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重回邊關
“阿晝, 你感覺怎麽樣?”
這一句話,最近幾個月裴如晝已經不知道聽了多少次。
裴如晝離開幽冥界,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後, 聽到的第一句話依舊是這個。
裴如晝因為救戚雲遙而中毒,皇帝将華章宮最好的太醫派給了他。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太後很看重裴如晝,而作為太醫, 他們的身家性命,也全都系在了裴如晝的身上。
因此每每裴如晝醒來,總是會聽到太醫無比關切的聲音。
但是這一回不一樣, 除了關心、松了一口氣外, 裴如晝聽到更多的是無法遮掩的恐懼。
以及戚白裏看向他的眼神, 就像是看着整個世界。
最重要的是, 裴如晝在戚白裏的眼角邊,看到了一滴将要墜落的淚水。
……戚白裏哭了?
這個時候他又後知後覺的意識到, 方才給自己說那句話的時候,戚白裏的聲音也在微微顫抖着。
他很緊張。
的确,戚白裏在緊張
裴如晝甚至不需要從對方的眼神中去尋找與驗證這種情緒, 因為戚白裏握着他的那只手,已經将主人的所有心情洩露了出來。
戚白裏在大多數情況下,都會将自己的情緒藏起來, 在很多人的眼裏, 他是一個格外淡然的人。
而越是這樣的人,當他的目光中迸發出濃烈情感的時候,便越是不容忽視。
要是在往常, 裴如晝或許不會太在意戚白裏的眼神, 但是現在他剛才從幽冥界出來。看到過那黑霧和永宵神尊糾纏的他, 已經不像幾天前那麽單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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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目光相彙的那一刻,裴如晝本能地将眼神移了開來。
下一刻,兩人都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麽,一群人忽然出現在了裴如晝的眼前。
裴如晝醒來的時候正是深夜,只有戚白裏一個人始終睜着眼睛守在他的身邊。而現在聽到這裏的動靜,一邊的宮女終于反應了過開,并将在外間休息的人都叫到了這裏。
太醫、宮女、太監,還有郡主,他們将裴如晝和戚白裏隔開。
床榻上的少年,耳邊全是太醫們激動的聲音——他們都說,裴如晝吉人有天象,哪怕是九死一生,他都能闖過這關。
不過是剎那之間,這些聲音和人便把兩個原本在一起的少年,隔到了遠遠兩端。
因為戚白裏的突然離開,裴如晝的手也一下子墜了下來。
看到戚白裏現在的眼神,裴如晝想要開口讓他留下,但是直到這個時候,病中在幽冥界逛了一圈的他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沒有辦法開口說話。
裴如晝的嗓子,就像是被火燎過一樣,又幹燥又疼,一丁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這樣的感覺,将裴如晝沉睡多時的五感喚醒。
盡管毒發已經結束,但裴如晝身上的劍傷卻還沒有好,他稍微一呼吸,肌肉便随之疼痛起來。下一刻,裴如晝的視線再一次變得模糊……
此時正是深夜,裴如晝醒來的有些突然,房間內的燈還沒有來得及點上。
周圍向裴如晝聚來的人,一瞬間又将光亮擋住了大半。裴如晝終于忍不住,又在這一刻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最後一眼,裴如晝看到隔着人群,戚白裏正在以一種自己也不知是什麽的複雜神情看向這裏。他的目光忽然不再溫和,而始終低着的頭,也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擡了起來。
也正是在這一刻,裴如晝突然無無比清晰地意識到——戚白裏變了。
不……不對。
在重新昏睡過去之前,裴如晝心中的最後一句話是:戚白裏沒有變,《天谶》裏的那個君王,他本身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這一回,裴如晝又斷斷續續睡過了大半月的時間。
