遲來的頓悟和快樂的感覺一起來了,他顧不得道歉,慌忙用手掩住嘴巴,吞掉了那情難自已的聲音。

金升的醋意來去匆匆,現在已經煙消雲散,只有一件事還讓他覺得別扭。他俯身趴在江安的後背上,蹭着他被汗浸濕的皮膚。

他将江安堵在嘴唇上的手拿下來,換成自己的兩只手指捅進去攪動他的唇舌,嘴上毫不客氣,提了一系列較為無禮的要求。

江安乖巧地一一履行,嘴裏不住地叫着,“哥……哥哥。”

這天下午,金升将遮罩拿開,牆壁變成透明,經過他辦公室的人都能隔着這扇玻璃牆壁看到神情專注地工作的金經理。

這天下午,一向勤快的江安卻沒能趕到法務部處理卷宗,他平平整整地趴在辦公桌上,眼眶發紅。

有同事過來關心他,他就搬出了「我昨晚發燒了」的蹩腳借口。

他直不起腰,也不敢擡頭,因為他的嘴唇已經變得紅腫,下巴也很痛:一次之後,金升還沒滿足,江安只能可憐巴巴地給他咬,欲速則不達,他的嘴唇被磨破了。

金升望着那個縮在辦公桌上的小小身影思索,中午本來是要帶着江安去吃飯的,可下電梯的時候江安一直湊得很近地看他。

快要到達一層,江安主動拉住了他的手。

“金升金升,你想和我在神聖的辦公室裏做嗎?”

江安這樣問他。

念及此處,金升抿嘴輕笑,我的安安怎麽這麽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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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47、輸一局也沒關系

噓!

