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低頻狀态的伊登

“哇哦, 伊登，你臉色好差。”盧錫安放下書包，長腿一跨, 擠到諾裏斯身邊：

“昨天晚上你是完全沒睡熬夜蹦迪去了嗎？”

正在一粒一粒撿盤裏青豆的諾裏斯嫌棄地往裏挪了挪, 拉開和這只蟲的距離：“盧錫安，安靜。”

“啊你說什麽難道我很吵——”

諾裏斯面色嚴肅地瞥了一眼盧錫安。他的目光裏某種東西。而這種東西讓雌蟲嘴巴張了張後乖乖地閉合。

兩個少年不約而同将視線投到他們對面。

往日裏總是閃閃發光的伊登·洛奧斯特今天一點都不閃亮。

從外表看, 相比平日完美到每個細節都無可挑剔的那只洛奧斯特，今天的少年多了幾分漫不經心和随意。

他金色的發尾向上亂翹着，總是扣得嚴嚴實實的襯衫領難得敞開，露出一截秀美白皙的脖頸。

他單手托腮, 袖子挽到小臂上方。垂着眼睫，似乎在發呆。雙唇和顴骨血色很淡。陽光灑上他的臉部輪廓，不是春日的明媚溫暖，而是漫天冰雪的冷寂, 透出驅不散的憂郁薄霧和被細雪所覆的荒蕪。

好吧。盧錫安知道為啥諾裏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了。

因為伊登進入了低頻狀态。

果然，接下來發生的事驗證了他的猜測。當伊登的愛慕者們排好隊, 例行公事地給他們心愛的雄蟲準備投喂時, 少年單手撐桌站了起來。

“洛奧斯特閣下——”

排在第一的雌蟲愛慕地望過來。他以為他會得到一個笑容, 一個雖然有些距離，但絕對美好的笑容。

但結果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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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登·洛奧斯特面無表情地瞥他一眼。目光穿透他的身體, 不知落向何處。

随後, 那道視線像劍光一樣猛地抽離, 只留下一道冰冰涼涼的殘影。

伊登·洛奧斯特穿過蟲群頭也不回地走了。

盧錫安、諾裏斯和其他蟲齊齊愣在現場。

***

見到盧錫安, 沒打招呼。離開時，沒說再見；對認識的同學，假裝沒看到；對關愛的老師，簡短應付；對追求者, 直接無視。

不應該。有失禮貌。又很粗魯。

但伊登實在是沒有力氣了。

他的身體和世界的鏈接不知何時變得模糊而遙遠。他陷于茫茫白霧之中，看不清周圍的每一張臉，也不明白他們在講什麽。

精力順着軀殼的裂縫流瀉得一幹二淨。只留下了基本的運轉功能。

這是身體在自保。低情緒低振動。感知但不思考。察覺并不回應。

一只精神力強大的成年雄蟲，可以通過游離在外的精神思緒（看不見，只有雄蟲本蟲可以感知）準确捕捉他蟲的喜怒哀樂和隐藏的意圖。當這個技能更進一步時，他還可以逆向讀取該情緒相關的場景和記憶。

秘密無所遁形。謊言不複存在。這種能力被廣泛應用于審訊和情報搜集上，是雄蟲在軍隊裏一個主要的發展方向。

對伊登而言，識別他蟲的狀況、情感、未得到滿足的需求，找到那些發生在他蟲身上經歷的微妙線索，是如呼吸一樣簡單自然的事。他的雄父說，這可能和他精神力到達A級後将顯化的精神力天賦有關。

