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 除了帥一無是處
杜彥希他們終于從隔壁搬走了,夏季賽決賽将近,他們進行全封閉訓練去了。把他們都弄走,是陸晨風的主意,他現在是投資人,當然有充分的理由對他們的訓練狀況表示擔憂。他只是說了一句“我擔心你們讓我賠錢”,一群人啞口無言,只能乖乖抱緊陸晨風的大腿,被俱樂部經理拎着耳朵去基地封閉訓練了。
“腿哥,你不要有了嫂子,就忘記大明湖畔的我們啊。”
“唉,我就知道,有異性沒人性。”
“祭奠我們的塑料兄弟情。”
戰隊的一群人扒着門框,哀號着道別。陸晨風順勢踹了他們一腳:“腿哥是你們喊的嗎?”
杜彥希縮了一下脖子,不服氣地反駁 :“嫂子能叫,我們就不能叫?”
哪想到陸晨風面不改色地說:“對。”
夏桐湊過來,笑嘻嘻地說:“因為他的腿是我的。”
“那你把腿拿走吧,人留給我們。”杜彥希說。
夏桐瞪他。
“你要是不滿意,那讓你選。說吧,要上半身,還是下半身?”他又問。
杜彥希實在太不要臉了,居然抛出這種千古難題。
一般來說,是下半身的幸福比較重要。但夏桐可不會上當,她說:“你們還是趕緊走吧,腿哥上上下下都是我的!”
陸晨風聽了,當時沒表示什麽,卻背着他們偷偷揚起嘴角。
“秀恩愛。”
“撒狗糧。”
“沒愛心。”
戰隊的男孩子們,一個個丢下鄙視的眼神,走了。
“腿哥,我去上課了。”夏桐擡手看了一眼手表,她把陸晨風一天的日程表貼在家裏的幾個地方,“記得吃藥,該去床上躺一會兒的時候,就去躺一會兒,不管能不能睡着……”
“小桐。”
“啥?”
“你好啰唆。”陸晨風說。
夏桐聽了想打人。
“不跟你一般見識,我必須走了,今天是‘老魔頭’的《古典幾何》課程,遲到會死人的。”夏桐拎起她的布袋子,沖出家門。
茶葉蛋聽見開門聲,四只小短腿像踩着風火輪一般沖到夏桐的面前,軟綿綿地叫了一聲:“喵嗚。”用圓滾滾的腦袋一下一下地拱着夏桐的小腿肚。
等電梯的時候,夏桐心疼地抱起茶葉蛋,給它撓肚皮:“蛋蛋乖,姐姐要去上課了,回來給你梳毛好不好?去找你哥,讓他陪你玩。”
陸晨風本來想叫她帶一盒阿姨切好的水果出門,他剛從廚房出來,只見夏桐已經一陣風一樣消失在門口。而茶葉蛋趾高氣揚地翹着尾巴從他身邊走過,顯然是被女主人摸過了,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
陸晨風忍不住嘴角抽搐:“小狗腿,瞧你這樣兒。”
茶葉蛋輕輕甩了一下尾巴,翹得更高了。
“同性相斥,早知道應該養一只小母貓。”陸晨風嫌棄道。
然後,毫不意外地,他差點被憤怒的茶葉蛋撓花了臉。
“臉不行,說了臉不行,你這只蠢貓!你桐姐最喜歡我的臉!”陸晨風身手敏捷地護住自己的臉。
“肚子也不行,我就是靠腹肌拿下你桐姐的,笨貓。”
堂堂冰山大水仙在家跟一只争風吃醋的貓打起來了,是一種什麽狀況?
