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

夏葉帶着寧公予跟随謝樓奕來到一處與其他兵帳相去甚遠的帳篷,外面兩人行過禮後,便掀開門簾把将軍一行人讓了進去。

夏葉見裏面的布置比起兵将的來說要整潔不少,一旁的床上正躺着一個人,一動不動,似是昏迷中。

謝樓奕緩步上前,輕輕坐在了那人旁邊,擡手幫那人整了整頭發,說道,

“今日我帶來個大夏大夫,說來還和你有些關系,我讓他來給你配藥,你會馬上清醒過來的。”

夏葉聞言不由大驚,這話聽來,可不就是說床上躺着的人便是裴蘭清?

“難道是裴神醫?”

謝樓奕點點頭,讓出位置來,叫夏葉上前把脈觀視。

夏葉神情肅穆地看着那人蒼白的臉色,這次是個機會,也是最為危難的時刻。

這道理寧公予也能明白,雖然他也甚是激動,但還是努力地克制着低着頭不言語,只在心裏祈禱夏葉可千萬小心別出什麽岔子。

半刻鐘過去,夏葉站了起來,擡手抹了抹布滿細汗的額頭,對謝樓奕說道,

“将軍,請你帶我去配藥的地方吧。”

“你有多大把握?”

“七八成。”

謝樓奕停頓了片刻,終究還是認同這個結論。

七八成對此毒來說,已經算是很高的成功率了,他需要為裴蘭清的性命堵上一把了。

配藥的過程,謝樓奕也是寸步不離,死死盯着夏葉的動作,好在夏葉心理素質不錯,也不管旁邊立着個門神兇悍的人,該做什麽按部就班一絲不茍,讓原本心驚的寧公予也平靜了下來,心裏想着,也要向夏葉學着這種冷靜與處變不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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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一碗藥被喂進裴蘭清口中,夏葉才松了口氣。

“他多久能醒來?”

“過了今天,明早來看應該就會醒了。”

“我會安排個地方給你們過夜,明天他若是不醒。。。。”

“應該能醒,将軍便莫要吓我們了。”

夏葉拍拍胸脯做出驚吓的模樣,謝樓奕眼皮一顫,也就沒再說下去,把他們兩人帶了出去安頓,最後威脅了一句不準亂跑,便施施然離開了。

在只有他們兩人的帳篷裏做定了,寧公予這才上前抓着夏葉的手臂,拍拍夏葉肩膀,說道,

“辛苦你了。”

夏葉這時才露出疲憊的神情,緩緩搖了搖頭,神經一直繃着總歸有些不适,就當做以往做了一臺幾個小時的手術罷,也就當做沒什麽了。

“明天裴蘭清一定會醒來,希望他并沒有背叛大夏,否則,我們想要的情報怕是還是得不到。”

“嗯,這事情你就便想了,我來考慮就好,你好好休息一下,你身子不比我見狀,這番折騰下來肯定吃不消,往後還有不少難關需要我們一起度過。”

夏葉點頭應了,躺倒在床上,轉身便閉上眼睛休息起來。

到了第二日,總歸是要看到結果,寧公予反而比前一日要冷靜許多,精神爽朗地早早和外面的守衛打個了招呼,讓他們去拿兩份早餐過來,被對方側眼瞧了讓自己去取也不見生氣,倒是乘機拿了信物在軍營裏四處走動起來,不過也是弓着身子四處小心,遇着人便打聽取飯的地方,并不是那麽紮眼。

等到轉一圈回來,夏葉已經起身坐在床邊等着他了,

“你自己去取的?”

見寧公予進來,夏葉看了看他手中的東西,再看看他的表情,一直懸着的心也放了下來。

“嗯,他們瞧不起我們,不願幫我們取呢。”

說着,眼睛若有深意地眨了眨眼睛,夏葉瞧了,憋不住嘴角上彎,但是說出口的話卻是全盤不同的語氣。

“唉,我真沒有心思吃什麽東西啊,你說萬一那個裴蘭清還沒有醒過來,我們主仆兩人可怎生是好啊!”

“主人醫術了得,小人可是非常信任主人的啊!主人,還是先喂飽肚子再說吧!”

夏葉哼了哼,拿過早飯便扒拉起來。

不一會兒,如他們所料,對此事肯定更為焦慮的謝将軍早早便來尋他們了,而且還是在看過裴蘭清之後才過來的,所以那面色衆人一瞧,心中都有了底,若不是将軍向來穩妥,換做他人可能已經興奮得手舞足蹈語無倫次了。

夏葉起身上前作揖,帶着笑意問道,

“看将軍神色,裴神醫應該已經醒了吧?”

謝樓奕點了點頭,

“他要見見你,你們跟我過來吧?”

夏葉領着寧公予跟在後面恭恭敬敬的,

“他精神如何?”

“尚可。”

“昨日煎的藥今日還要再繼續吃兩次。”

“他自己也是這麽說的。”

夏葉心內啧啧,這說話的語氣真是越來越好了啊,關系肯定很不一般。

一行人進了裴蘭清帳內,那裏裴蘭清還在床上,只是沒有再躺着,而是北倚着個坐墊斜坐着,見到那一行人,眼神微不可察地閃爍一下,才淡然地開了口,

“這是救了我性命的小兄弟嗎?”

在謝樓奕默認的情況下,夏葉上前向裴蘭清行禮,比起多年前所見的那個人,裴蘭清其實并沒有變化太多,只是讓這毒給拖得有些身體瘦弱臉色蒼白,想來他也該快四十歲了才是,卻是一點看不出來,神醫果然很會保養啊!

“在下夏葉,是常舟大夫的徒弟,不知裴神醫是否還有些印象?”