在同一個公司上班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可以一起上下班了。

兩個人擠在擁擠的地鐵裏,可以肆無忌憚地擁抱貼近。

時間靜悄悄地走過,青澀漸褪,把他們變成更成熟的模樣。

可抱在一起的時候,又好像分秒不曾流逝,懷裏的人依舊熾熱且鮮活,帶着一顆滾燙燙的心,不動聲色的陪伴在彼此身邊,他們就那麽抱了好久好久。

由于中午做了那麽出格的事,江安一直趴在桌子上,直到辦公室裏的同事都走了才緩緩直起身來,他有點心虛,偷偷看金升的辦公室,發現那裏亮起了一盞橘黃色的燈光。

金升就靜靜地坐在燈裏一直看着他,四目相對時,他對他淺淺地笑,比着嘴型:回家吧。

其實也沒什麽好心虛的,江安心想,我擁有全世界最溫柔的愛人。

由于公司號召員工按時下班,所以他們下樓的時候整棟辦公樓已經黑了一半,一樓大廳裏稀稀落落有幾名晚歸的同事,搖晃着脖子,咯吱作響。

金升貼着江安走路,偷偷使勁兒把江安擠到廣告牌或者大理石柱上,非得看着他氣呼呼地躲開、揚言再也不要和他一起回家才罷休,不知是哪來的惡趣味。

周圍的人不多,所以金升就更放肆些,偷偷牽起江安的手晃呀晃,溫情沒兩秒就要拉着人家的手往大廳正中的水族箱裏放,江安和裏面的金魚同時沖他瞪眼,數落他過分。

兩個人就這麽推推搡搡、膩膩歪歪地走出了大樓。

夜晚稍涼的風拂在臉上,江安的臉被摩天大樓裏漏出的燈光照着,就連臉上細小的絨毛都渡了層霜,像個精致的、易碎的、偶爾來人間瞧上一遭的漂亮的神明。

金升實在忍不住,将江安推向了大樓側面的陰影裏,抵在牆壁上深深地吻他:他的安安實在可愛,只看上一眼,就感覺有根羽毛在輕輕撥弄着他心裏最柔軟的一隅。

他想長長久久地凝望他,也想絲絲寸寸地占有他,所以他由衷慶幸,來自江安的天天夜夜的陪伴,分分秒秒的依賴,和層層疊疊的喜歡全都給了他,他成了世界上最大的贏家。

晚上洗過澡,金升去書房裏處理文稿,江安犯懶在房間裏逗貓,享受親子時光。

江安的期末成績還沒出,實習問題也順利解決,他難得的擁有了幾個只屬于自己的晚上。

不過每晚睡前他還是會照例查看公司郵箱,生怕有什麽臨時的任務找他但他沒看到。

一般一下班大家都作鳥獸散,根本不會有人找他,可今天他的郵箱裏卻躺着一封前綴是亂碼的郵件,沒有标題,帶着幾份附件。

郵件的正文裏寫着:新銳作家與同性男友親密接觸,當街熱吻。

附近裏是他和金升擁吻的照片,應該是剛剛從公司出來之後被拍到的。

寒意像一條細蟒,順着江安的脊背往上爬,它吐着信子,在江安的頸邊露出毒牙,讓他不能動彈。

手機突然震動,是一支陌生來電,他起身輕輕關上了門,接通了電話。

“喂……”電話那邊的聲音讓江安覺得熟悉,他的雙手開始不受控地顫抖,接着四肢宛如浸在冷水裏一樣僵麻。

那邊接着說:“老同學,好久不見啊。”

江安強打精神,問他:“章昭,你想幹嘛?”

那邊的人卻懶洋洋的,一副痞腔:“沒想幹嘛,就是突然明白了好多事。當年為什麽我們家為什麽會突然倒臺,還讓我和我老子低聲下氣地跟你道歉……原來是金升啊!你說我當年怎麽就沒看出來你和金升有一腿呢?”

金升是江安的軟肋,也是他最堅實的铠甲,但他這個人很笨,擁有的東西也不多。

所以他記不得铠甲的本身的功能,他只想保護铠甲,用稚嫩的身體守護着這份堅硬,不要沾染半點臭味腥氣。

江安問他:“你到底想幹嘛?”

章昭終于露出獠牙:“其實這也不怪我,我本來想跟你們打個招呼呢,誰叫你們倆這麽熱情,這麽……香//豔。

放心,這次不是對你,金升不是很能寫麽,如果讓他的那個有錢的爸、讓他那些書迷同行知道了他是同性戀,看他還怎麽高高在上。”

他唾了一口,道:“我也要讓他嘗嘗被人踩進泥裏的感覺。”

江安渾身發軟,手機從他的手裏滑落砸在地板上,黑色的屏幕上出現一道不明顯的裂痕。

江安又坐了一陣,伸出手把手機撈回來,費了點力氣開機。

他發現這會功夫章昭給他發了條短信:給我轉五萬塊錢到這個卡號上,不然明天要你們好看。

江安惶惶,當即轉了五萬塊錢過去。他沒等到章昭的回複,但當夜就發起了燒。

這件事他沒告訴金升,白天他一個人在家休病假,如果有什麽突發情況他也能快速應對,他不能讓金升受傷。

但金升還是出事了。

下午四點,社交媒體上突然出現了#同性戀作家街頭激吻#等詞條,将這個不大出名的作家推向了風口浪尖。

爆料人公布了暢銷書作家「江安」的真實姓名與生平經歷,還将他擁吻的照片發了出來。

照片裏的金升姿勢暧昧,角度也十分不雅,更何況擁吻對象還是男性。

江安的臉上被糊了一團草率的馬賽克,看得出來,章昭這波還沒完。

果然,江安很快就接到了章昭的電話:“看到了吧,讓你彙五萬你就真的彙五萬?你怎麽還是這麽不知變通……”

江安問他:“那你要多少?”

“再來十萬。不然我把你們擁吻的照片打包發給他爸的公司同事與生意夥伴。”

“好。”江安不假思索,“我馬上給你打錢,你先把相關搜索和照片撤下來。”

挂斷電話,江安又收到了一條章昭的短信:看你答應得這麽痛快,這麽些年金升沒少掙啊……現在算上金升和他老子的名聲,給我彙三十萬吧。

江安咬着嘴唇答應下來。現在讓他準備多少錢他都是願意的,他太內疚了,因為他還是讓金升受了傷。

江安拿出他和金升的共同存折,先去銀行把三十萬彙去,接着馬不停蹄地趕往公司看望金升。

江安到達辦公室的時候,發現裏面除了金升竟然還有章昭。

金升正在給章昭播放大樓附近的監控,上面詳細記錄了章昭尾随他們并拍攝照片的過程。

見江安來了,金升一把罩過他,将他護在身後。

章昭無所畏懼,嬉笑着看他:“那你能把我怎麽樣?交給警察?我就是充當一回業餘狗仔,最多挨頓教育,大不了交點罰款嘛。”