最後,險勝的陸晨風無奈地笑了笑,回沙發坐下,屁股卻突然被什麽東西硌到,拿起來一看,是夏桐《古典幾何》的筆記本,他往後一靠,又被什麽東西撞到了腰……暈,是夏桐的筆盒。
她剛剛說她要上什麽課來着?是《古典幾何》沒錯吧?陸晨風扶腰,嘆氣。
夏桐坐在課堂裏,托腮看教授在黑板上畫圖。“老魔頭”上課還保持着自己的習慣,用粉筆在黑板上畫圖和寫公式,不像其他老師,擁抱新科技,慣用PPT和投影儀。
所以,上“老魔頭”的課有種穿越感,好像時光折疊了。花白胡子老頭手上拿的三角尺只是個擺設,因為他徒手就能畫出堪比用尺子畫出來的直線。
“老魔頭”還要求他的學生每節課都不能缺席,學生們怨聲載道,都什麽年代了,老師還不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而且他的好多課都排在一大早,不到十二點不會起的年輕人,要從床上爬起來上八點的課,這等于要了他們半條命。
但這些苦惱的人裏,并不包括夏桐,因為夏桐的學術腦子轉得快,她對幾何的理解入木三分。和“老魔頭”對談,甚至讓她代替“老魔頭”講課,都沒有任何問題。“老魔頭”看好她這個苗子,早早盯上她,想拐她去實驗室“搬磚”,等她本科畢業之後,可以碩博連讀嘛!
夏桐搖頭拒絕,不行不行,她不習慣在一個地方待那麽久。本來她來H大就是瞞着老爸老媽,頂着抗争家庭的巨大壓力來的,她喜歡H城的山清水秀。同時,她也沒忘記過她的初衷,她是來尋找自我,尋找真愛的。
在一個陌生的城市,遇到一個陌生的人,墜入愛河。他愛你,不是因為你的家庭條件優渥,也不管你有錢或沒錢,世界上還有比這更浪漫的事嗎?
她對自己的未來道路也有更多考慮,學術只是一條路,如果要讀博,她有更想去的地方。
所以,自從她婉拒了“老魔頭”之後,“老魔頭”幾乎每節課都盯着她,稍微遲到一會兒,“老魔頭”都要氣呼呼地教訓她。同學們都覺得詫異,“老魔頭”吃錯藥了吧?連夏桐也罵,他一定是“更年期”遲了十年。
窗外蟬鳴陣陣,夏天草木的清香鑽入鼻尖。
夏桐掏背包,左翻右翻,也沒翻到筆記本,連一支筆都沒有。慘了,這次她可算是被吹毛求疵的“老魔頭”逮個正着了。她左右看看,前面的同學正忙着解題,在角落裏偷懶的一兩個同學時不時地擡頭看一眼“老魔頭”,緊張兮兮的,沒人注意到她的尴尬。左前方的姑娘則用課本遮擋着,忙着貼手機殼上的水鑽,夏桐不禁在心裏給她豎起大拇指——藝高人膽大。
夏桐一個人坐在後面,恨不得變成一只鴕鳥,找個地方把自己的腦袋藏起來。
突然,她感到自己頭頂落下一片陰影,她側頭:“腿哥?”
陸晨風在她身旁的座位坐下,把筆記本和筆盒放在她的面前。
夏桐感動地說:“腿哥,你真是一個天使。”
陸晨風今天換了身打扮,今天是……全白的運動休閑套裝,戴着帽子,高挺的鼻梁上架了一副框架眼鏡。
夏桐忽然有點疑惑,陸晨風是不是只懂兩種模式的喬裝打扮——黑白雙煞。夏桐扶額,她覺得陸晨風對現代大學生的穿着打扮,仍然少了點想象力,雖然他天天能看見,但挪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就變味了。
有了筆記本,夏桐整個人都自在多了,然而陸晨風就坐在她的身邊,他身上淡淡的草木香水味讓她又有些心猿意馬。原本在本子上推導公式的夏桐,手下的筆畫着畫着,就成了人物剪影。
“你在畫誰?”陸晨風在夏桐耳邊小聲問,弄得她耳根癢癢的。
“初戀。”夏桐不假思索地回答。
陸晨風的雷達瞬間亮起紅色的燈:“誰?”
“你認識。”夏桐說。
“我認識?不可能,你說他的名字給我聽聽。”
“我畫得這麽像,你難道看不出來?”笨蛋!
