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故人故景
第59章故人故景
處理完鳳城這邊的事情之後, 殊明郡主便帶着人回到了晝蘭關。
盡管生長于斯,但如今鳳城留給殊明郡主的,也只剩下了傷心事。
她這一次離開, 怕是一生也不會再回這個兒時生長的城市了。
且說往昔,殊明郡主他們也不住在這裏。因此在郡主帶人離開之後,這座豪華的鎮西大将軍府, 又恢複了從前空無一人的樣子。
裴如晝當年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大将軍府裏邊荒草叢生,看上去很是破敗、空幽。現在兜兜轉轉幾年時間過去,這裏似乎又一下回到了原點。
又好像再也回不到原點。
鎮西大将軍府, 已經沒有主人了。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四季輪回也不過剎那之間。
轉眼已是幾年之後。
……
殊明郡離開鳳城的時候,已是皇帝的戚白裏親自将他們送到了城門外——亦如他幾年前曾經做過的那樣。
而在一行人離開鳳城, 遠赴晝蘭關之後, 這座華麗的将軍府便徹底封住了大門。
将軍府同樣建于前朝,它規模宏大,占據着城中一角。
如今将軍府裏早就沒了人, 久而久之周圍的人也不再向這邊走。
時間一長,人們都說這裏陰森恐怖, 是個不該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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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沒有人知道, 那個本應該住在華章宮裏面的九五至尊,竟然常常會在夜裏獨自步入這座府邸。
鳳城又到盛夏時節, 前幾天這裏一直在下雨,如今雨雖然停了,但是空氣卻潮濕而粘稠。人就像是被包裹進了泥土裏一樣, 難以呼吸且不願動彈。
到了晚上, 整座鳳城都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在家中扇着扇子, 吃着剛從水井裏撈上來的冰果,消解着暑氣。但是一個暗金色的身影卻在夜裏騎着馬,從華章宮側門而出,向着鎮西大将軍府所在的方向而去。
安靜的長街上,響起一陣鳳城裏少見的駝鈴聲。就像是在告訴誰戚白裏的到來一樣。
這是戚白裏最常做的事情,在這段時間裏,他已經不知道重複了多少遍,這條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如今戚白裏見長街上無人,忍不住慢慢地将眼睛閉了起來。恍惚間,他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那個時候裴如晝也在鳳城,而自己總是會在對方閑暇的時間去将軍府找他。
想到這裏,戚白裏忍不住皺起了眉,他努力在腦海中回憶當年的場景。
……那個時候長街兩側應當是要比現在更加熱鬧些吧?
而穿過長街,裴如晝總是會在将軍府的門前等自己。有的時候,他甚至還會在屋頂上與自己喝酒。
等等……屋檐上?想到這裏,戚白裏忽然睜開了眼睛
好想不巧的是,現在戚白裏已經到了鎮西大将軍府的門口。
他頓了一下,翻身下馬緩步走到了暗紅色的院牆邊。在這個夜晚,大易的皇足尖輕輕在石板上一點,便用輕功越過了高牆、穿過府院,立到了鎮西大将軍府裏的一個屋頂上。
盡管如今鳳城已經有百萬百姓,但現在這個時間,鎮西大将軍府裏面依舊是黑乎乎的一片,看上去很是陰森恐怖。
不過戚白裏顯然不在意這一點,他在那屋檐上站了一會,忽然有些迷茫的皺了皺眉。
“……如晝?”戚白裏沒有忍住,輕輕地叫了一下裴如晝的名字。
然而夜晚依舊是那麽的寂靜,沒有人回答他的呼喚。
今晚月亮隐匿在了雲層之中,乍一眼看去鎮西大将軍府與當年好像并無區別。亭臺樓閣依舊是那亭臺樓閣,可他們的主人卻不見了……
戚白裏是一個極其理智的人,然而這一刻,他竟然也迷茫了起來,戚白裏恍惚間覺得,裴如晝就像是還在這裏的某一個角落一樣。
他想找到裴如晝。
往常他來鎮西大将軍府的時候,幾乎從不進房間裏去,戚白裏總是會在院裏逛逛,亦或是在屋頂上獨酌一杯。
然而這一次戚白裏卻推開了屋門。
他頭一個去的,便是裴如晝當年居住的房間。
伴随着“嘎吱”一聲,已經開始腐朽的木質雕花門被戚白裏推了開來,瞬間就有灰塵從門框上往下落,撲了戚白裏一身。
但這位被傳有潔癖的九五之尊,此時卻像是沒有看到自己肩頭的灰塵一樣,他連看都沒有多看這兒一眼,便徑直向房間內走了進去。
接着朦胧的月光,戚白裏看向了不遠處的書案……
盡管殊明郡主已經離開這裏,但一般來說這偌大的府衙也是要有人看管定期維護的。
然而當初裴如晝剛剛走,戚白裏便命令所有人不可以靠近這裏,他想要這裏永遠保持着當年的樣子。所以雖然這麽多年的時間已經過去,但是這裏的裝潢擺設,甚至就連書案上還未被人收走的茶盞,竟然還和裴如晝當年在的時候一模一樣……
但仔細就能看到,房間裏面已經不像往昔那樣幹淨整潔了,尤其一些沒有被收走的木質擺件,上面竟然已經發了黴。
但戚白裏就像是沒有看到一樣,他緩步走到了書案邊上,将茶杯拿了起來。
戚白裏記得——這就是裴如晝常用的杯子。
裴如晝是一個有些念舊的人,并且他并不喜歡貴重的東西,反倒是喜歡好玩的、新奇有趣的玩意。所以盡管裴如晝在鳳城收到了不少封賞,各個窯口的瓷器不知道收了多少,但他常用的那個,卻始終都是當初從晝蘭關帶來的。
戚白裏不顧周圍的髒污,直接坐在了案前。
他頓了一下,忍不住屏住呼吸,輕輕地将原本擺在書案正中的杯子拿了起來。
這一刻,戚白裏閉上了眼睛,他握緊了那杯子,指尖感受到了那凹凸不平的燙金紋路。
恍惚間,戚白裏就像是回到了當年,回到了裴如晝還在的時候一樣……
那個時候,裴如晝會給自己分享來自西域的果釀。
果釀并不醉人,但卻有一股好聞的香氣……
香氣?
就在此時,戚白裏忽然一下睜開了眼睛。他終于意識到,此時自己的鼻尖并沒有什麽香味,有的只是木材腐朽之後生出的詭異氣息。
一切都不再是往昔了。
借着月光,戚白裏下意識朝杯底看去。
他見——此時杯中一滴酒液都沒有,有的只是……厚灰一層。
“如晝……”
大易皇帝的手指在這一刻顫抖了起來,原本能夠拿穩寶劍的手,此時竟然托不起一個小小的杯子。
就在他恍神的時刻,那薄薄的燙金杯就這樣從戚白裏的手中滾落,無聲摔在了案上。
風吹起厚重的床帳,戚白裏的餘光看到,此時屋內只有自己一人的身影。
當年的一切,早就如幻夢般消散。
他再也見不到裴如晝了。
哪怕手握大權,獨掌江山,可戚白裏卻還是像個無家可歸的孩子般慢慢坐在了地上,他抱着自己的膝蓋,就這麽靜默着坐了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