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守土之戰

晝蘭關外的風沙很大, 他們的耳邊只能聽到狂風的呼嘯聲,而要是張口的話,也只能吃一嘴沙子。

所以明明是一隊人馬一起出去的,但等馬匹離開城門後, 裴如晝的世界就好像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這裏的風太大, 就算是戰馬也受到了驚吓。有些馬不願意繼續前進, 甚至還有一些轉頭向城門而去。不過是一轉眼的時間,裴如晝的身邊就沒有了人。

“雪蟄, 別着急,稍稍慢一點。”見狀,裴如晝輕輕地拉了一下缰繩, 他拍了拍雪蟄的脖頸。而那馬兒也像是能夠聽懂裴如晝的話一樣, 将速度放緩下來。

一般人處于這樣的境地,緊張是難免的,比如在裴如晝看不見的地方, 那些年輕的士兵, 比他們的馬兒更加忐忑。

他們或許不怕死,但怕未知。

只有裴如晝,表現出了一種超乎尋常的鎮靜——畢竟他可是幽冥界的常客, 這世界上沒有裴如晝害怕的地方。

雪蟄放慢了速度,可依舊在堅定地向着黃沙深處而去。

至于馬背上的裴如晝,也沒有一點放松警惕的樣子。他始終注視着前方,觀察着是否有異常情況。

“停,雪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裴如晝又一次拉住了缰繩。

一人一馬就這樣矗立在了黃沙中, 往常喜歡東跑西跑的雪蟄, 這一次無比配合的停了下來, 而裴如晝則在這個時候,努力向着前方看去。

他剛才好像看到了一道棕紅色的身影?

這個顏色與黃沙實在太過相近,就算是裴如晝,也沒有辦法保證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

停頓幾息,他直接從馬背上躍了下來,接着猶豫一下,慢慢地向前走去。

看到裴如晝的動作,雪蟄也想向前走,但是它最終還是選擇乖乖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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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走的匆忙,衆人沒有交流太多,可實際上将軍敢派這幾個人出去探查,便是覺得外面就算有異常情況,也不會太嚴重。

或許會有沙匪趁着這個時候來晝蘭關,亦或是西域流民。

畢竟大易已經和西域簽訂了和平協約……

但是剛才那個顏色的人影,卻叫裴如晝本能地覺得不對勁。

無論是大易還是西域諸國,均以金為尊,所以最像沙子的顏色,是不會被人随意穿在身上的。

次于金色的,就是紅棕色了。

這個顏色與沙漠的本色太過相近,尤其是像今天這樣天氣不好的時候,以及黃昏那幾刻。

憑借他的經驗,行走在沙漠中的人,大多不會穿這個顏色的衣服。

萬一與大部隊走丢,或者遇到了風沙,其他人很難找到他的位置。這無疑是一種自斷生路的行為,就連沙匪也不會這麽幹。

除非是……真正的亡命之徒。

明明風沙已經能夠掩蓋一切生息,但裴如晝還是屏住呼吸緩步向前。

然後他看到——那道黑影的确是個人!

這人身材高大,身上帶着一張巨大的木質弓箭。

裴如晝擅長使弓,但是他還真的沒有見過這樣的弓。

而就在遠遠看清楚這一幕後,裴如晝便立刻向後退去。他知道,沙匪都是使刀的。

裴如晝将內裏集在足尖,向着雪蟄所在的位置奔去。接着以最快速度飛身上馬,向晝蘭關的方向而去。

同時裴如晝還在仔細尋找着剛才那些和他一起來這裏的人,現在去了何處。

要是他們被剛才的人發現,恐怕會有麻煩……

不過還好,在看不清楚四周,也難以确定前進方向的情況下,人一般都會在原地打轉。

那群人并沒有走遠,發現沒有辦法前進之後,他們便只能轉身向依稀可見的城牆而去。

“走!”看到熟悉的人,裴如晝立刻大聲讓同伴與自己一起朝着城內而去。

就在城門關閉的那一刻,風沙被隔絕了開來,而裴如晝的心中忽然有了答案。

他知道那個人打算做什麽了!

那把弓,之所以如此之大,是因為它配的羽箭是帶火把的!