陸晨風皺眉,他在座位上換了個坐姿,胳膊撞到夏桐,她拿筆的手一個不穩,在紙上畫出一條長長的橫線。
夏桐生氣地在課桌下踩他的腳:“你幹什麽?”她小聲埋怨。
“抱歉,胳膊長。”陸晨風目不斜視地說。
夏桐撇嘴,在畫上添了一只烏龜,然後在人像旁寫上一串字,她把本子推到陸晨風面前給他看。
陸晨風拒絕:“不看。”
“你看不看?”
“不看。”
“你真的不想看看是什麽人,他究竟有多帥嗎?不過他就是脾氣不好,小心眼,愛吃醋,可以說,他除了長得帥外一無是處。”夏桐咂嘴。
“夏桐……”
她吐舌頭。
“把筆給我。”他看到了,她在畫紙上寫的名字分明是“陸晨風”,他心裏瞬間暢快了許多,只是什麽叫“除了長得帥外一無是處”?“這話只有你會這麽說,我渾身上下最不突出的優點就是長相。”
夏桐差點“撲哧”一聲笑出來,這麽誇自己,合适嗎?她把筆給陸晨風,她倒想看看他要幹什麽。
陸晨風拿過本子,認真地畫了起來,看着他的側顏,又密又長的睫毛溫柔地覆蓋下來,随着空氣裏飛舞的塵埃顫動着,俊美得攝人心魄。
夏桐的畫是再簡單不過的簡筆畫,陸晨風被畫成頭大身子小的卡通人,除了可愛,讓人不知道說什麽好,她還給他配了一只烏龜做伴。她以為陸晨風一定會報複她,她已經做好他畫個豬頭的準備,就算被畫成豬頭她也認了,誰叫是她先挑釁的呢。
但是拿到陸晨風的畫,夏桐愣住了。
真的很好看,紅纓高馬,一個女将軍策馬揚鞭,臉上滿是意氣風發。畫上的人物線條流暢細密,圓珠筆畫出的深深淺淺的藍色線條勾勒出生動的畫面。
“好看……這是什麽,女俠?”
陸晨風笑道:“關鍵時候,你怎麽又傻了。”他的筆尖點在白紙上,“是你。”
“我有她這麽帥氣?”
“何止,你比她力氣大。”
夏桐伸手,小拳頭砸向陸晨風。
就在這時,“老魔頭”目光如炬,望向在課堂上交頭接耳,還公然寫寫畫畫的兩個幼稚鬼。
他突然把手上的尺子一放:“現在,我們點名。”
“又來這招,突然襲擊。”有同學抱怨。
“老魔頭”上課就是這麽随性,他可以選擇點名或者不點名,也可以選擇這堂課什麽時候點名,所以,他的課想來了之後點個名再溜走,幾乎不可能。被他記了三次曠課的人,就得選擇重修課程了。
“張欣。”
“餘露露。”
“夏桐。”
夏桐舉手:“到。”
合上點名冊,“老魔頭”看了一眼陸晨風的方向:“同學,你叫什麽名字?”
陸晨風面不改色地說:“姜飛白。”
夏桐捂臉,那話是怎麽說的來着——朋友就是用來出賣的。姜醫生大概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的名字還有這樣的用場,損友啊!
“哦,姜飛白,所以你穿得這麽白是吧?同學,看你笑得這麽開心,課都聽懂了嗎?”“老魔頭”露出他的招牌笑容,笑得皺紋堆滿臉,背後透着森森冷氣。
他老人家走到夏桐和陸晨風的面前,目光掃過她的筆記本,問夏桐 :“記筆記?”
