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聽到賈代善的梯己全都給賈赦,賈母頓時就心裏不平衡了。

賈赦是跟着老國公夫人長大的,和賈母一直不親。兼之賈母生賈赦的時候年紀尚小,生理上骨盆發育并不完全成熟,國公府營養又好,胎兒大,賈母生賈赦受了不少苦。

賈母偏心小兒子是有原因的。生得容易,還貼心孝順。

可是就是這麽個賈母眼裏什麽都好的小兒子,爵位是沒得襲了,連錢都分不了兩個。賈母心裏那個難受啊。

當年婆婆一手帶大大孫子,老國公夫人在世的時候,賈赦元配張氏還在,賈赦也沒變成纨绔,那老國公夫人的梯己當然全給大孫子。第一代國公爺跟着太|祖打天下,戰利品有多豐厚可想而知,那私庫裏的好東西有多少啊。賈母做媳婦的,自然管不得婆婆的梯己給誰,只是想到那一箱一箱的東西,賈母肉疼。

至于賈代善,那是當今聖上的親信,也是戰場上拼殺下來才沒降等襲爵,戰利品加上賞賜,那也是一大筆好東西。賈母鋪墊了那麽多年,為的就是讓賈代善知道小兒子處處強過大兒子。就算不能讓賈代善将爵位給賈政,至少梯己能分給賈政,再不濟梯己先留給自己做主也好啊。

誰知道因為那個淨餓療法,賈代善對賈赦的印象徹底改觀。賈母籌謀多年,原想着就算謀不到爵位,謀其上而得其中,錢財總能有一大筆的,現在卻什麽都沒有了。

聽了賈代善的交代,賈母心肝兒肉都疼了。他最疼愛的小兒子,現在還是個白身呢。于是賈母一咬牙,道:“老爺,老爺的東西想給誰就給誰,原輪不到我說什麽。只是赦兒、政兒都是老爺嫡親的兒子,老爺也顧念顧念政兒。”

賈代善聽了這話沒說話,只定定的瞧着賈母。

而秦太醫聽了一肚子國公府的陰私,不想參與太深,忙請罪退了出去。做太醫的,想要活得長,還是少知道些秘密的好。

這是做了幾十年夫妻的結發丈夫,但是賈母愣是被賈代善這眼神看得發慌,不自在的搓了搓手,賈母問:“老爺這樣看着我做什麽?”

賈代善沒理會賈母,而是問賈赦:“盛澤來了沒?”

正這時,外頭有人扣門:“國公爺,屬下來了。”

賈代善讓盛澤進來。盛澤應是。

賈赦就看見一個長相普通,氣質普通的人進來了。這人衣着略顯寬松,掩蓋住了虬結的肌肉,氣質并不外露,初一看也沒什麽攻擊性,但是經歷過無限游戲的賈赦卻敏銳的覺得這是個危險人物。

果然盛澤朝賈代善抱拳行禮的時候,賈赦看到盛澤虎口、指側都有繭子。這是長期操練某種武器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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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代善道:“我乏了,你告訴國公夫人吧。”

盛澤應是,轉過身緩緩的對賈母道:“國公夫人,今日國公爺摔倒,是聽見有兩個奴才妄議主子,那二人是受了誰的意,屬下已經查出來了。”

話到這裏,王氏臉都白了。盛澤之所以話只說一半,那是給彼此留着臉面,這屋裏沒有奴才,全都是主子,甚至是直接參與了此事的主子,誰還能裝糊塗呢?

誰也裝不下去了。

王氏咬了咬牙,在猶豫要不要跪下認錯。照理說,王氏是榮國府的掌家媳婦,哪怕氣得賈代善跌了一跤那兩個婆子不是她指使的,她也理應出來認錯受罰。更何況那二人還真跟她有些關系。

但是王氏咬了咬牙,直挺挺的站在那裏裝糊塗。

王家也是武将之家出身,家中女兒個個膽大強悍。王氏是覺得既然公公的人已經查出來了,勢必不會再分給二房什麽,自己就是認了這個錯也毫無用處,那又何必低頭。

賈代善将王氏始于驚慌,終于倨傲的表情看在眼裏,只覺自己榮耀一生,此刻卻覺無比悲涼。家宅不寧,子孫不肖,若是後人無人撐得起來,這國公府的榮耀終将瓦解冰消。可惜,天不假年,自己終究沒有了時間。

王氏裝糊塗,賈母卻裝不下去,畢竟國公爺的梯己那都是真金白銀,全都給了賈赦,政兒怎麽辦?