裴如晝很多年前,曾經在坊市間見過有西域人雜耍,表演射這種帶小火把的的箭。現在仔細想想,除了箭的大小不一樣外,剩下的地方幾乎沒有差別……

晝蘭關是一座沙漠小城,這裏雨水很少,建造房屋更多考慮的是通風和隔熱。因此城內的大部分普通人家,都是用厚厚的黃土夯牆,再以蒲草為蓋。

要是不小心沾了火,那便是成片受災。

只是……晝蘭關的城牆極高,幾乎從來沒有羽箭飛上來過。

那種沾了火的羽箭,方向更難控制,甚至那張弓也很難拉開。

裴如晝的心亂成一團,但是行動上卻沒有耽擱一下。他以最快速度登上了城樓,向尤唯寧說出了自己看到的景象,還有心中的想法。

同在這一刻,晝蘭關外的風沙,忽然停了下來。

不對……它只是換了個方向,朝着大漠深處刮去。而因為風來處有城池阻擋,所以前面原本漂浮在空中的煙塵,忽然落地亦或是朝後而去。

守在城樓上的衆人看到——在遠處,有上千號佩戴着重甲的士兵,而除了尋常的刀劍外,還有馬車拖着沉重的油桶。

他們在沉默中靠近。

果然是火。

但是城樓上的人并不驚慌,因為裴如晝剛才的那番話,尤唯寧已經提前叫人備水。晝蘭關城內的鐘聲也在這個時候敲響,整座城池都嚴陣以待。

也正是這個時候,裴如晝剛才的疑惑,終于尋到了答案。

他看到等到走近後,有兩人同時在上下扶住了弓箭。接着,又有一人用一個結構複雜的木質長架挂住了弓弦。

有了木質長架的固定,弓箭變得穩固許多,而瞄準起來也變得愈發穩定……也不知這東西,究竟是誰設計出來的!

弓弦外的人正用自己全身的力氣,向後退去。

“不行……”裴如晝忽然咬牙說。

他看到,因為自己剛才的話,此時城樓上的人們已經拿起了盾牌,同時搭箭向下方射去。

裴如晝想這盾是擋不住下方的箭的。

那沾了火的箭大概率會直接越過城樓,向晝蘭關城內襲去。

晝蘭關城樓上的箭,像是雨點一樣的向下落,巨大的投石機也運作了起來。但是不遠處的人,卻幾乎沒有幾個倒下來。

裴如晝看到,尤唯寧原本垂在身側的手,已經慢慢地擡了起來,等待他将手完全舉起的時候,便是晝蘭關的兵士們沖出城門的時刻。

但是裴如晝的眉,卻在這個時候蹙的更深了。

現在出門,只能算是送死。

裴如晝和他父親不一樣,從前的裴大将軍和他和手下的人,都是不畏犧牲的。

但是裴如晝不一樣,裴如晝自己并不怕死,他很怕他人會因此而亡……

“尤将軍!”在這個時候,少年忽然開口,他轉身用最快的語速對尤唯寧說,“請您給我一個機會。”

突然間聽到裴如晝說話,尤唯寧也是一驚:“你要做什麽?”

只見裴如晝抿唇說:“我要學他們……”

語畢,裴如晝便轉身從一邊的小兵手中拿來了一把弓。他壓低了聲音說:“我們也帶火試試。”

晝蘭關的人都知道,在射箭上,沒有人能比過裴如晝。

但是此時那群人離他們太遠,就算箭落過去,也已經沒有了勁。

更別說尤唯寧還曉得,裴如晝什麽都好,就是力量不足。

這樣就算是帶了火,也沒有什麽用處。

可就在衆人疑惑的時候,裴如晝做出了一件最最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從一邊,扯下了一面巨大的風旗。

這東西比一般布子都大,從前懸在這裏是看風向的。

“酒!”裴如晝大聲說。

剛才被他拿走弓箭的小兵愣了一下,雖然依舊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尤唯寧卻還是立刻說:“給他拿酒!”

“是!”

周圍士兵立刻聽命,從樓下搬酒上來。

接着——裴如晝将酒撒在了那塊布上,下一刻他便将那塊布,朝城樓外扔去。

狂風一下将布卷了起來,這下衆人終于知道了裴如晝想要做什麽!但是那風實在太急了,布料雖然是向着那群人而去的,可卻不斷在空中漂移,根本沒有辦法瞄準……更別說在布料正好飛到那群人頭頂的時候射準。

但裴如晝就是想賭這個不可能。

屏息凝神,朝那塊布瞄準……

在這一刻,呼嘯的狂風,還有周圍的戰鼓與鐘聲,卻被他屏蔽了。

仿佛這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一個人,還有不遠處那塊灰色的布旗。

裴如晝的力氣的确很小,無法傷到遠方的人,但是這箭氣,卻能将一塊布帶落。

就在那塊布離人群最近的時刻,裴如晝眯了眯眼睛,緩緩地拉開了弓。

伴随着一陣破空之聲,飛舞在空中沾滿了酒的灰布忽然向下墜去,同時裴如晝快速搭上一根帶火的羽箭,第二次瞄準了那張将要墜落人群的灰布。

——一團火球從天而降,目的地正是隊伍中那個最大的油桶。

不遠處的棕衣人,可以揮刀擋得住裴如晝的一根箭,但是卻擋不住已經燃燒起來的大塊布料。

裴如晝要那些油,在浸濕羽箭前便燒起來。

他要破掉遠處那群人火攻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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