夏桐露出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呵呵,是啊。”
“老魔頭”把粉筆遞給陸晨風:“既然都懂了,你上去把題目解了吧。”用粉筆書寫是他的習慣,雙層的黑板,一層是粉筆書寫用的黑板,一層是水性筆書寫用的白板,“老魔頭”每一次都只用黑板。
夏桐伸手想要接粉筆,“老魔頭”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不是你。”
于是,數學系的同學們,看見一個戴着帽子的陌生高瘦男生慵懶地走上講臺,他沒有用多少時間思考,提筆就寫。推導過程就像是流水一樣,嘩嘩地從他的筆下流出來。
最後,他用粉筆将結論圈了出來,剩下的粉筆随手扔在講臺上。
陸晨風拍了拍手上多餘的粉筆灰,他整個人籠罩在耀眼的陽光裏,看不清楚臉,可揮灑自如的模樣,讓人忍不住貪婪地盯着他多看兩眼,尤其是數學系為數不多的女孩子們,眼珠子恨不得挂在他的身上。
“他是誰?”
“剛剛他說自己叫什麽來着?”
“姜……”
“姜飛白?”
“但總覺得,好像這人有點眼熟。”
“都沒個正臉,你看輪廓也能看出人是不是眼熟?魔怔了吧。”
“老魔頭”兩眼放光,他背着手,在夏桐邊上喃喃:“丫頭,你選男人也很有眼光啊。你問問他,要不要考慮一下來我的實驗室?我不會虧待人才的。”
下課時間一到,夏桐拉起陸晨風拔腿就跑,這麽好的男神,她可舍不得留給老魔頭“搬磚”。
逃出“魔爪”的兩人去了陸晨風的辦公室。學校剛發了消暑的水果,陸晨風還沒搬回家,幹脆現在把西瓜切給夏桐吃了。
“你們辦公室今天就你一個人?”夏桐問。
陸晨風看了一眼臺歷,說道:“這個點他們還沒下課吧,今天辦公室的另外兩位老師都有課。”
話音剛落,說曹操曹操到。
“陸老師?”有人匆匆忙忙走進來,高跟鞋嗒嗒地敲擊地面。
夏桐正啃着西瓜,就見進來一位知性美人。她穿着一身淺米色的職業套裝,黑色長發溫柔地披在肩上,發間露出一對溫潤精致的珍珠耳環,一雙清水眼溫婉明亮。
“哦,沈老師,你找我?”陸晨風迎上去問。
夏桐不由得看着他們,默默放下手中的西瓜。
“是,我想跟你溝通一下課程進度,還有學生的學習情況,你方便嗎?這位是……”沈老師疑惑地看着夏桐。
都說女人的直覺最準,不管沈老師表現得多麽溫柔,夏桐都能感受到沈老師對她防備的眼神,是把陸晨風當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看她的時候才會表現出一副被動了奶酪的模樣。
“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陸晨風向夏桐說道,“這位是沈明瑗,新聘的副教授,電競課的主講。為了聽她的課,男孩子們擠破了頭。”
“哪有那麽誇張,陸老師太擡舉我。”沈明瑗笑道。
夏桐心想,居然有人的名字叫名媛?她的眼神迅速掃過“名媛老師”渾身上下的裝備,卡地亞的首飾,菲拉格慕的鞋,還挺講究。
“這位是夏桐,我們學校非常優秀的學生,也是我的……”
沒等陸晨風說完,夏桐接過話頭說道:“助理。”
“你好。”沈明瑗點點頭,轉而向陸晨風問道,“我本來想請你在小食堂吃個午飯,邊吃邊聊,沒想到你這邊還有一位小同學。你們要是有時間的話,一起吃午飯吧。夏桐,好嗎?”
她都這麽問了,讓人怎麽好意思拒絕?
“我換身衣服,稍等。”既然是吃飯,就不用再喬裝了,陸晨風去掉眼鏡和帽子,那個耀眼的大神又回來了。
于是,他們三個人一路走到食堂,吸引了無數眼球。好在現在校內學生都習慣了有一位電競大神會不定期在學校裏出沒,對陸晨風的出現表現得淡定了許多,按照陸晨風自己的話說,學生們的态度叫“克制而有序”。
但是,讓夏桐不爽的是,為什麽她和他們兩個人坐在一桌的時候,會有不和諧的竊竊私語,說她是個六千瓦的大燈泡?你才是電燈泡,你全家都是電燈泡!她又沒聾,左邊的同學有必要說這麽大聲嗎!
