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餘灰
明貍還是第一次體會到這樣的感覺，沒辦法形容，好像一件事忽然懸在了心頭上，居高不下，還要時刻擔心它掉下砸下來。
她不太明白聽到那陣好聽的嗓音時，自己心裏忽然一空是為什麽，一直在那持續的一段時間內，一個忽然的意識回蕩在心頭。
她，有點喜歡常白隐了。
手指像是被手機的熱度燙了一下，眼底閃過茫然。
電話對面的聲音還挺好聽，應該是常白隐認識的。
也是，他那樣的人，身邊應該怎麽都不缺朋友。聽說他家裏家室也不錯，高考之後或許會回京寧吧。
過了幾分鐘，那邊重新打來了。
明貍看着電話一直閃着，一直到自動挂斷，她才失魂落魄地捏起手機看了一眼。
上面發來了一條信息，陌生的號碼，幾乎不用猜，明貍就能想象到他發來的什麽了。
但點開那張圖片，她還是怔住了。
這幾張，是江煜在監獄的圖片。
監獄是有管理員在的，明貍在當時就有查過裏面的情況，食堂，圖書館，寝室，還有工地，都是被關在裏面人的活動範圍。
大概是為了觀察牢犯們的日常生活，裏面攝像頭很多。
這張照片，是江煜穿着一身囚衣坐在圖書館的照片。
他的面色蒼白，向來嬌生慣養的大少爺怎麽受得了監獄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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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之後他出獄也都是被他爸媽接走的，明貍沒見過他一面，人就已經去了國外。
明貍盯着這張圖片，眼眸瞪大，瞳孔逐漸泛疼，手機的白光明晃晃的刺眼。
她明白過來為什麽江煜爸媽那麽讨厭自己。
一直到手機從指尖滑落，明貍抿着唇，一張本就白皙的臉逐漸褪去血絲，蒼白到病态。
她感覺到自己快要窒息，頭腦發沉，手指緊緊扣着胸口，蹲着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神經才清醒過來。
她之前在心理醫生那邊買的藥吃完了，常白隐知道自己的事，她也不想去那個醫院。
更何況，她對那個醫生也沒什麽好感。
手機再次響了過來，明貍撈起被扔在地上的手機，接通之後，嗓音沙啞：“喂。”
常白隐喘着氣：“開門。”
明貍沉默了一下，看了一眼有些亂的客廳，還是站起身給人開了門。
明貍剛轉身，就被人直接拉進了懷裏。
常白隐的胸膛滾燙，想一把火一樣，把人灼燒得生疼。
“松開。”明貍語氣沒什麽起伏，少見的平靜。
常白隐松開手，笑意從喉結從震蕩出來，胸膛起伏：“生氣了？那是……”
明貍轉過身，赤着腳走到客廳，捏起沙發上的一個盒子。
常白隐這次看到沙發上很混亂，像是有人估計弄亂了一樣。
“房間怎麽這麽……”
“你的禮物。”明貍把東西扔給他。
是一塊最近挺流行牌子的手表，花了他不少錢才買的。
就當……是感謝他之前的照顧好了。
常白隐捏着禮盒，臉上沒什麽表情，眼眸盯着明貍看。
“什麽意思？”
明貍坐在沙發上，垂着頭手指抓住頭發，一張臉隐藏在雙.腿.間。
“你以後能不能別煩我了。”
常白隐瞧了一眼被扔在地上黑屏的手機，還有亂糟糟的客廳，捏着手表走過去，蹲下身歪着頭看她。
眉眼溫順，聲音很輕：“不開心嗎？要不要出去玩？就我們兩個。”
明貍搖了搖頭：“沒有。”
常白隐修長的手指輕輕撩動她的頭發，他看不清明貍是什麽情緒，也聽不出語氣是開心還是難過。
“怎麽了？”
明貍嘆了口氣，聲音很悶帶着鼻音：“就是覺得，開學之後，我們就當跟之前一樣不認識不好嗎？”
常白隐頓了下手指：“給我個理由。”
明貍沉默了一下，然後擡頭看向他，語氣很平靜：“江煜之前，為了坐過牢，他喜歡我。”
常白隐垂着眸，手指耷拉在膝蓋上：“所以呢？”
明貍：“所以，你別追我了。”
這句話之後，是死一樣的寂靜。
“就因為這個？”常白隐問。
明貍擡頭，徑直跟人對上。
常白隐好像笑了聲，臉上沒什麽情緒。
須臾的平靜後，他忽然跟發瘋了一樣，半蹲着仰起頭，大手緊緊扣着她的後腦勺，唇瓣緊緊貼了上去，肆虐般的将自己的氣息灌.滿明貍整個口腔。
他的動作霸道，一雙鷹眸死死盯着她，眼角逐漸泛紅，像是在發洩一般，不想放過明貍，也不想放過自己。
明貍微微低着頭，被緊緊固定在一個位置，也沒打算動。
沒一會，就感覺到了口腔裏一股腥甜，不知道是她的唇破了，還是常白隐的。
明貍睜着眼，常白隐如蝶翼般的睫毛顫動着，動作很兇猛，眼睫卻顫抖個不行。
不知道過了多久，明貍才被他松開。
常白隐眼神帶着死一般的寂靜，他的唇瓣抿成一條直線，盯着明貍不知道看了多久。
最後一腳揣在一旁地上的手機上。
手機被這股大力踹飛撞擊在牆壁上，瞬間四分五裂。
明貍身子顫了一下，忽地響起那天晚上下着雪，她把常白隐的手機扔在馬路上的情形。
現在，算是還回來了嗎？
門被哐當一聲關上了，力氣大到她感覺整個房子都在晃動。