和之前有些不同的是,養傷的時候,裴如晝鮮少再回到幽冥界。每次睡着後,他幾乎完全失去了意識。
太醫為裴如晝開的傷藥中,帶着一點麻痹成分,所以這大半個月的時間,裴如晝幾乎都是在睡夢中度過的。
而等到裴如晝的傷稍稍長好一點的時候,宮裏終于有人帶着聖旨,來到了鎮西大将軍府。
裴家世代忠良,裴如晝護駕有功,以校尉之銜赴晝蘭關駐守。
大易高祖原本是前朝的武将,開國之後也最忌憚武将,皇帝始終不太願意給武将們過高的權力,而武将升遷也要更難一點。
在本朝,高于校尉一級的便只有将軍了。
所以哪怕裴如晝是裴家的公子,但是這個軍銜,還是給人一種平地飛升的感覺。
不過禁軍的那些少年,卻沒有一個人嫉妒、不服氣的,畢竟裴如晝所得到的這些,全都是他結結實實的,用自己的血換來的。
雖然殊明郡主和裴如晝一樣,一刻也不想在鳳城呆了,但是裴如晝的傷還沒有養好。因此在接到聖旨後,他們不急着離開,而是在鳳城又呆了好一段時間。
等到裴如晝外傷痊愈的時候,一行人這才動身。
……
在受傷之後,裴如晝已經很久沒有離開過鎮西大将軍府和鳳城了。
馬車車輪緩緩碾過長街,向着鳳城城外而去的那一刻,坐在車廂內的裴如晝,終于忍不住輕輕地将竹簾卷了起來。
說來也巧,裴如晝來鳳城的時候是夏天,離開這裏的時候也是盛夏。
大易雖然只有不到百年的歷史,但鳳城已經靜靜地矗立了上千年之久。裴如晝轉身回望的那一刻,看到了那座足有百丈高的青石城牆。
此時他離城牆很近,近到看見眼前這東西,裴如晝忽然産生了一種窒息感。
這城牆好像是一只蒼青色的巨獸,靜靜地站在這裏凝望着自己。
下一刻,裴如晝忽然蹙了蹙眉,将視線移開。
出了城,馬車的速度變得愈發快,龐大的鳳城正在逐漸遠去。同在這個時候,裴如晝忽然想到——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次來這裏究竟是什麽時候?
不不,剛想到這裏,他便将方才的念頭從腦內扔了出去。
裴如晝想自己這一次離開鳳城,或許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又或許是,等到戚白裏一統天下,西域也太平的時候,自己會回來看看大易未來的皇帝吧。
畢竟,自己可是未來太傅呢!
想到這裏,裴如晝忍不住笑了一下。而坐在另外一邊,同樣在透過這扇窗向外看的郡主則問:“怎麽了晝兒?看到什麽了忽然笑。”
裴如晝不知道,說話的同時,殊明郡主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氣,并暗自以為這一次回晝蘭關是一個無比正确的決定。
“嗯?”
聽到母親的話,裴如晝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原來自己在笑。
他頓了一下,如實回答道:“我在想六皇子,等以後天下太平,我或許會來這裏找他。”
聞言,殊明郡主也笑了一下。
“未來你可以到他的封地找他。”郡主說。
大易的皇子,是有自己封地的。盡管他們中的很多人,會選擇大部分時間住在鳳城,但說話的時候還是要注意一點的。
“好好,我知道了娘。”裴如晝點頭。
他嘴上這麽說,但是此時心裏面想的,卻還是鳳城。
畢竟按照《天谶》所說,戚白裏才是未來要一統天下,入主華章宮的人。
“嗯。”郡主笑着點頭,雖然一開始的時候,她對戚白裏抱有成見,但是現在殊明郡主對戚白裏的印象已經非常好了。
前陣子裴如晝生病養傷的時候,戚白裏只要一有空,就會一直守在他的身邊。
有的時候戚白裏好不容易在公務間隙來了一趟,裴如晝期間也一次都沒有醒來,少年也半點都不氣惱,甚至他投向裴如晝的眼神,會變得愈發擔憂。
更別說戚白裏每次來找裴如晝,不會打擾到任何人,他只是坐在一邊靜靜地看書而已……
說來也巧,就在裴如晝和殊明郡主兩人提到戚白裏的時候,官道不遠處的一座小亭子裏,忽然傳來了一陣悠揚的琴聲。
本來打算放下竹簾的裴如晝稍稍猶豫了一下,接着忍不住将視線向着那座小亭落去。
沒想到只是這随意一眼,裴如晝真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戚白裏……”他下意識地說出了這三個字。
而聽到這個名字,同樣呆在馬車上,但是一直都沒有說話的裴郁風忽然很不配合的打了哈欠說:“哥,你不要一聽到琴聲就提起六殿下好嗎?他不是已經很久沒有彈琴了嗎?”