夏桐的筷子憤憤然地戳着盤子裏的西紅柿炒蛋。
“吃肉,西紅柿跟你有仇嗎?”突然,一塊五花肉躺到夏桐的米飯上。陸晨風不動聲色地給她夾了一塊肉。
夏桐還在生悶氣,悶悶不樂地說:“不要,太肥。”
陸晨風聽了也不惱,把肥肉剝離,剩下的精瘦肉再次放到她的餐盤中。
夏桐輕輕哼了一聲,什麽都沒說,吃了餐盤裏的肉。
沈明瑗見了,笑容有些勉強:“你對你的助理這麽好?”
陸晨風意味深長地說:“我不是對每個人都這麽好。”
沈明瑗的目光在他們倆之間來回掃視,像是體會到了什麽,低頭吃飯,不再說話。
她不需要說什麽,自然會有無數人替她說,他們坐在一起的時候就成了食堂的焦點,有學生偷偷拍照,然後激動地跺腳:“女神和男神同框了,他們終于要在一起了嗎?”
八卦的學生們喜歡給學校的老師們配對,像沈明瑗和陸晨風這樣的高顏值稀有人物,早就成為學生心目中的“般配Top 1”。這時就能發覺,其實網絡上的生活和現實之間是有很深的鴻溝的。陸晨風在微博上的動作,雖然網民們紛紛猜測,但是放到現實生活裏,大家只會把它們當成捕風捉影的謠言。
絕大多數人在看到沈明瑗和陸晨風這樣各方面都很匹配的俊男靓女的時候,就會把網上的那些“疑似海神戀愛”的粉色傳聞全都忘掉,堅決擁護陸沈組合。
當然,這裏面一定不包括當事人夏桐。
她胸口發悶,陸晨風和沈明瑗快成校園熱門話題了,但遲鈍的她現在才知道。原來在學生心目中,陸晨風應該和沈明瑗這樣的“白富美”女神在一起。
夏桐吃完之後,對陸晨風說:“陸老師,我吃好了,你們繼續聊,我約了朋友,先走了。”
“夏桐。”陸晨風喊她。
她快步向外走,裙擺蕩起,一副風風火火的模樣,她現在什麽話也不想聽。
“陸老師!”沈明瑗被他們倆抛棄在餐廳,臉色鐵青。
“你等我,小桐。”
夏桐頭也不回。
怎麽會有這麽狠心的女人。
“夏桐,我頭暈……”陸晨風捂住胸口,單手支撐着牆面,看起來嘴唇發白,毫無血色。
夏桐聽見他紊亂的喘息聲,回頭一看,差點出大事,她連忙小跑兩步,攙扶陸晨風靠坐在樹下休息。
“你生氣了。”陸晨風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在臉上落下一片虛影。
夏桐洩氣地在他身邊坐下,靠着樹幹,對陸晨風示弱的行為毫無抵抗力,她說:“沒有。”
“嘴巴都噘上天了,還說沒有,小豬鼻子噘得都沒你嘴巴這麽高。”
夏桐沒繃住,忍不住笑起來:“照你這麽說,你每次親的都是豬鼻子。”
“豬鼻子就豬鼻子,我喜歡。”陸晨風的手指撫平夏桐眉間的皺紋,他說,“不要為無關要緊的人皺眉,皺眉要調動面部的四十二塊肌肉,你要是這麽早就變成小老太太該怎麽辦?”
“你好煩。”夏桐打他。
陸晨風倒吸一口涼氣。
“對不起,沒弄疼你吧?”夏桐連忙承認錯誤。
陸晨風舉起胳膊:“你給我吹吹就不疼了。”
“你瘋啦?這裏是學校,師生戀影響不好。”
“我是先認識的你,後來才當的講師,凡事都有先來後到,我都不介意,你幹嗎要有這樣的煩惱。”
夏桐聳肩。
後來,她和尤琳逛街的時候說了這段插曲,尤琳拉着她在咖啡店坐下來:“這個沈明瑗是什麽來路,你知道嗎?”