裴蘭清聞言,驚喜之下,仔細打量起夏葉來。

“你這麽說,我倒是想起來了,那個時候你還是個孩子呢,現在長大了,還是能瞧着以前依稀的影子。”

“哈,裴神醫能記得便好,自從你在大漠裏失了蹤影,大家都很着急,尋了你許久呢。”

這話一出,換來裴蘭清一絲不自在,也換來一旁謝樓奕的不滿。

夏葉瞧着他們的臉色,連忙換了個話題。

“那裴神醫還記得京城那個中了奇毒的方家少爺嗎?他們尋到風沙渡來尋你問解藥呢。”

“他們啊,我自然記得,我去大漠尋紫光草就是為了給他們配解藥。”

“那。。。。”

這一回,夏葉可不敢貿然開口問出不妥當的話來。看這情形,把裴蘭清給請回去那是不可能的了。

“把紙筆取來,我把藥方寫下來,就勞煩你把這帶給常舟為他們配藥吧。”

聽了這話的謝樓奕便親自去取了紙筆過來,看起來心情好了不少。

“這裏兩個方子一個是治方越的,還有一個是治他身邊那個侍從的。”

“我知道,是那個同樣中毒的晏傕。”

裴蘭清點了點頭,覺得說了這會兒話有些疲憊了,謝樓奕便上前扶着他躺了下去,把一幹人等都領了出來。

待進了自己的帳篷,夏葉一反常态,掏出剛才裴蘭清交給他的藥方,仔細看了起來。

見夏葉那認真嚴肅的神情,寧公予也警覺起來,掀開門簾瞧了瞧,見沒有人守着他們,趕忙擠到夏葉身旁,小聲問道,

“你這是怎麽了?藥方有問題?”

夏葉點了點頭,指指藥方上的幾味藥,輕聲說道,

“嗯,當時他寫的時候我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原以為是我學藝不精看不明白,但,現在,我明白了。”

“什麽?”

“裴蘭清傳了信息給我們,這幾味藥按其意解釋過來,是告訴我們,戰事五日起。”

寧公予反複瞧了幾遍,也終于看明白了,

“這消息應該是準确的吧。”

“看他和謝樓奕的相處,他們之間的關系一定不普通,裴蘭清不是叛國而是為了其他原因留在謝樓奕身邊的。所以,這消息可信,我們要趕緊回去了。”

對于夏葉所說的不普通的關系,寧公予并未明白,獨獨對着這戰事将起這消息眉頭緊鎖。

“那我們今日就離開吧!”

“只是太快急着離開會引動他們的疑心,我們等再見過一回裴蘭清再走,最遲明天一早離開,希望到時候謝樓奕不會攔着我們不讓走。”

“他憑什麽?”

“憑戰事将起,憑他是領兵将軍。”

兩人接着都沉默了下來,只期盼不要讓這擔憂變成真。

夏葉想了想,還是決定過一會兒親自監督煎藥然後送藥,再碰一碰裴蘭清,看能否提點一二。

于是,午飯前,夏葉踩着點跟着謝樓奕又去見了裴蘭清,說再看看裴蘭清恢複得怎麽樣,不過這理由實在有點不倫不類,裴神醫自己還能不知道自己的情況?所以,夏葉覺得更是有理由早些離開了,只是該用怎樣的方式不那麽突兀地提出來呢?

好在心思靈巧的裴蘭清看明白了夏葉那意味深長的一眼,漫不經心地開口問道,

“你說方家少爺頭痛發作得厲害?”

“是呀,所以舉家搬到風沙渡希望能早些尋到解藥。”

“唉,我當時在大漠裏迷了路,若不是遇上樓奕,怕是就要丢了性命了。”

說着,眼神柔和地看了看謝樓奕,換來謝将軍撇開頭去。

裴蘭清笑了笑,才又接着開口,

“那你們還是早些回去吧,畢竟我突然失蹤這麽久沒有任何音訊聯系,對他們也甚是愧疚,早些回去早些治好他們,給我個回信,我也好放下心來。你說是吧,樓奕。”

“嗯,那就讓他們早些離開吧,現在就走。”

畢竟離開得晚了,有些事情一目了然就瞞不住,他也就不會冒着風險把他們送走。

夏葉心內一喜,連忙道了謝,回去整理行李。

裴蘭清看着夏葉離開,才和謝樓奕說起話來,

“我知道此戰是王上的意思,你是鞑鞑國的将軍自然是不可能不從的,這次你能願意在戰前放他們離開,我知道你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所以還是要謝謝你,只是,大夏終究是我故鄉,戰事一起,遭受災難最多的還是大夏的百姓,我若說希望你能少些對平民百姓的殺戮,你能聽進去嗎?”

裴蘭清越說心裏越沒有底,他畢竟不那麽懂朝廷上的事情,謝樓奕一邊聽着,神情閃爍,若是兩國之間一直和平相處,他和裴蘭清之間就沒有什麽隔閡的,但,這戰事一起,他身為将軍,就有無法撇開的責任。

謝樓奕不能說他沒有一點抱負,但經歷了這次裴蘭清莫名其妙的中毒事情,他心裏也開始有了其他的考量。

“王上計劃內的事情,我必然會認真執行,至于其他,沒有命令,我自然也不會妄動。”

言語中帶着謹慎的意味。

內亂不休,打什麽國戰!當他謝樓奕真稀罕這先鋒将軍?把主意打到裴蘭清的身上,是觸動了他最大的利益,這便是最大的變數。

“我,我便不随你出征了。”

裴蘭清不想看戰場之上的血淋淋,謝樓奕明白,但是他更不願意裴蘭清一人留在邊城成為制肘,

“這次,你得跟着我去才會安全。”

裴蘭清略一思索,訝異地問道,

“我中毒當真是因為你?”

謝樓奕沉重地點點頭。

“那,我跟着你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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