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
常舟帶着一包裹的藥物,在指引下來到了軍營的傷員救治處,掀開帳門一看,裏面一排排地躺滿了傷員,整齊不雜亂,就是仗不住人多,瞧着還是驚心。
而在最靠裏面的角落,夏葉正在給寧公予的胳膊縫針,沉重的戰況讓兩人都一言未發,常舟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沒有花眼看錯,不由驚呆了。
“小葉你這是在做什麽?”
聽到熟悉的聲音,夏葉停下手上的動作看了過去,
“師傅,連你也被招來了嗎?”
常舟幾步快走來到寧公予面前,徑直伸手拉起他的胳膊仔細地瞧了瞧,因為拉扯到傷口,寧公予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頭。
“這是什麽?我沒教過你這個吧!”
與常舟的訝異成鮮明對比,夏葉只是淡淡道,
“嗯,師傅是沒教過我這個,但是,師傅應該能看明白這對于傷口加快恢複有什麽樣的效果。”
常舟靜靜地想了片刻,雖然能夠理解,但,這畢竟沒有實驗過,所以對于現實中的使用,依然抱着猶疑。
“你膽子也太大了些吧!若是感染了怎麽辦?”
“我都有考慮到,師傅不必擔心。”
見常舟一臉不贊同,寧公予也開口幫夏葉說道,
“常大夫真不用擔憂,夏葉用這個方法治了不少人,都未有出現什麽特殊的情況,你就相信他吧。”
“啧,你倒是真放心他!”
寧公予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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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這樣子了,不放心他放心誰?大家都憋着一口勁要把敵軍趕緊打退,有救命的法子還能放着不用嗎?”
想着這大半個月來的戰損,寧公予眼睛裏閃過一絲狠戾,這是常舟從未在他身上看到過得神情。
經過戰火的洗禮,人果然是不一樣了。
“好吧,現在我來了,我能做什麽?還請軍醫大人安排一下吧。”
夏葉輕籲了口氣,師傅終于沒有再和他糾結那個問題了。
落孤城被困了這許久,夏侯戍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雖然不是全範圍的屠城,但看那被懸挂在城牆上只增不減的平民屍體,也足以動搖軍心了。
算算日子,第二批的援軍将至,想來準備充分的鞑鞑國後續隊伍也将到達,也就是說,正面開戰的日子馬上将要到來。
所以,該是做決定的時候了。
同一時刻,謝樓奕也能推導出這樣的結論,但是,他卻不能像夏侯戍一般全權做主定下下一步的方針。
若不是大夏國先有了準備,即使被小人算計,他也不會走到現在這地步,眼見着糧草已是不足五日,更是焦急。
這時,裴蘭清一臉疲憊地走了進來,
“樓奕,藥材也不夠了,還要戰下去嗎?”
謝樓奕抿着嘴沒有回答,換來裴蘭清一聲嘆息。
前幾日,鞑鞑國國王傳訊,說謝樓奕通敵叛國,讓大夏提早得了消息做了準備,然後,風沙渡又久久攻不下,将要派他人來接替他的位置,然後押解回國。
就為了這個,他們原本可以退回邊城的計劃也只能擱置,如今,鞑鞑國已經不是他們适合回去的地方了。
想來,當初他讓夏葉傳回去消息,助了大夏卻也害了謝樓奕,關于這一點,他也不知該慶幸好還是該後悔好,但事已至此,現在只有抱住謝樓奕的人便是好的。
“那都是你親手帶出來的兵,跟着你也有十多年了。你真等着讓那小人來接手你的位置你的兵嗎?”
裴蘭清為他不忍。
謝樓奕咬牙切齒,
“我倒要回去和王當面理論理論!我兢兢業業為他幹了二十年,就換來這樣的結果?”
“你覺得你回去能扳回局勢嗎?我不阻攔你回去,但回去只有死路一條的話那又是何必?”
