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郁韞林不知道自己最近怎麽了, 總覺得有口氣憋在胸口,上不來也下不去,搞得他心煩氣躁。

可仔細想想也沒什麽值得煩躁的, 備課、上課、做研究、寫論文……每件事都同往常一樣, 按照他喜歡的步調有序推進。

真要說有什麽不順心的,便是每天的晚飯, 都得自己去食堂解決。

雖然忻棠只給他送了一個多月的飯, 他的胃卻被慣壞了,一到六點就開始餓。

而且耐餓程度也大不如前, 稍微拖上一陣子就不舒服。

胃不舒服,注意力就很難集中, 注意力不集中, 事情就做不下去。

因此每到飯點, 他就不得不放下手頭的工作, 先去填飽肚子。

他有着随時随地思考的習慣,無論是走路、吃飯還是洗澡, 大腦都能自動開啓沉思模式, 讓他專注在數學世界裏,不被外界打擾。

可現在,他卻動不動想起忻棠。

就好比眼下,他坐在食堂裏,吃着人氣最高的大排飯,卻想起她做的紅燒豬排。

裹着一層澱粉的大排煎得兩面金黃,在調好的醬汁裏熬煮過後, 一口咬下去, 滑嫩軟糯、滿嘴鮮香。

哪像碗裏這塊, 又柴又鹹, 他咬了兩口就嫌棄地擱在一旁,再也沒動過。

在郁韞林越來越嫌棄食堂飯菜的日子裏,忻棠忙得腳不沾地。

有了郁承晏的牽線搭橋,與學校合作開設的烘焙教室進展順利,惜惜所在的春蕾幼兒園已經正式開課了。

被一群軟萌萌的小可愛圍在中間,看着一張張純淨稚氣的笑臉,忻棠的心都要萌化了。

她發現自己很享受這樣的課堂,于是拜托郁承晏幫她繼續推進與礫石教育集團旗下其他學校的合作。

郁承晏很給力,很快幫她聯系好了董事長,還打算親自陪她去談合作。

除了新業務的開展,下個月的優惠活動也要趕緊策劃起來。

這天晚上,忻棠泡在熱氣騰騰的浴缸裏,忙碌了一整天,疲累的身體在水波的溫柔安撫下漸漸放松下來,她滿足地喟嘆一聲,閉上眼睛枕着浴缸沿,有一搭沒一搭地想着該做什麽活動才能吸引到更多的客流。

五月份——除了勞動節,最能做文章的便是母親節了。

想到母親,她的心驀地一抽。

陳年舊事緊接着地從心底湧上來,像污濁的淤泥,瞬間就将她清朗的心湖攪得天翻地覆。

她記起很多年前的某個夜晚,她也曾這樣泡在浴缸裏,然後……

當那可怕的畫面出現在腦海裏的時候,窒息感緊随而至。

霎時間,忻棠仿佛從噩夢中驚醒,猛地睜開眼睛,從浴缸裏霍然起身。

只聽“嘩啦”一聲響,水滴四濺中,她匆忙跨出浴缸,一把扯下挂在牆上的浴袍,往身上胡亂一裹便拉開門,逃也似地奔了出去。

清涼的空氣迎面撲來,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腳下的步子卻一刻未停。

原本守在門口打盹的啾咪見她出來,邁着優雅的貓步慢悠悠地跟上去,可剛到卧室門口,就聽“砰”的一聲響,房門在它眼前關上。

“喵——”它站在門外,昂着毛茸茸的小腦袋,委屈地叫了一聲。

忻棠卻沒有聽見,她頂着還在滴水的濕發匆匆走到床頭櫃前,從抽屜裏拿出一本厚厚的精裝書,然後曲起雙腿坐在床邊的地毯上迫不及待地看起來。

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別的原因,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輕顫起來。

手裏的書很舊了,硬殼的邊角磨損得厲害,裏頭的紙張也已泛黃。

她記不清自己看過多少遍,反正書裏頭的每一句話她都能背出來。

可此時此刻,她依然像第一次拿到它時那樣,從第一頁開始,一個字一個字仔仔細細地往下看。

當看到那些觸動她心弦的文字,也依然像第一次看到那樣,感動得熱淚盈眶。

【*“你有什麽喜歡的諺語嗎?”男孩問。

“有呀。”鼹鼠回答。

“是什麽?”

“如果一開始你沒有成功,那就吃口蛋糕吧。”

“這樣啊,這句話有用嗎?”