“什麽來路?”夏桐咬着沙冰裏的吸管,漫不經心地問。
“我已經替你打聽過了。沈明瑗,美國海歸黨,她這個Ph.D學位拿得有沒有水分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她家非常有錢。你看到對面那棟樓了嗎?”
那棟樓是全H市最值錢的商業大廈之一,也是十年前的第一高樓。
“就是她家的。”
夏桐點點頭,若有所思地問:“我要是把那棟樓買下來,你覺得怎麽樣?”
尤琳摸摸她的額頭:“你沒發燒吧?你知道那棟樓有多貴嗎?”
夏桐無辜挑眉:“貴嗎?總不會比加勒比海岸的群島更貴吧?”
尤琳一臉拿她沒轍的表情:“那能比嗎?首先你要有一個島,才能說這話。”
夏桐點頭,矜持微笑,可是她确實是島主啊。
如果尤琳知道,一定會吐血。
尤琳此時還沉浸在夏桐遇到強勁情敵的巨大擔憂之中,關心地說:“你一定要把陸晨風盯緊一點,萬一海神抵擋不住金錢的誘惑,跟沈明瑗跑了,你到哪裏哭去?當然,我也不是說海神窮,看他也是家境不俗的人,但是比起沈明瑗恐怕還要差點兒。萬一他倆來個聯姻啥的,你們這一出好好的清新青春偶像劇,就要變狗血豪門劇了。”
“跑就跑了吧。”夏桐說。
“什麽?”尤琳以為自己聽錯了。
“為了沈明瑗這麽點錢,就跟着她跑掉的人,還能指望跟着他有什麽未來?”夏桐的手指上沾了一點焦糖奶油,她仔細擦幹淨。
尤琳瞠目結舌,好像第一次認識夏桐:“那可不是……一點錢。”
“錢多錢少,到了一定程度,就只是數字而已。你覺得,沒有這一串數字,我就那麽不堪,在沈明瑗面前,就毫無競争力嗎?”夏桐問。
“當然不是。”
“那不就行了。”
“你這種自信究竟是從哪裏來的?”
“腿哥給的。”夏桐眨眼,蓋棺定論,愉快地結束了這次對話。
信任,是一段感情的基礎,不是嗎?
另一邊,陸晨風正在進行的談話可就沒有夏桐這樣輕松了。
門鈴響起的時候,陸晨風還以為是夏桐回來了,他叫阿姨去開門,只聽阿姨問:“先生,你找誰?”
陸晨風條件反射性地握緊了手裏的鼠标。
“這裏是陸晨風的家嗎?”中年男人低沉渾厚的聲音傳來。
“是。”
“請客人進來。泡杯茶,要鐵觀音。”陸晨風的聲音随後傳出來。
男人走進來的時候,只見陸晨風穿着一身霧灰色的家居裝,端正地坐在沙發上。
如果夏桐此刻在這裏,一定能夠看出來,陸晨風的手背上青筋突起,還有他緊繃的嘴角和挺直的後背,無一不說明着——他此刻的心情很不好,而且如臨大敵。
“晨風。”陸晨風和中年男人的長相有幾分相似,他穿着考究,手腕上的男士限量款腕表價值不菲。
陸晨風沒有回答。
“我叫管家來找你,你也不跟他回去,你這是鐵了心要在外面漂一輩子?”男人問。
陸晨風的嘴角露出諷刺的笑:“我現在挺好的。”
“晨風,這麽些年了,還不夠嗎?你媽不會願意看到我們父子倆變成現在這樣。”
阿姨過來,戰戰兢兢地把茶遞給男人。
“不。”陸晨風想也不想就否定了他。他斜靠在沙發上,打量着對面那個名義上是他的父親的人。他們已經很多年沒見了,即使看見彼此,也是在電視上,在網絡視頻裏。陸晨風無數次猜想過,再次面對面時,他會是什麽心情,憤怒、不甘、怨恨、絕望?甚至直接昏迷不醒,他已經做好了種種準備。
只是,他沒想到過,原來還有另一種情緒,就是憤怒之後的平靜,那是一片被烈風席卷的熊熊火焰焚盡、燒焦的廢土。
燃盡之後,只剩下無盡的虛無和荒謬。