裴蘭清緩着語氣勸到,換來謝樓奕的冷靜。
“蘭清,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再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你若真要回去,我必陪你。”
裴蘭清知道,他能做的只有這個了。
戰事一月餘,在鞑鞑國援軍還在前往風沙渡的途中,洛城圍守落孤城的部隊全部撤到了謝樓奕後方,風沙渡大開城門,守軍齊出,與他們夾攻謝樓奕殘留的兩萬部隊,鞑鞑國援軍支援不及,只能與噶羅在落孤城彙合,而等待他們的則是大夏從大堰城調來的援軍,一切情勢不能說對大夏大好,但至少風沙渡的危險已不再。
常舟依舊在守軍駐地醫治傷員,但夏葉卻随着大軍随着寧公予一起出了城。
不比守城,這是一場硬戰,一場與逼得無路可退只能背水一戰的隊伍的戰事,謝樓奕徹底被絕了回國讨回公道一途,帶着他的部隊殺紅了眼。而被升為指揮佥事的寧公予被予以捉拿謝樓奕的重任,帶着他的親衛,突擊進入戰争腹地,因為只有他見過謝樓奕,能在衆軍中尋到他。
一路殺過去,寧公予的假肢被損壞,他便瘸着腿殺将進去,有遇上曾見過他的小兵都很不可置信,原來,戰事消息是因為他而洩露,原來,這人竟是大夏一員猛将,罵罵咧咧地要上前砍殺他,卻被寧公予一一斬落馬下,凜冽的眼神,緊緊握住的淌着獻血的大刀,在遇上謝樓奕的時候,俨然是兩個浴血閻羅。
在見到寧公予剎那,謝樓奕不由冷冷大笑,
“哈哈哈哈!竟然是你!”
“是我。”
寧公予沒有多作解釋,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也不需要更多的解釋。
“好,你既然有膽量走到這裏,便給你一個機會,與我單打獨鬥定勝負。”
“何必多言,戰便是了。”
他既然身在腹地,也早就抛卻任何顧慮。
謝樓奕神色一凜,擡手一揮,圍在他們身邊的士兵都退了開來。
寧公予沉着眼,握刀的手緊了緊,第一次面對敵國大将,竟然沒有一絲緊張,有的只有燃血的興奮。
戰馬一聲嘶吼之後,兩人各自沖向對方,刀劍铿锵,從馬上到馬下,戰得不分上下,在短暫的照眼,除了呼呼風聲,只有兩人粗重的呼吸聲。
“你是寧瑞的後人?”
對于寧公予所表現出來精湛的武藝和無畏的勇武,謝樓奕一面暗自驚嘆,一面又覺得熟悉。
“是。”
寧公予一身武藝皆是寧家家傳的,被十多年前征戰過的敵國将領認出來也不算稀奇,所以回答得也爽快。
“哈,果然嗎?你知道是誰害了他嗎?”
“說這些作甚?難道你知道不成?”
“如今是誰害得我落得如此地步,便是誰害了他。”
謝樓奕想到還在國內的某人不由冷笑。
“什麽意思?”
寧公予雙眉緊蹙,他只知道他的父親祖父都是因與鞑鞑國的戰事而死,卻不知到底是因為什麽原因。
“你能在這與我一戰可見你的勇武,但是也可見你的不智,若是換了那人,你便也要同他們一般在此留下性命。”
“說這麽多也是無用,也是改變不了你們被圍剿的事實。喝!”
寧公予不再理會謝樓奕的言語,提刀沖上前便要再戰。
謝樓奕只得凝神迎戰,卻未料到聽聞他之話語的寧公予雖然不加理會,但卻激起了他內心的怒火,攻勢愈見兇猛。
已過而立之年的謝樓奕漸漸不支,被一記猛擊壓跪在地上,勉力支撐着。
就在這個時候,一人撥開人群擠了進來,喊着謝樓奕的名字。
謝樓奕回頭一看,竟然是被他留在他處的裴蘭清。
也是這一分神,謝樓奕的劍掉落下來,寧公予的刀順勢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謝樓奕說得有些氣急敗壞,裴蘭清向前的動作頓了頓,看了那把被架在謝樓奕脖子上的刀,再看看那個拿刀的人。
“能留給我們一點時間嗎?”