眼前一陣白一陣黑，明貍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昏過去的。
第二天去修了手機，又去了一個小診所買了止痛藥。
老板不肯賣，說是這種止痛的藥物都是有副作用的，每次進藥都要記錄去處，明貍多給了幾百塊錢，他就沒再吭聲了。
接下來的兩天，外面一片張燈結彩的喧嚣，新年氣象一如以前。
只有兩棟別墅裏，沒有絲毫聲響，甚至到了晚上都一片漆黑。
江煜走的那天給明貍發信息了，徐成遠問要不要一起去機場，明貍拒絕了。
既然沒有結果，索性就不要有太多交集。
新開學的那天明貍就辦理了住宿手續。
李時文有些驚訝。
“你要搬宿舍？也行，在學校更能專注學習，距高考可就剩下四個多月了，說快可是很快的。”
明貍點了點頭：“宿舍還有位置嗎？”
李時文說：“有，封可之前在102，你剛好可以去她的位置住，宿舍環境沒有家裏好啊，都是十二人宿，上下床，你要确定了簽一下住宿單就行了。”
明貍皺眉：“封可不住宿了？”
她還沒去教室，還沒見到封可，奇怪的是昨天開學，她給對方發的信息今早還沒回複。
李時文頓了下，嘆了口氣。
“哎……她不上了，已經休學了，也不打算高考了。”
明貍直接愣在了原地：“為什麽？”
“她沒跟你說嗎？她有肝癌，在高二的時候就已經查出來了，查出來的時候……已經治不好了，過年這幾天她一直在國外治療，剛開始還是她一直堅持想要來學校上課，她媽媽才同意的，最近好像惡化了。”
明貍站在原地，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她沒跟我說過。”
“對了，她走之前還給你寫了一封信。”李時文拍了拍她的肩膀：“說是讓你一個人看，她媽媽說最近她的情況不太好，估計已經不能在網上跟你聯系了。”
李時文安慰她：“你慢慢看吧，下一節我的課，晚點去也沒事。”
明貍捏着那封粉紅色的信封，跟那天常白隐寫的情書是一模一樣的包裝。
她蹲在教學樓的最盡頭，那邊都是些荒廢的教室，平常都不會有人過去。
風聲呼嘯，枯枝搖曳。
她打開信封，一股蜜桃香味灌入鼻息。
上面是她清秀的字體。
封可的字向來很飄，這張卻是一筆一劃寫出來的。
“你好啊，明貍。
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有肝癌，醫生告訴我，我可能活不久了。
再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沒開學的時候我就知道你生病了，我媽媽是一院的醫生，你是不是找她看過病？當時我剛好在裏面，我不是故意偷聽的。
不知道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還在不在，但是我希望你還在。
媽媽說這個世界上人來人去都是自然的事情，可是我晚上半夢半醒時還是能聽到她背着我偷偷哭。
我也不想死，我想要好好活着，陪着照顧了我一輩子的媽媽。
我也想談戀愛，想告訴夏陽光其實我挺喜歡他的，但是……我還沒準備好怎麽答應，私人醫生就檢查出來我病情惡化的事情了，我不得不去國外。
第一眼我就挺喜歡你的，跟你相處更覺得你是個外表不易靠近，但內心很軟的人，我很喜歡你，也想跟你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說了好多話。
希望你答應我一件事兒，就是，你要活下來啊，幫我看看這個世界吧。”
明貍眼眸被一圈一圈的水光覆蓋，鼻尖泛酸，她仍舊沒什麽表情，蹲在角落的牆角抱着膝蓋，微微仰着頭看着天上，試圖讓淚水倒流。
她明明才十八歲，卻好像不止十八歲。
有人為了她殺人坐牢而死，有人為了他打架留下案底，現在，有人明明不認識她，都想要她活下去。
但是也有人一直不願意放過她。
她不太懂，為什麽她的人生就是這樣坎坷，好像一直沒有盡頭。
好像那把懸在頭頂的刀一寸一寸插入骨縫，直沖着心髒又沒有到達心髒。
痛楚蔓延，永不停歇。
開學的這幾天，明貍最喜歡的事情就是獨自一個人坐在教室角落看書。
她沒有再跟封可聯系過。夏陽光也逐漸冷漠，仿佛記憶裏那個陽光的人從來不是他。
而常白隐，好像一直都沒有來過學校。
一直到明貍以為這個學期再也見不到他，他忽地就出現在了學校的操場上。
穿着一身休閑裝，頭頂蓋着黑色鴨舌帽，眉眼恹懶，手裏捏着一個魔方。
一群人跟他為伍，同樣是所有女生眼裏遙不可及的暗戀對象。
明貍這才意識到，原來這個人是那麽閃耀，只有她一直忽視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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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原來零分評論不能删，顯得我一直在請假一樣（氣
今天也是愛你們的一天！！（>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