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賈赦在書上看過最聲勢浩大的一場喪事就是秦可卿的,但是和賈代善這一場比起來,秦可卿的喪事也不過如此。
賈代善是誰呢?當初救駕有功的人,致和帝的左臂右膀,天子幼時玩伴。別說四王八公之家盡皆前來吊唁,連天子、太子都設了祭棚,戴權甚至還親自來了一趟。
秦州在現代社會也出身豪門了,但是如此窮奢極惡的喪葬也是頭一回見。照這麽花下去得多少銀子啊?關鍵是這錢按當朝律法,主要是賈赦自己的啊,憑啥讓王氏做主就這麽花?而且誰知道王氏會不會做假賬呢?
哦,是必須會。畢竟這裏是榮國府,修大觀園的時候,賈芸種點花草樹木都能撈一筆。
巧的是賈赦在算計銀子的問題,賈母和王氏婆媳也在算。
上回王氏授意下人嚼舌,說賈赦堅持給賈代善吃食是想害死賈代善繼承爵位,這話實際上是非常惡毒的。加上榮國府下人嘴巴不嚴,京城的事兒都能傳遍江南,賈赦想繼承爵位這事兒傳出去,對賈赦而言絕對是巨大打擊。
雖然這一世這等造謠被致和帝的禦用太醫辟謠了,但是誰知道上輩子成沒成呢?
賈赦腦海裏剛冒出這個疑問,腦海裏就自動有了答案。
正像賈赦疑惑的那樣,上輩子還真成了。當然,上輩子賈代善是沒做成飽死鬼的。前世賈赦聽到賈母跟賈代善商量讓賈政繼承爵位,也喝了一場悶酒,彼時賈赦沒死成,也沒有換芯子。無人在賈代善病重的時候堅持讓他吃飯,賈代善依舊用賈家祖傳那個淨餓療法,然後賈代善餓死了。
所以前世傳出的謠言版本是這樣的,賈赦為了繼承爵位餓死了親爹,可憐戰功赫赫的國公爺上路都沒吃上一頓飽飯。
雖然這種無中生有的事誰都沒有證據,但是不妨礙致和帝聽了大為震怒,只給賈赦襲了一個一等将軍。
那時候賈赦雖然有些纨绔名聲,好歹是太子伴讀,是國公之子,也沒闖什麽大禍。如果不是因為這茬,賈赦再怎麽也有一個侯爵襲,不可能連降幾等僅僅得了一個一等将軍。
這些念頭是突然出現在賈赦腦海的,但是賈赦卻覺得真實無比,簡直就是前世真相。再根據原著裏的描述,人家林黛玉一個小姑娘來榮國府,王氏還要派人造謠說人家小性兒,處處不如薛寶釵呢?這種做派也符合王氏的一貫手法。
等前世那些過程以倍速電影的方式投射在賈赦腦海中時,賈赦懂了。這次自己穿的是個猜謎游戲,如果猜對了,腦海中就會得到答案。
且說賈母和賈赦都在算計賈代善的喪禮要花多少銀子。
榮慶堂中,賴嬷嬷對賈母道:“老爺所有梯己都留給了大爺,這老爺停靈辦喪,也要大爺有所表示才是,否則都是大爺不孝!”這是撺掇着賈母逼賈赦出銀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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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算計的也正好是這個事兒,就對鴛鴦說:“鴛鴦,你去将大爺叫來。”
現在這個鴛鴦還不是原著裏出現那個鴛鴦。賈母房裏的丫鬟跟韭菜一樣一茬一茬的換,都叫那些名兒,叫鴛鴦的便是賈母房中一等體面的丫頭。
賈赦跟賈母一直不親,若是派個普通丫頭去傳話,賈赦偶爾會借別的借口搪塞推脫。因為知道賈赦這個脾性,重要事情賈母向來是派身邊有體面的下人去傳話,像是鴛鴦、賴大等人去傳話,原來那個賈赦也一樣跑得飛快。
榮國府現在人來人往的,前來道惱的人絡繹不絕,左右儀門都開了。鴛鴦直接出了西儀門,直奔東大院。
賈赦剛換了衣服,作為襲爵人,也作為榮國府的新任當家人,賈赦自然要去招待賓客,就這時候,鴛鴦直直的闖了進來:“大爺,太太請你去一趟。”
賈代善已經過身,但因賈赦的爵位尚未封下來,上上下下皆未改口,依舊稱賈赦為大爺。
賈赦一看鴛鴦那副樣子就心中不喜,不過是賈母身邊的丫頭,對自己的語氣竟然像命令一樣。賈赦道:“我現在要去和前來道惱的賓客說話,走不開。既然你來了,也不用我再打發人去二奶奶那裏說了,你去跟二奶奶說一聲,我要查大庫這些年的賬本,順便讓二奶奶将這次喪禮的流程跟我說一說。人手怎麽分配,東西誰負責采買,前頭後院分別是誰負責等等,皆要清楚明晰。”
賈赦口中的二奶奶,現在指的賈政之妻王氏。
鴛鴦直接傻眼了,這還是那個除了吃喝玩樂百事不管的賈家大爺?可是賈赦發號施令那氣度,看着也不像好糊弄的。鴛鴦錯愣了一下,險些直接領了命。