說着,邁開腳步緩緩走向謝樓奕。
“只要投降,你們都會安然無恙。”
寧公予也不太願為難裴蘭清,提出了他的建議。
“投降?若是投降,我是更無機會再回不去了。”
冷了心的言語,滿是無奈,裴蘭清蹲下拉着他的手。
“不投降只會全軍覆沒,你不為你自己考慮,也該為他們考慮。”
說着,裴蘭清擡手指了指四周,謝樓奕順着那手的方向,看了看戰疲的士兵,半晌,才啞着嗓子說道,
“我可以替他們投降,但是我不能被押去大夏,放我獨自離開,待我把那小人斬于劍下。。。”
不等寧公予開口,裴蘭清搖了搖頭,
“放你離開,回去為你自己争來清白又如何?繼續帶兵前來嗎?若是如此,大夏如何能放你走。”
“你的去留我做不了主,你自己更做不了主,随我回去再說。”
寧公予收了刀,看着裴蘭清把謝樓奕扶了起來,叫來自己親兵上前要綁謝樓奕,裴蘭清見狀,連忙擡手攔住。
“還請裴神醫莫要為難在下。”
“我留下來與你回大夏做人質,你讓他走吧,待他辦完他之心事,必定會回來尋我。”
“蘭清!”
裴蘭清難得地對謝樓奕的怒喊不予理會,只直直地看着寧公予。
“這。。。”
“鞑鞑國內亂未平,謝樓奕回去了更能攪葷那一灘水,對大夏的戰事必是能早早結束。”
謝樓奕見裴蘭清如此堅持,不由嘆了口氣,退了一步,說道,
“之前我有說過寧瑞父子皆是被那人所害,這是真的未有一絲欺瞞,此人不除,對大夏始終是個威脅,我此去只為擒殺他一人,得手後必然帶着他的首級來換回裴蘭清。”
“樓奕?!”
“作為俘虜還有這麽多條件,你當真是。。。”
寧公予氣急反笑,
“你真要兩敗俱傷嗎?現在你還在我軍之中,我一聲令下,拿下你并不難。”
寧公予收了笑,靜靜地看着那人,他說得也沒有錯,他帶着一小隊人沖到這裏本來就抱着極大的風險,都有丢命在此的覺悟,如今這樣的情勢,不能不說是他的運氣,若不是鞑鞑國內亂,他是不可能有這樣的機會的。
而對于裴蘭清的人品,他還是信任的。
“你把歸降名單交給我,我該回去複命了。”
聽到這句,謝樓奕和裴蘭清都大大松了口氣。召來自己親衛,開始整理名單。
寧公予則退到一旁,擦拭着自己的刀。
“你怎麽過來這裏了?我不是讓瞿新帶你藏起來了嗎?”
謝樓奕一邊寫着一邊小聲和裴蘭清說着話,
“瞿新?沒有啊,我根本沒有看見他!”
旁邊的一個副将聽了,不由訝異道,
“我聽到說瞿新帶着他的人繞路往大夏軍後方盜糧草去了啊!”
“什麽?!”
謝樓奕這一琢磨,便知道事情不對勁,這個時候盜什麽糧草?
“他這是絕我投降一途吧!”
寧公予聽到一點,擡起頭來,問道,
“什麽意思?”
“瞿新是那人的內應,真是萬萬沒想到竟然是他!你快回去支援你軍後方吧,怕是要出事!”
寧公予一愣,留下親兵,自己二話不說跨上馬便往會奔去。
不知,是否能來得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