金升輕輕撫着江安的後背,跟他解釋:“他在大樓裏當保安,昨天他值班的時候看到我們倆一起進公司,就一直等在公司大門附近,這才拍到了我們兩個的照片……”

江安望着金升,鼻頭泛酸,他才是該道歉的人啊。

章昭在這時候插嘴:“你們還挺恩愛,呵,你知道現在的輿論會怎麽評價你們嗎?。”

金升卻老神在在:“能怎麽評價啊?應該都很開心吧。”

“你什麽意思?”

“不信你看看評論,有的人還在誇你呢!”金升拿出手機晃了晃。

果然,那條爆料微博下方的幾個高贊評論都是一水兒的積極:

【謝謝活菩薩,終于磕到真糖了!】

【嗚嗚嗚,大大竟然用男朋友的名字當筆名,好浪漫!】

【看來拍照的姐妹也在群裏,自己出來挨親——】

章昭的嘴角微微抽搐。

金升微笑:“忘了告訴你,我的性向從來就不是秘密,所有看過我的作品的人都知道。不過謝謝你啊,以後可以我們大方一點秀恩愛了。”

章昭猛地湊近,想要去揪金升的衣領,卻沒得逞。

他忿恨地說:“你以為你能開心幾天?又是出書又是戀愛的,搞砸了老子的人生還被老子發現了,你他媽等着被網暴吧,咱們誰也別想好過!”

江安走到金升的身前來,直視章昭:“你好過不了的……确實,你發幾張照片造幾句謠并不會有太多的處罰。但你不是還收錢了麽。

一共三十五萬,勒索金額較高,證據充分,且情節嚴重,加上損害名譽、侵犯隐私……”

他的手指向後探,與金升十指相扣,緩緩道:“大概十年,不知道夠不夠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金升辦公室的門被推開,石溪将幾名警察引了進來,他看向神情怔愣着的壞蛋不禁笑了出來:

“就怕你反應過來了提前退贓,警察都是我跑着去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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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48、很心虛也沒關系

噓!

兩日後,江安接到了章昭的律師的電話,對方非常懇切,說是章昭希望他看在同學一場的份上,請他去警局聊聊。

接電話的時候金升也在,他握着江安的手,告訴江安自己會支持他所有的決定。

兩個小時後,江安跟公司告假,獨自來到了章昭的面前。

章昭的臉色陰郁,眼眶烏黑,看起來是受了點苦。

他的律師随後進來,遞給江安一杯茶,又在章昭的身邊坐下,言辭委婉地希望他能為章昭寫一封諒解書,好讓他從輕發落。

“他勒索我,恐吓我,還要洩露我的隐私,我為什麽要諒解他?”

律師好聲好氣地勸他:“你與我的委托人之間的糾葛我也知道……其實他這些年過得也不好,你們都去讀大學了,他卻只是個高中肄業。這不是看到你們過得風光,他一時激動才犯了點糊塗,誰沒有犯過錯呢?”

律師又說:“江先生,你就看在同學一場的份上,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可以嗎?”

“改過自新的機會嗎?4年前的夏天我就給過他了。”江安的神情毫無波瀾。

悶着頭的章昭終于開口:“江安,對不起,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不想進去,我真的很害怕,我可以、可以把錢都還給你,我們家在常市還有套房子,我也可以給你,只要你讓我出去……”

“過去的事都是我不對,是我太混蛋了,我欺負你,取笑你,那都是因為我怕就連你也過得比我好。

我當時太自卑了才會在你身上找些存在感。我現在全明白了,等我出去,我會馬上離開這個城市!我離你遠遠的,這輩子都不會再打擾你!你看行嗎?”章昭有些激動,突然起身,像是要給江安跪下。

他的律師把他攔下來摁回了椅子裏,轉而繼續勸說江安:“江先生,您也看到了,我的委托人已經深刻地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請您考慮考慮原諒他吧,我會争取給你最大限度的經濟補償……”

江安看着章昭,語氣冰冷:“我們四年沒有見過面了,過去四年哪怕你有過一點點的反思,我們今天都不會坐在這裏談話,不是嗎?”