不會有人剖開陸晨風的心,看他這些年心上的創口反複潰爛,然後愈合。正如現在,沒有人能從他冷漠堅硬的面孔中讀出痛苦和依戀,對他一直憎恨的男人的依戀,一定是因為血緣關系的存在而産生的身不由己,陸晨風這麽告訴自己。
他說:“你錯了,媽不會想見到你。至于我,我會守着媽媽的房子,就這麽過一輩子,不需要你操心。”
雖然不能斬斷血緣,但是能夠彼此不再相見,這也很好。
男人的眉間堆起不滿,不怒自威地看着陸晨風,他似乎經過漫長的心理鬥争,最後嘆氣,換成一句無力的話:“兒子,你回來吧。”
陸晨風聽到這句話,眉毛動了一下,太陽穴突突直跳,隐匿在陰影裏的雙眼悄然爬上紅血絲,沒人看見他霧蒙蒙的眼睛。然後,他的整個身體都松弛了下來,他單手撐着頭,斜眼看坐在對面的男人,又恢複了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貴公子的做派。
他看着他父親的臉,那是一張被皺紋侵占,被歲月無情碾過的臉,與記憶裏意氣風發的模樣相去甚遠。
他輕嘆:“爸。”
對面坐着的人,手指輕輕顫抖了一下。
他接着說:“這句話,你要是當初對我說,該有多好。”
這一刻的空氣裏都充滿了嘆息。
情緒很快剝離,陸晨風恢複如常,問道:“無事不登三寶殿,你特意跑來找我,說吧,有什麽事?”
阿姨早早就躲進休息間,把門關上,客廳的空間,就剩這一對陌生疏離的父子。
中年人點開手機相冊:“這是怎麽回事?”
照片上赫然是夏桐和陸晨風手挽手走在街上的畫面。
陸晨風說道:“就是你看到的這樣,有什麽問題?”
中年人被他輕描淡寫的語氣氣得要摔茶杯:“什麽叫就是這樣?你是我陸敘的孩子,我不能看着你自甘堕落,和這種一窮二白的女孩子在一起!游戲你也退役了,不打算學點真本事,來幫我打理生意嗎?你這樣會毀了自己的!”
陸晨風扯開嘴角:“按你的标準,我早毀了。你現在說這些,不覺得太遲?更何況,你有什麽立場插手我的感情?”
“沈小姐對你一見鐘情,她來我們家的時候,已經和我說清楚了,這個小姑娘纏着你是不是?你的腦子怎麽這麽不清醒,不懂得審時度勢,選擇對你有利的一方。”中年人激動地說。
“說到最後,你最清醒,你最懂得選擇對你有利的情況,所以我媽她……”陸晨風說到一半,有些眩暈,他死死抓着沙發扶手,強忍着胃裏翻江倒海的惡心,努力保持清醒,說,“陸先生,請回吧。”
難怪陸敘會忍不住直接上門找他,原來是不知道沈明瑗對陸敘說了什麽。
這時,門口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
有人推門進來,看見家裏坐着一個陌生人,愣住了。
夏桐回來了。
她一臉懵懂,搞不清家裏為什麽彌漫着一股古怪的氣氛,她還不知道,她已經成為別人口中影響陸晨風發展的窮鬼。
在她回過神來之前,陸晨風站起來走向她,摟住她的肩,說道 :“我的未婚妻,夏桐。”
夏桐一個激靈,杏眼瞪得溜圓,什麽未婚妻?
比夏桐反應更大的人是陸敘,他豁然站起來,茶杯被他帶倒,茶水潑灑在地毯上,洇開一片水漬。
“我不同意!”他幾乎是吼着說出這句話。
陸晨風滿不在乎:“我是告知你,不是詢問你。我們舉辦訂婚宴時會給你發請柬的,如果你願意來,我歡迎。”
陸敘一口氣喘不上來,差點被陸晨風氣死,他的手顫巍巍地指着夏桐和陸晨風兩人,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你們做夢。”
說完,陸敘摔門而出。
夏桐覺得莫名其妙:“這是唱的哪一出?老陸,你給我說清楚。”
“夏桐,你有沒有想過嫁給我?”
