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十(end)

夏侯煜看着跪在地上的那個人,那是他同父同母的弟弟,他還記得那人出生時的一些事情,父王笑着對他說,你這下便有了一個能輔佐幫襯你的兄弟了,我給他取名戍,戍邊戍邊,助你守衛邊關。

那個時候,明明父王沒有一絲不再喜愛他的意思,也沒有一絲想要換掉儲君的意思,而年幼的他卻偏偏看不明白。

皇子們争儲的那次動亂,所有庶皇子被他殺的殺貶的貶,到最後,還留在京城的皇子只剩下如今的戍閑王,在煜的眼中仍然如同根刺一般存在着,如梗在噎。

他會不會也同他人一般觊觎着自己的皇位?

在位這麽多年,他派了不少暗探去查證自己這樣的猜想,卻始終沒有尋到他勾結朋黨謀反的證據。而他卻每每在自己面前表述自己對權利沒有任何欲望想法,只想做個閑雲野鶴的閑散王爺,是真是假,夏侯煜自己也糊塗了。

這次北面邊防被突襲,卻偏偏讓在風沙渡的夏侯戍有了機會,真正如父王所想,為他守住了邊關。而預來和解的鞑鞑國使者團不二日便會抵達京城,大夏子民對于夏侯戍之功績有目共睹,若不是這半途出了罪犯逃脫的事故,現在哪裏輪到他如此出現在他的面前,即使,他也曾有懷疑,這逃脫之事原本就是夏侯戍自己做的。

但,他又是為了什麽?!

“聖上!”

夏侯戍在地下跪了半晌,不見夏侯煜對他有任何發落,倒是兀自發起呆來,只能擡頭喊他一聲。

夏侯煜這才有些不自然地把眼睛轉向夏侯戍,順着之前的話題問道,

“你當真把方家的所有全部上交。”

夏侯戍把手上的東西又往上擡了擡,

“還請聖上對小王的過錯從輕發落。”

“你當真什麽也不求也不要?!”

“小王只求保住性命,換得無權一身輕。”

“所以說,自一開始你便為擺脫這一身份而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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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煜再也沒有心思繞彎,犀利探尋的眼光看向與他直視的夏侯戍。

夏侯戍靜默片刻,看着那位于高位卻總是多疑的兄長,突然為他覺得悲哀起來。

“是。。。。”

“父王曾經說過,讓你助我守邊關。”

“只要聖上不疑用我。”

“你是我的親兄弟。”

“所以,我會成全你,以某種方式。”

夏侯戍沒有再用敬稱,這便算是一種平等交談的開始,夏侯煜也有所感。

“以某種方式嗎?”

夏侯煜喃喃自語,夏侯戍見他思慮甚重,起身站起來,把手中的東西交到了他的手中。

“我什麽也不需要,只要你放我自由,放我們這些平民的一幹性命,換你高枕無憂。”

猶豫再三,夏侯煜說道,

“我需要知道你在哪裏,即使給你自由,我也不許你脫離我的掌控。”

“哈,果然還是如此嗎?”

看着夏侯戍淡然冷笑的模樣,夏侯煜想起自己之前所做下的決定,

“貶為平民,流放至南蠻,未得皇命不得離開,這是我最大的讓步了。”

夏侯戍沒有急于答複,而是定定地看着神情有些閃爍的夏侯煜,他不怕流放何處,只擔心某人如何也放心不下。

“你不願嗎?”

夏侯煜只能再問。

“你又願嗎?”

願意遵從你自己的承諾嗎?

“你現在應該不會相信我的承諾。”

“皇兄,你若信我,我便信你,我帶着方雲方越遠去南蠻,再與你無任何瓜葛。”

“你若不生事,為了父王,我也不會動你之性命。”

夏侯煜深深呼出一口氣,這句話終究說出了口,在這麽多年之後。

夏侯戍見他說到他們最敬重的父王,便也不再猶豫,拂袖單膝跪地,

“謝聖上恩典!”

在與鞑鞑國簽訂好停戰協議之後,大夏聖上頒下的第一道旨意,便是應戍閑王之求,因逃脫罪犯之過,請求自貶為平民流放南蠻開荒。

出行那一日的情形,不少京城民衆還記得,沒有嚴苛的押送官,夏侯戍一行人衣衫依舊規整潔淨,面容平和地離開了京城,而他們的聖上面帶不舍地一直送到了京城城門,還在城牆上站着看了許久。大家也都知道了,聖上其實有多少的兄弟情深。

和夏侯戍一起坐在馬車上的方雲憋了許久,待再也看不到夏侯煜,才終究憋不住開始吐糟,

“你那兄長當真演得一場好戲。”

“嗯。”

夏侯戍輕聲應了一下,不管方雲此話到底對不對,現在還是順着她吧,而且,他若說那人其實還是有那一點情分的,方雲也是不信,如今她懷孕已有月餘,就不要招惹她的壞心情了,畢竟夏葉有和他說什麽孕婦情緒起伏大,為了一路安穩,還是好好相陪得好。

“他是真地放過我們嗎?”

“一國之君的話,還是能夠相信的,況且我也沒有傻到一點退步不留給自己,你就別操心了,倒是你這身孕的事情是一點都沒有透露給他知曉,但終究還是瞞不過他,等到了南面孩子生下來,我打算把他寄在方越名下,便當他在南面領養的。這樣也好給聖上一個交代,免得他追究我們隐瞞的過錯。”

“嗯,便如此吧,只是他畢竟是你的長子,不論男女,你真舍得嗎?”

夏侯戍伸手摸了摸方雲的肚子,有些落寞,但也不過片刻,

“我們大家都住在一起,分別也不會太大,只盼夫人往後再為夫君我多生些孩子了。”

方雲輕聲笑了笑,應了聲“好”。

人煙稀少的荒蠻之地,對于這一行人來說有弊也有利,雖然生活過日一切從簡,但百廢待興,方越和晏傕都是幹勁十足,以着殷家的名義,在這偏僻之地開始了他們新的從商之路,海的那頭在他們眼裏,那便是美好的淘金地,夏葉則和寧公予在方家的幫助下,開了個小小的镖局,只負責與海那頭的押運,而這些事情,夏侯煜睜一眼閉一眼地,便讓他們去了。夏侯戍對此雖沒有發話,但心裏卻記着,從海外傳來地各種消息,或是稀奇玩意,不論有用沒用,都委托當地府衙帶至上京給聖上瞧瞧,而,接下來的十年他們也未有踏出那裏一步。直到夏侯煜一道旨意傳來,恢複了戍賢王之名,并賦予了夏侯戍代守海關的職責。

十年的光陰終究換來了那人的真正信任,也着實不易。

殷廣蘭問方越,要不要把他家牌匾換回成方家的,方越卻是笑着婉拒了,他膝下所養姐夫之長子将來可是要繼承他之家業,既然聖上如此上道,他也就不去給聖上添堵了。

而在海上奔波了數年的寧公予,夏葉問他要不要請旨恢複官職,繼續圓他的将軍夢,寧公予搖了搖頭,他只盼四海平靖,不再有戰争也不要再有無辜的生死,然後,和夏葉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這便是他現下最大的願望了吧。夏葉聽了,笑了。

求得不多,願得一人心,相随到老。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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