裴郁風說得沒錯,在裴如晝的印象中,戚白裏的确已經很久沒有碰琴了,尤其是離開皇宮之後,他一次都沒有見戚白裏動過。
“不,就是戚白裏!”裴如晝的聲音忽然放大。
聞言,殊明郡主趕緊叫前面趕車的人停在亭外。
随着馬車漸近,裴如晝看得愈發清楚。
自己的确沒有認錯人!
一年前跟着裴如晝和殊明郡主來鳳城的人本就不多,回去的時候,也不過只有四五駕馬車而已。因此殊明郡主一說,後面的馬車便停了下來,而裴如晝乘坐的這一架,則緩緩地停在了那座亭邊。
“晝兒當心!”眼見裴如晝着急想要下車,郡主趕緊出聲提醒。而着急着見朋友的裴如晝,則擺了擺手,從馬車上輕輕躍了下去。
正巧在這個時候,戚白裏終于彈完了這只曲子。
修長的手指從琴弦上離開,但細弱的震動依舊沒有停止。
餘韻仍在亭子裏徘徊着。
就在這個時候,裴如晝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方才戚白裏彈的那支曲子,不是別的,正是兩人相遇的那一天,他奏的那支《流水空山》。
少年人總是對時間的流逝沒有太大概念,不過十七歲的裴如晝,也是一樣。
但是就在戚白裏停下手中琴曲的那一刻,裴如晝卻無比清楚地意識到,原來一年的時間已經這麽過去了。
坐在琴前的少年緩緩站了起來,他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靜靜地将裴如晝抱到了懷中。
此時一陣風從遠處吹來,帶起了裴如晝和戚白裏的長發,有隐隐約約的駝鈴聲,不知道從哪裏傳了過來。裴如晝來不及去想,那個駝鈴是不是自己當時送給戚白裏的,他只聽到少年在自己耳邊說:“如晝,回晝蘭關後千萬不要忘記我。”
“你放心,一定不會的。”
“你……”說到這裏,戚白裏忽然頓了一下,過了幾刻之後他才将後面的話說出來,“如晝,你想聽我彈琴嗎?”