“每次都管用。”】

看到這裏,忻棠含着淚的眼睛裏又滲出一絲笑意來。

她想,她之所以迷戀蛋糕,應該是從這句話開始的吧。

【*“善待自己是最大的一種善良。”鼹鼠說。】

翻到這一頁,她的手指驀地一頓,目光定在那一行字上,久久沒有移動。

她想起送她這本書的少年。

他們只見過寥寥數面,他不是戴着口罩,就是背着陽光,她從未看清過他的臉,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們有過短暫的交集,又很快走散在茫茫人海。

可隔了整整九年,他的話依然深深地印在她的腦海——

“你再愛她也要保護好自己……善待自己,比什麽都重要……”

漫漫長夜,她在黑暗中孤獨行走,而他像一盞燈,雖然微弱又模糊,卻照亮了她前行的路。

如果此生有幸,還能再見到他,她一定會鄭重地對他道一聲謝。

想到這裏的時候,忻棠才發覺,身體不知道什麽時候停止了顫抖。

呼吸也平靜了很多,她長長地籲了口氣,然後将書緊緊抱在懷裏。

【*鼹鼠說,我發現了比蛋糕更好的東西。

擁抱,比蛋糕更持久。】

鼹鼠沒有騙她,擁抱真的有安撫人心的魔力。

即使,她抱的是一本書。

發梢上的水一點一點滲進浴袍,沾濕她冰冷的皮膚,胸口那波洶湧的污濁浪潮漸漸褪去,她的心湖又恢複了一片澄澈。

*——*

周五晚上,郁韞林照例回老宅吃晚飯。

圓形的大理石餐桌上擺滿了豐盛的佳肴,祖孫三代四人圍在桌旁,安安靜靜地吃着。

家裏的飯菜比食堂精致很多,做飯的張嫂在郁家幹了近二十年,廚藝精巧,深受老爺子喜歡,就連向來挑剔的郁承晏也不時誇贊她的手藝。

郁韞林卻沒什麽特別的感覺。

他常常在吃飯的時候陷入自己的數學世界,很少在意食物的味道。

可今晚不知道怎麽的,總是覺得飯菜不對口味。

就拿米飯來說吧,蒸得太硬了,一口飯要嚼好久才能咽下去。

忻棠做的飯就軟硬适中,而且會加些小米、黑米之類的粗糧一起煮,吃起來特別香。

就在他暗自比較的時候,郁老爺子突然開口:“韞林,姍姍奶奶住院,你去看過嗎?”

郁韞林咽下嘴裏的飯,随口回道:“沒時間。”

老爺子夾菜的筷子一頓,看着他說道:“我聽說老太太明天出院,你後天抽個時間,去葉家走一趟。”

郁韞林想都沒想就一口回絕道:“後天要開組會。”

老爺子皺了皺眉頭,“不至于要開一天吧?”

郁韞林淡淡地解釋道:“下午開組會,上午、晚上改論文,都是提前和學生定好的,改不了。”

每次讓他去找葉珊珊,就拿學生當借口。

老爺子壓住心底的郁氣,耐着性子說道:“那些事情不能安排在周中嗎?你不過周末學生也不過?人家不要休息放松、不要談戀愛啊?”

郁韞林不以為然地說道:“我帶的學生,自然與我志同道合。”

郁老爺子:“……”

郁承晏原本默默地吃着自己的飯,聽到這裏,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老爺子瞥他一眼,又瞪向郁韞林,“你的學生還年輕,不談戀愛也沒什麽,你呢,再過兩年就三十了!”

郁韞林嚼着飯沒吭聲。

他不知道說過多少遍自己是獨身主義者,可老爺子總是置若罔聞,他便懶得再說。

郁承晏在一旁調侃道:“爺爺,男人四十一朵花,三十怕什麽,花骨朵還沒長出來呢!”

老爺子扭過頭,舉起筷子點點他,“你也別得意,等我解決了他,再回頭收拾你!”

郁承晏假裝害怕地縮了縮脖子,沖郁韞林笑道:“韞林,你千萬要頂住啊!”

郁韞林面無表情地瞅他一眼,卻見一直埋頭吃飯的惜惜突然放下筷子,直起小身板開心地大聲宣布道:“我吃完啦!”

老爺子瞬間被轉移了注意力,伸長脖子看去,果然見惜惜面前的小碗吃得幹幹淨淨,一粒米飯都沒剩,頓時點着頭笑道,“嗯~還是惜惜最乖!”

郁承晏也做出誇張的驚訝表情,“哇,惜惜竟然吃的比爸爸還快!”

惜惜得了表揚,笑得一雙大眼睛眯成了縫,她跳下椅子,跑去餐邊櫃捧回來一個四四方方的銀色保溫袋,沖着郁承晏說道:“那我吃小蛋糕啦。”

郁承晏:“……”

原來是為了吃小蛋糕才吃得那麽快……

他當即收起笑,正色道:“惜惜,你剛吃飽飯,不能馬上吃小蛋糕。”

惜惜皺起肉嘟嘟的小臉蛋,一本正經地反駁道:“棠姐姐說,這是飯後甜點——飯後甜點,不就是吃完飯吃的嗎?”