賈母道:“兒女們都擔心老爺的身子,內院疏于管教也是有的,那起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亂嚼舌根,打出去也就罷了。老爺放心,就是我親自管,也定将這內院整頓好了。只是為了兒孫和睦,老爺也不能偏心太過。”

賈赦聽到這裏,不禁擡頭看了一眼賈母:原來為了家庭和睦不能偏心太過這個道理你也懂啊。那為什麽不管在原身的記憶裏還是書裏,你都偏心到了胳肢窩?

賈代善又将目光落在賈政的臉上。

老婆出來做了惡人,老娘在後面護着,賈代善想瞧瞧這個受益人會有如何反應。可惜賈代善本就有些渾濁的眼睛瞧了賈政好一陣,賈政都猶如事不關己一樣,立在那裏沒動。

賈代善累極了,也失望極了。

低聲道:“其他人出去,世子和盛澤留下。”賈代善一般都叫賈赦為赦兒,稱為世子,那是有重要事情要交代了。

賈母那叫一個舍不得走啊,賈代善的臨終遺言,除了大把的財富,還有大把的人脈呢,這些東西全都落在賈赦手上,賈母不甘心。但是賈代善的話,她也不得不聽啊,賈母帶着衆人一步三回頭的出了梨香院。

賈代善才對盛澤道:“盛澤,你們以後若是還願意留在國公府的,一切行事聽從大公子的。”

盛澤瞧看一眼賈赦,慎重道:“是!國公爺!”

賈代善又将一封奏折遞給賈赦:“從今日起,整頓家風,約束下人,切莫讓豪奴惹禍。若是政兒主動認錯,你将此本蓋上印章,遞到禦前;若是政兒不肯認錯便罷了。”

賈赦雙手接過,沉聲應是。賈代善交給自己的,除了一封奏折,還有賈代善的印鑒。賈代善喪事之後,這印鑒便要交回了。

賈代善又對賈赦道:“賈家日後如何,全系于你身上,若是賈家在你手上敗了,便莫要再來見列祖列宗!”

賈赦本來覺得紅樓世界所有人都是NPC,這時候賈代善慎重托付家族命運在自己手上,原本的秦州才有了幾分自己成為賈赦的實質感受,不知怎麽形容那種感覺,賈赦仿佛感覺到了肩上的擔子,也對賈代善也生出幾分孺慕之情。

“父親,孩兒記下了!”賈赦說。

聽到父親兩個字,賈代善安詳的閉上了眼睛。他終于肯叫我父親了,臨死之前,賈代善如是想。

其實原身賈赦也是稱呼賈代善為父親的,只是秦州剛穿越的時候,不大習慣叫陌生人爹媽,便改口稱賈代善、賈母夫妻為老爺、太太。

而賈代善因此誤會大兒子記恨自己。

之所以會産生如此誤會,還要從原身說起。賈代善身子越來越不好,賈母向來更喜歡賈政,在賈代善病重這段日子,變着方兒的說賈政的好話,撺掇賈代善将爵位傳給賈政。

那日賈母再提這個話的時候,剛好被原身聽到。其實聽到了也不打緊的,只要賈代善堅持不亂長幼就行了。偏偏那日賈代善狀态不是很好,一句話梗在胸口沒及時反駁,原身以為父親不反駁賈母的話是在猶豫,就誤會父母皆想廢長立幼,頓時覺得天大地大,沒了自己的容身之所。一頓悶酒将自己喝死了。

喝死之後秦州穿越過來,雖然前去梨香院探病的時候為了救賈代善的命又是準備膳食又是請太醫的,費盡心思,但是再也沒喊過一句父親。

賈代善當然以為賈赦還記恨那日的事,所以改口。但是賈代善也确實被換了芯子的賈赦救回一條命。

漸漸的賈代善就覺得長子還是孝順自己的,就是誤會自己後心裏別扭,不肯稱自己為父親。可惜父子倆已經沒有時間解開誤會了。

現在賈赦終于改口了,賈代善一口氣放下,身體也支撐不住,就此辭世。

賈代善死了別說對寧榮二府,對朝廷都是一件大事了。

賈赦和盛澤從梨香院賈代善屋裏出來,沉痛宣布國公爺去了,榮國府頓時哀戚一片。賈赦聽着那些痛哭之聲頗是感慨。

寧榮二府最大的靠山倒下了,不管是哭國公還是哭自己,此刻的許多人倒是哭得真情實感。

久病之人,就是為了沖一沖,衣裳棺椁也是早就準備好的,前一刻榮國府兩房還在明争暗鬥,下一刻便挂上白皤,開始準備料理賈代善的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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