說話的時候,戚白裏依舊沒有松開裴如晝 。
此時正是夏天,人們身上穿着的衣服都不厚。
戚白裏說話的時候,裴如晝不但感受到了他的體溫,甚至還隐隐約約感受到了心跳。
因此在這些因素的幹擾下,他并沒有注意到戚白裏的語氣。
少年的聲音裏有一點點猶豫,但最後卻是堅決的。
——戚白裏并不喜歡彈琴,甚至恨彈琴,他最讨厭人們将他當做琴師看待。
但是戚白裏發現,裴如晝好像喜歡聽自己彈琴。
如果是因為裴如晝的話,戚白裏願意在這裏,為他彈一曲。
盡管裴如晝不知道彈琴對戚白裏來說意味着什麽,以及他有多麽讨厭這東西。
但是在鳳城呆了一年後,裴如晝好歹清楚了——皇子是不會輕易在人前彈琴的,這與他們的身份不符。
于是裴如晝輕輕地搖了搖頭,稍微後退了半步。
他看着戚白裏說:“不,你是皇子,之後只彈琴給自己聽就好了。”
一瞬間,戚白裏的眼神忽然又起了一點變化,叫裴如晝愈發看不懂了。
然而沒有等他深思,就聽到不遠處的殊明郡主說:“晝兒,與殿下道別之後快上馬車吧。”
他們一行人要在今天天黑之前,趕到下一個驿站。
聽到殊明郡主的話,戚白裏笑了一下對裴如晝說:“如晝快走吧,不然天就要黑了。”
“嗯……”裴如晝輕輕地點了點頭,轉身向着馬車走去。
但是在将要上車的那一刻,裴如晝還是忍不住轉身,遠遠地向着戚白裏看了一眼。
他看到,一身墨衣的戚白裏站在原地,用無比溫柔的眼眸注視着自己。戚白裏的神情,是遠超同齡人的嚴肅與成熟,但是他的面容不過是個少年罷了。
也不知道下一次見到戚白裏,會是什麽時候。
那個時候,他又該是什麽樣呢?
這一眼看完,裴如晝終于重新坐上了馬車,向着遠處的驿站而去。
就在馬車車輪再一次向前碾去的那一刻,裴如晝的耳邊竟然又響起了一陣琴聲。
——他明明已經拒絕了戚白裏,但戚白裏卻并沒有聽裴如晝的。
大易的六皇子,重新坐回了琴案邊,像個樂師那樣,為他彈奏起了送別的曲子。
戚白裏沒有說完的話,還有不能告訴裴如晝的情緒,全部藏在了這五音之中。
一直到遠得聽不見琴聲的那一刻,戚白裏都不曾停下。
時隔一年多,裴如晝終于回到了晝蘭關。
一年多之前,晝蘭關那場仗打完十天後,裴大将軍剛入土為安,裴如晝就離開了這座城池。
因此直到現在,裴如晝才終于看到了戰争給這座昔日的西域重鎮帶來了什麽。
盡管大易暫時與西域諸國達成了和平協議,但這一仗過後,衆多族群之間原本埋藏在黃沙之下的矛盾,卻完完全全的暴露了出來。
往日繁忙的商市,忽然變得門可羅雀。
回到晝蘭關後,裴如晝忍不住下馬車,繞着不大的城轉了一圈。
少年忽然覺得,自己從小長大的城池也變得陌生了起來……
裴如晝在家中簡單的呆了小半月,身體養好之後,便去了軍營報道。
他從小就在這裏長大,到了軍營之後并沒有一點不适應,相反感覺比在鳳城的時候還要自在。
或許此時他生活中唯一的意外就是……裴如晝依舊隔上半個月就會毒發一次,而和在鳳城裏的時候一樣,他只要毒發,便會去往幽冥界。
不……更準确的說,這次是九重天。
裴如晝每次毒發也就一晚上時間,而如晝可是活了上千歲的神尊。他每次毒發的時候,只能斷斷續續看到一點對方的生活片段。
而後面看了幾次,裴如晝總算是明白了——那天冥河邊上的事情發生後,永宵神尊竟然……直接跑了!
他跑到了九重天上去,甚至臨走的時候,還不忘加固了一下冥河下面的封印。
所以後面幾次,裴如晝看到的畫面,終于不再是永宵神尊每天坐在冥河邊上打坐。他改去九重天,一邊躲着黑霧,一邊每天和天帝一起喝茶。
明明是熱鬧的九重天,可裴如晝竟然覺得這樣的日子看上去愈發無聊。
……
熟悉的地方還有熟悉的人,一直呆在軍營裏的裴如晝,有的時候甚至會下意識忘記鳳城。
這天傍晚,晝蘭關不遠處的沙漠裏,刮起了大風。
身着銀甲站在城門上的裴如晝,忍不住眯起眼睛,向着不遠處看去。
“公子,今天的風好大啊。”此時,一個和裴如晝從小就認識的軍人走來,忍不住在他的耳邊說道。雖然裴如晝現在已經有了軍銜,但是他的那些發小,依舊習慣和之前一樣叫他“裴公子”。
“嗯,”裴如晝眯着眼睛說,“都看不清前面了……”
他們在晝蘭關生活了十多年,還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景象。
不只是裴如晝,看到黃沙,這裏的所有人都緊張了起來。
總管晝蘭關事務的将軍名叫尤唯寧,他曾經是裴如晝父親曾經的部下。原本已經去休息的他,聽到外面的天氣有異,便再一次回到了城樓上。
遠遠地看到裴如晝,尤唯寧便快步走來,他直接問:“這風沙吹了多久?”