聽到“棠姐姐”三個字,郁韞林耳朵驀地一動,當即轉頭朝那保溫袋看去,果然見袋子上印着一枚淺黃色的新月logo。

他頓時蹙起眉心,問郁承晏,“這是她自己送來的?”

話出了口,才察覺到自己語氣中的急切。

郁承晏也聽出異樣,擡起眉梢朝他看去。

惜惜清脆脆的童音就在這時候冒出來:“是棠姐姐送到幼兒園噠!”

原來如此。

郁韞林心頭一松,随即暗自嘀咕一聲,舍近求遠!

而郁承晏見惜惜從保溫袋裏取出兩個圓圓的乳酪布丁燒,頓時阻止道:“惜惜,現在不能吃這個。”

“為什麽?”從拿到它們開始她就犯饞了,好不容易忍到吃好晚飯,怎麽還不能吃?

“因為……你已經吃得很飽了,再吃會肚子痛!”

郁承晏努力跟小丫頭講道理,小丫頭卻不信,雙手往腰上一叉,噘起嘴生氣了。

郁承晏無奈,只好搬出忻棠,“不信問你棠姐姐。”

“問就問!”惜惜擡起手腕就用電話手表撥通了忻棠的電話。

“喂,惜惜,晚上好呀。”帶着笑意的清甜嗓音很快在安靜的餐廳裏響起,郁韞林拿着筷子的手不自覺地一緊。

惜惜委屈地抽了抽鼻子,大聲向忻棠告狀,“棠姐姐,爸爸說我現在不能吃布丁。”

“噢~~”電話那頭的女人拉長尾音,猜測道,“惜惜是不是還沒吃晚飯呀?”

惜惜得意地說道:“早就吃好嘞!吃了一大碗呢!”

“哇,惜惜這麽棒呀!”她的嗓音切換成小朋友的模式,慢慢悠悠、甜甜軟軟,聽起來耐心又親切,“那是不是吃得很飽,飽得小肚子都像小皮球一樣鼓起來啦?”

惜惜摸了摸肚子,用力地點了點頭,“嗯!”

“那姐姐問你哦,如果惜惜有一只氣球,已經吹得很大了,現在姐姐還想往裏頭吹氣,氣球會怎麽樣呢?”

惜惜眨了眨眼睛,有點緊張地回道:“會爆掉!”

忻棠循循善誘,“那惜惜的小肚子已經飽得鼓起來了,再吃東西會怎麽樣呢?”

惜惜一聽,眨了眨烏溜溜的大眼睛,張着嘴不說話了。

忻棠便把話題拉回去,“所以爸爸是不是說的很對呀?剛吃飽不能吃布丁,得讓小肚子休息一會兒再吃。”

惜惜點點頭,“我懂了。”

“惜惜真乖!”她輕輕笑起來,“那惜惜先去玩一會兒吧,記得,布丁要和爸爸分享哦!”

“嗯,知道啦!”

惜惜挂了電話,小心翼翼地把兩個布丁燒裝回保溫袋裏,然後噠噠噠地跑去客廳玩了。

惜惜打電話的時候,郁韞林低着頭,看似在吃飯,其實一直豎着耳朵聽。

聽到最後那句“布丁要和爸爸分享”,他“啪”地一聲放下筷子,起身大步離開了餐廳。

老爺子瞧了眼他剩下的大半碗飯,奇怪地看向郁承晏,“韞林最近怎麽回事?老是黑着張臉,好像別人欠他錢似的。”

郁承晏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說道:“據我所知,沒有人欠他錢,但有人欠他小蛋糕。”

老爺子聽得滿頭問號,正打算仔細問問,郁承晏卻趕在他前頭說了句:“我吃飽了,您慢慢吃。”就急匆匆地離開了座位。

郁韞林前腳剛進書房,郁承晏後腳就跟了進來。

“诶,你跟忻棠鬧別扭了?”

瞧着他那張充滿八卦氣息的臉,郁韞林只覺得胸口堵得越發厲害了。

他沒理會他的問題,只是淡淡地扔下一句,“有事趕緊說。”

“啧啧啧,看來這別扭鬧得不小啊……”郁承晏抱着雙臂靠在門框上,興致勃勃地打聽道,“來,說說你是怎麽得罪忻诶——”

不等他把話說完,郁韞林就關門了。

郁承晏當即停住話頭,直起身子單手撐住門扳,沖裏頭的男人急急喊道:“我正事兒還沒說呢!”

“給你兩分鐘。”郁韞林收了力,但手指還握着門把,保持着随時準備關門的姿勢。

郁承晏無奈,只好一五一十地道出來意,“我之前不是和忻棠約好,周日下午帶她去和周坤談合作嘛,可我那天突然有事去不了……

周坤下周又要去外地出差,起碼半個月才能回來……我想着你和周坤之前不是高中校友嘛,所以,幫個忙呗?”