不過賈母身邊的首席大丫頭麽,在榮國府走到哪裏都是賈母的代言人,除了賈母,誰也別想壓鴛鴦姑娘一頭。想明白此節,鴛鴦道:“奴婢是來替太太傳話的,辦好老太太交代的差事才是奴婢的本分。太太現在等着大爺,還請大爺快些過去。”
喲呵,這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她鴛鴦姑娘才是這榮國府的大小姐,賈赦只是辦事的小厮呢。
賈赦瞥了鴛鴦一眼,一個在正文都沒出現過的次要NPC,打了也就打了。
“鴛鴦頂撞主子,無法無天,打十個嘴巴子。念在她是老太太身邊的人,就打五個吧。”賈赦留下話,本來是要去正廳的,索性尋了張太師椅坐了下來看戲。
他倒要看看,除了榮慶堂和二房不将他當做當家人,自己院裏這些人是不是也吃裏扒外,若是不想當東院的人,賈赦可以換過。
本來賈赦還是秦州的時候,混賬是混賬,但是從來不打女人;後來穿入無限游戲,這些毛病就全改了。無限游戲危機重重,誰都不知道那些男女老少是人是鬼,什麽憐香惜玉憐貧惜弱都有可能丢了自己的命。自己不親自動手,已經是給賈母和這個嚣張丫頭留臉了。
現在賈赦身邊的陳嬷嬷還是老國公夫人挑的人。老國公夫人和賈母向來有些婆媳不和,榮國府別的下人或許打狗看主人,不會動鴛鴦,東院的人可沒那麽多顧忌。
陳嬷嬷當場讓兩個粗使婆子将鴛鴦的雙手反剪在身後,作勢要打。
這時候邢夫人已經嫁進來了,王王善保家的就是邢夫人的陪房。說起來王善保家的也有一顆上進的心,就是一直不得其法。這不,今日又拍錯了馬屁。
王善保家的出來道:“大爺,這鴛鴦姑娘不過是來傳個話,就是惹了大爺不快,也不該在這個時候罰人。否則傳出老爺剛去,大爺就不敬太太打了太太身邊的人,這樣的話也不好聽。”王善保家的是想着老爺去了,以後這個府裏就是賈母說一不二,自己替鴛鴦解個圍,以後也在太太跟前賣個好。
賈赦聽了冷笑了一聲沒說話。
陳嬷嬷道:“原是有心饒她。只是今日饒了她,明兒來一個不聽大爺吩咐的,後兒又來一個不聽大爺吩咐的。這一次饒了,下次誰都敢不聽我們爺吩咐了,不如現處置了好。大爺罰個下人還擔心人說嘴麽?若是大爺都吩咐不動榮國府的人,那才是天大的笑話。”
鴛鴦聽見王善保家的替自己說話,原以為能逃過一回,聽了陳嬷嬷這麽說,知道賈赦定要拿自己做筏子了,讨饒多半沒用。只得心中暗恨,決心等回了榮慶堂再告狀去。
王善保家的聽了陳嬷嬷這疾言厲色的一席話,心中吃驚,動了太太房裏的人,以後大房這日子更不好過了。
卻聽陳嬷嬷繼續道:“還有你,你是東院的人,不但不聽大爺吩咐,還教訓起大爺來了,也該罰。念你是初犯,也打五個嘴巴子,記住以後不該說的話別瞎嚼舌。”
王善保家的聽見陳嬷嬷這樣處置,頓時瞪大了眼睛。還大聲嚷嚷:“我是大奶奶的人,要處置也是大奶奶處置,什麽時候輪到你……”
不等王善保家的喊完,賈赦道:“也罷,你既不服管教,便回邢家去吧,你家大奶奶身邊,我另挑人上來使。”王善保家的一下子蔫兒了,滿口讨饒。
先給了沒眼力的下人們一個下馬威,賈赦才理了理衣袖,去了正廳。
沒一會兒,鴛鴦在東院被打嘴巴的消息就傳回了榮慶堂。因為榮慶堂也有許多客人在,傳話的丫頭是低聲在賈母耳畔說的,賈母聽完,臉色大變,怒道:“反了他了!”
保齡侯夫人問:“怎麽了?”
賈母是個好面子的人,見許多人在場,壓住了怒火,好容易等到賓客告辭了,忙傳了賴大帶着小厮去‘請’賈赦。
哪怕已經過了許久,賈母依舊怒不可遏:“他這哪裏是打的鴛鴦,打的是我的臉面呢!”
賴大帶着小厮氣勢洶洶殺到東院卻撲了個空。東院的人雖然有陳嬷嬷那樣一心為着賈赦的,也有王善保家的那樣怕正院,巴結讨好正院的。
賴大很快就問出賈赦現在在梨香院。梨香院和東院一個在榮國府的最北端,一個在最南端。賴大聽說賈赦在梨香院,心裏抱怨了一句,又帶着人氣勢洶洶的走了。
賴大自從做了榮國府的大總管,那叫一個養尊處優。一群拜高踩低的下人捧着,肥雞大鴨子的吃着,現在頂着一個大肚腩,這麽一南一北的跑,又趕得急,到了梨香院,已經喘息上了。
榮國府大總管走到哪裏都無人敢攔,加之梨香院現在所有下人都被集中在院子裏,賴大暢通無阻的入了內,卻見賈赦一身殺氣,正在發落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