“我還沒想過嫁人這事,要不我現在開始想?”
陸晨風被她一點浪漫氣息都沒有的回答噎到,突然不知道接下來應該說什麽。
夏桐拍拍陸晨風的肩膀:“腿哥,你不要太失落,不是你的問題。我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呢,咱不着急。”
“所以,我們訂婚吧。”陸晨風說。
他不想等了,夏桐這麽好,他可愛的小女孩憑什麽要活在別人的非議裏?
他想告訴所有人,夏桐就是他的全世界,他要為她把所有的惡意、偏見、挑剔,都隔絕在外。
夏桐把陸晨風摁回到沙發上,陸晨風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似的,濕漉漉的。一米八幾的美男期期艾艾地躺在沙發上,而夏桐呢,雖然個子小了點,但氣勢不輸,她的雙臂正好把陸晨風抱在胸前。
夏桐說:“你仔細看看我,感受一下,你看到了什麽?”
“臉。”
“還有呢?”
“胸?”
“沒別的了嗎?”
“還應該有什麽,毛孔?”
夏桐整個人坐到陸晨風的身上,兩人緊緊相貼:“錯,是欲望。”
陸晨風的臉紅起來,他問她:“先上車再補票?這不好吧。”
“你想什麽呢?”夏桐順勢滾到陸晨風的懷裏,陸晨風怕她掉下去,連忙摟住她,他寬大手掌的熱氣透過她腰上的布料傳到她的肌膚上,空氣跟着蒸騰,熏紅人的臉。
夏桐又說:“我以為你會看到我對你的欲望。”她話鋒一轉,“但是,愛情有保鮮期,欲望更加短暫,你要怎麽保證,我們邁進的是婚姻的殿堂,而不是愛情的墳墓?”
陸晨風心想,他好像被一個小女孩教育了。
他說:“小東西,這麽浪漫的時候,你居然跟我談欲望,你究竟是從哪裏學來的這一套?”
“誰知道呢。”夏桐安靜地蜷縮在陸晨風的懷裏。
夏桐真是讓人着迷,有時幼稚得像個沒長大的孩子,有時卻叫人怎麽也猜不透她的腦子裏究竟在想些什麽。
“那我來想個辦法好不好?”
“你說。”
“等到你的直播間觀看人數超過一百萬的時候,就讓我把訂婚戒指套在你的手指上,怎麽樣?”
夏桐想了想,她的直播間觀看人數巅峰時也沒超過一萬。一百萬?哈哈,陸晨風肯定會後悔的。
她說:“我覺得可以。不過你要想好,訂婚的決定不是一時意氣,好嗎?”剛剛陸晨風和中年人争吵的畫面還印在夏桐腦海裏,她心有餘悸。
陸晨風羽毛一般的輕吻落在夏桐的額頭,這個時候,他不需要多說什麽,時間會證明他的心意。
“不過,小桐,拜托你一件事行不行?”
“什麽?”
“你先從我身上下來。”
夏桐滿臉問號。
然後,她詫異地捂嘴,她感覺到陸晨風的呼吸沉下來,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蠢蠢欲動。
夏桐的腦海裏閃過一句可怕的臺詞:女人,你在玩火。
等到夏桐收回她的美腿,松開陸晨風的時候,她發現陸晨風已經安靜地睡了過去。這時,一行鼻血從他的鼻子裏蜿蜒流出來,夏桐手忙腳亂地幫他把鼻子堵上。
遇見夏桐之後,陸晨風總在不斷刷新人生最丢臉的時刻!
陸晨風跟他爸吵得那麽激烈都沒暈,現在不就是被夏桐摟了摟脖子、蹭了蹭腰,怎麽就腎上腺素飙升,昏睡過去了呢?
前緣皆有定,看來他注定要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