郁韞林硬邦邦地回道:“我不是說了周日下午有組會?”

還以為那是他拒絕去葉家的借口,沒想到是真的。

郁承晏不死心,又問:“就不能挪挪時間?”

“不能。”

那語氣聽來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郁承晏聳了聳肩接受了這個事實,臨走前,看着門裏頭那張沉郁的臉,忍不住勸道:

“韞林,跟女人交往可不是做數學題,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有時候,你得睜只眼閉只眼,不管誰對誰錯,哄就對了。把她哄高興了,你自己不也開心了?”

*——*

吃過晚飯沒多久,郁韞林就回了自己家。

出電梯的時候,他下意識地朝對門看了一眼。

說來也是奇怪,以前時不時就能碰上她,可自從她決定和自己做回“不敲門的鄰居”之後,她就從他的世界裏消失了,不管是出門還是回家,都不曾遇到過。

她家的門也總是緊緊地關着,聽不到從門後傳來的任何聲響,安靜得仿佛沒人住。

想想也是可笑,她曾經和自己“保證”過那麽多次,結果就這一條“絕不再打擾您”做得最好。

郁韞林按下心底的不快,開門回家。

同往常一樣,他洗漱之後便坐在書桌前看論文。

可看了沒多久,肚子就餓了。

之前在老宅就吃了幾口米飯,這會兒餓起來陣仗十分大。

他不得不停下手頭的工作,走出書房,去客廳找吃的。

卻發現家裏一點能充饑的東西都沒有。

他從不買餅幹、薯片之類的零食,泡面倒是會買,但早就吃完了。

茶幾上還剩幾個蘋果,冷冰冰的,看着就不想吃。

無奈之下,他只好回書房拿上手機,打算去小區門口的便利店買杯泡面。

上次去便利店買泡面還是一個多月前,那是一個下着小雨的深夜,忘了給自己做飯的女人剛從外頭回來,拉着他的袖子用微啞的嗓音說:“泡面多沒營養啊,您如果想吃面,我給您做!”

後來她給他做了一碗紅燒牛腩面,軟嫩的牛腩、勁道的面條、再喝一口面湯,鮮香濃郁,一直暖到胃裏……

那味道,真不是幹巴巴的泡面能比的。

除了面條,她還給他做過餃子、馄饨、鳥巢煎蛋……

這些都是大晚上臨時做的。

短短十來分鐘,她便能端上熱氣騰騰的食物,就好像她會什麽神奇的魔法,只要一進廚房,就能輕輕松松地變出各種美味來。

想到這裏的時候,郁韞林已經走出了家門。

對面的那扇門依然一動不動地關着。

他默默地看着門上那個大紅的“福”字,眼前卻浮現出她寫給自己的那張便簽:

“以後,我會做個不敲門的好鄰居,絕不再打擾您!”

郁韞林忽然來氣

——憑什麽她想打擾就打擾,她說不打擾就不打擾了?

他腳尖一轉,幾步走到她家門前,擡手按下了門鈴。

沒一會兒,門便開了,咬着甜品勺的女人出現在門後,眨着眼睛一臉茫然地問道:“怎麽了?”

不帶敬稱就算了,連最起碼的稱呼也省了……

郁韞林對上女人的視線,依然是那雙熟悉的清澈眼眸,可看過來的眼神卻讓他感到陌生。

疑惑中透着疏離,仿佛他是什麽閑雜人員,不應該出現在她家門口。

橫在胸口的那股郁氣“蹭”地一下就脹開了,郁韞林張開嘴,剛要說話,耳邊卻驀地響起郁承晏的聲音:

“跟女人交往可不是做數學題,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有時候,你得睜只眼閉只眼,不管誰對誰錯,哄就對了。”

哄——

他活了二十八年,還沒哄過人……

可誰讓他的胃不争氣?

于是,辘辘饑腸的郁教授輕咳一聲,對上門內那雙澄澈卻平淡的眼睛,艱難出聲:“關于挂名男友的事……”

“噢,我已經找好了。”女人彎起漂亮的月牙眼,語氣輕快地打斷他的話。

“找好了?”郁韞林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女人點點頭,唇角的笑意輕輕漾開,“嗯,他是我朋友的哥哥,我們認識很久了,他陽光開朗、幽默風趣,比你更合适。”

郁韞林:“……”

所以,在她眼裏,他不僅僅是個拿來“挂名”的工具人,還是個——備胎?

作者有話說:

注:【】中的句子摘自《男孩、鼹鼠、狐貍和馬》,[英]查理·麥克西著,汪晗雪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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