“說實話,再次見到你之前我真的每一天都在祈禱,祈禱我能原諒你,能忘記你,忘記那些傷害……但是我不能。”

“這些傷害是我還有我的父母一輩子都無法釋懷的。我昨晚還夢到你扒光了我的衣服,把我關在黑洞洞的廁所裏,醒來時一身的冷汗。

去年過年,我爸喝多了,他一直在哭着跟我道歉,說他沒有保護好我。我媽至今都很敏感,生怕我被室友或者同事欺負了……”

“你覺得這些傷害,僅憑你的一句對不起或者一套房子就能夠痊愈嗎?”

江安的聲音沉着穩定,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看不出他眼角的濕潤。

“我可以原諒你,在你入獄的那一天。你能把人鎖在廁所裏,就得準備着總有一天自己也會被困在囹圄……不過沒人會救你出去。”

江安離開時,章昭在啜泣,那兩滴淚水讓他感到些許解脫。

今晚大概能做個好夢吧,他心想,剩下的只能交給時間治愈了。

律師陪着江安一起從警局出來,期間嘴裏仍在喋喋不休地勸,說的江安的心裏很亂。

他搖了搖頭,想起件正事,問律師:“我被章昭勒索的錢還能要回來嗎?”

律師一臉抱歉,“短時間應該是要不回來了……我的當事人欠了人家很多錢,對方說不還就要剁了他的手,他也是一時着急,所以才跟你借了那麽一大筆錢。”

江安糾正他,“不是借給他,是被他勒索。”

“對對……”律師忙說,“是被我的當事人……以不太正常的手段得到的。”

江安想了想,突然好奇,問道:“那他用那筆錢還債了?”

“沒有,他說是拿去投資了……”律師點了支煙,嗤笑一聲,“其實就是別人騙了,可能他現在還幻想着能一本萬利,用賺來的錢繳納罰款争取減刑呢。”

走到停車場,江安拒絕了律師說要載他一段的提議,并再次重申一遍自己的立場,他絕對不會選擇和解。

律師頗有經驗,已經換下了剛才在警局裏那樣謙卑的姿态,沖着江安一樂,“沒事兒小學弟,盡力勸你和解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你有權堅持自己的立場,法律也一定會保護你的正當權益。”

趁着江安愣神,律師開着車直沖出警局大院,潇灑離場了。

距離晚上下班還有幾個小時,江安沒回去複工,緩慢且沒有目标地走在路上。

這是他第一次意識到了自己的力量,原來他也能夠反抗,能夠躲避向他揮出的拳頭,或者朝着想要傷害他的人狠狠擲出一拳。

也許他不弱小,甚至成長得愈發強大,他走了很久,回頭望去,一整條路上蕭索且凄涼,路的盡頭仿佛蹲着一個小男孩。

這個男孩有和他相似的模樣,卻比他青澀一些,身型也更加弱小。他正抱着自己的身體,顫抖着從兜裏掏出自己的錢包。

這個小男孩在愛裏長大,甚至分不出魔鬼的樣貌,他曾經不知道什麽是傷害,只能在流過血失了望之後告訴自己,“沒關系,以後再做的好一點就可以。”

以後再聽話一點就可以、再安靜一點就可以,再大度一點就可以……

那些他都不知道自己正經歷傷害的日子成了他長大之後逃也逃不掉的夢魇,将一部分的他禁锢在其中,使每一次的快樂和欣喜中都帶了些慘淡的陰影。

讓他在心裏面悄悄地問:我究竟配不配得到這些啊?

江安傍晚到家,金升和貓一起坐在玄關的矮凳上等着他。

“回來了?”金升問他。

“嗯……”江安張開手臂讨擁抱,然後被金升牢牢抱在了懷裏。

金升是那個告訴他「你配的上所有的、最好的美好事物」的人,是給他力量,讓他打破了過去的桎梏的人。

江安輕輕地笑,貼在金升的懷裏撒嬌,“我好餓啊,今天晚上想吃排骨……”

“排骨還是你媽媽做的好吃……”金升貼着他的臉頰,哄小孩似的,“我們最近回去嗎?”

江安回答:“嗯,我想我爸媽了。”

江安還真就成了個小孩,分外粘人,不再避諱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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