裴如晝抱拳行禮,回答道:“大約有一刻。”
“嗯,”尤唯寧又頓了一下,轉身問裴如晝,“你也看不清楚那邊嗎?”
不同于鳳城,晝蘭關的兵士們都知道,裴大公子有百步穿楊的本事。
他不但箭術超群,最重要的是眼神也比一般人好。
可是這一次,聽到尤唯寧的話,裴如晝只是輕輕地搖頭說:“我也看不清楚。”
“好……”
晝蘭關南北兩側都是高山,它之所以建在這裏,就是圖這地方易守難攻。
一般情況下,從晝蘭關的城牆向遠處看去,方圓幾十裏的大漠戈壁均一覽無餘。
現在視線完全被擋住的情況,讓他們下意識擔憂起來,并且無比焦慮。
稍稍停頓一會,尤唯寧轉身對身邊的人說:“帶些人過去,趁着太陽還沒有完全落下,确定一下那邊可有異常。”
“是!”
回完話,尤唯寧身邊那人就想走,但還沒有等他轉身,就聽裴如晝向尤唯寧心說:“将軍,我也想同去。”
“……你?不行,還不知道那邊有什麽,你過去實在是太危險了,”語畢,尤唯寧嘆氣說,“若是出了事,我怎麽與裴大将軍交代?”
可是聽完他的話後,卻見裴如晝無比堅定地搖頭說,“要是我不去,更沒有辦法給父親交代。”少年的語氣格外認真。
作為裴大将軍的老部下,尤唯寧知道,大将軍對裴如晝的要求一向嚴格,而當年的大将軍,更是一直身先士卒……
猶豫了幾息,尤唯寧終于艱難地點頭了:“去吧,千萬要注意安全,平安回來。”
“是!”裴如晝無比鄭重地向尤唯寧行了一個軍禮,接着便一點猶豫都沒有的,跟着方才的人一起向城樓下走去。
晝蘭關厚重的城門緩緩打開,裴如晝騎着雪蟄,從城門內奔出。
雪白的戰馬,嗅到風沙的氣息後忍不住激動的嘶鳴了一聲。它的聲音被淹沒在了黃沙中,最後與背後的城樓一道,消失在了樓上人的視線裏。
狂風裹着砂礫向裴如晝的面頰劃來,他眯了眯眼睛,試圖用長長的睫毛阻擋住風沙。但也只是眯了眯眼而已,裴如晝的心中,沒有半點畏懼。
看着少年的背影,尤唯寧忍不住喃喃自語道:“将軍大人,裴公子長大了。”
當初裴大将軍,總是在部下面前說,自己擔憂裴如晝一直是個孩子性子。而軍營中那些看着裴如晝長大的将軍,也都覺得裴如晝的個性有些過分天真灑脫,擔憂他未來能否獨當一面。
但是現在,真正看到裴如晝成長之後的樣子,身為長輩的尤唯寧既欣慰又遺憾。
裴如晝長大了,而他的身上背負的東西,恐怕比祖輩還多。
此時騎馬向風沙中去的裴如晝還不知道,自己這一趟,并不只是簡單的觀察前方有無異常。
而未來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将會被永遠被記載在大易的史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