正常狀态下，伊登識別個體，感知他們的需求，并盡可能地去滿足。他努力讓自己去回應，哪怕這有時意味着損害他的感受。

随着年齡不斷增長，伊登逐漸找到了一種平衡。

這是一個循環。精力充沛、有餘力時，他可以從社交互動中獲得一些樂趣。他也願意去撫慰他蟲的情緒。當他的能量消耗殆盡時，他會退回自己的世界，進行修整修複。

盧錫安雖然仍在抱怨他“讨好型蟲格”“老好蟲”“拖泥帶水”“不會拒絕”，但他們彼此都明白，他已經做到了最好。

過去二十年裏，他的這種“低頻狀态”通常會發生在疲憊不堪的學期末。他只要撐個三四天，便有長長的假期可以供他調整。所以至今沒出過什麽岔子。

沒蟲料到它會毫無征兆地突然降臨。

不。不是毫無征兆。伊登想起他頻頻發生的頭痛和下跌的精神力指标。

也許是信息素綜合症的誘發加快了這個循環？

伊登看着五天都沒有任何變化的簡訊界面。上一條信息是周天他詢問對方是否出發的信息

又或者和他最近起伏過大的心境脫不了幹系？

伊登退出簡訊界面。翻到通訊錄。賽斯的名字出現在最上面。他發出通訊請求。

長長到似乎永不會結束的等待音後，一個熟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這裏是賽斯·桑恩。請留言。收到你的訊息後，我會盡快回複。”

幾年前，當他們一起為暫時接不了的通訊請求錄自動答複時，伊登嘲笑過賽斯完全複制默認電子音內容的懶，以及只錄聲音不采集影像、仿佛離群索居的怪老蟲的選擇。

賽斯翻着白眼：“我就是離群索居的古怪老年蟲。有問題嗎？”

“只要這只怪老頭願意歡迎我每天去喝茶，就沒問題。”

伊登湊過去拍着好友的肩，而賽斯不知想到什麽，莫名紅了臉。

那會伊登要是知道有天他居然會用上這個功能，他一定按着賽斯的頭讓他把影像也給錄了。這樣現在一次次轉進自動答複時，有縮小版的賽斯可以看，他心情估計不會這麽糟。

伊登滿臉冰霜地挂斷通訊。一擡頭，正對上斯維奇小心翼翼的臉：“伊登，有蟲找你。”

順着斯維奇所指的方向，可以看到一只蟲模蟲樣的雌蟲衣衫筆挺地站在蟲群外圍。察覺到伊登的視線，他微微挺了挺胸，擠出一絲自以為帥氣燦爛的笑容。

伊登收回視線，戳開便攜平板，滑動着上面的書頁。

“伊登？”斯維奇叫道。

“？”伊登不想開口，就只微微擡了擡頭。

“他……”

“不用管。馬上就上課了。他會自己走的。”伊登知道自己口氣應該很差。因為這句話說完後斯維奇就默默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圍觀蟲群倒是很意外。他們小聲的議論起來。

“诶诶诶洛奧斯特閣下居然就這樣拒絕了？”

“不是吧？他平常最少都會給次告白的機會啊。布雷克是做過什麽得罪了洛奧斯特？”

“不可能啦。伊登才沒那麽小心眼的。”

“可能只是心情不好？”

“洛奧斯特會心情不好？”

“不清楚。但我知道布雷克慘了。伯德正看他不順眼呢。現在沒有比這更好的名頭了。啧啧。”

“斯維奇。”

“啊？”

“上課了。麻煩關一下門。”

伊登揉着額頭，似乎很不舒服的樣子。斯維奇從椅子上趕緊跳起來，不顧雌蟲們的反對，手起手落地關門關窗。

***

沒有多久，學校學生都發現了伊登·洛奧斯特的異常。這只往日總是帶着淺淺笑意，如春風一樣讓蟲舒适的存在忽然就變得孤僻冷傲及難以接近。

很快，就連一周只見兩次的布萊恩也察覺到了。

“伊登少爺，您想出去走走嗎？”布萊恩在訓練室的入口問道。

訓練區內，伊登正在做單臂俯卧撐。汗水浸濕了少年的前胸後背，又沿着精瘦的肌肉線條不斷滴落，在地上彙成一灘淺淺水窪。

布萊恩提前來了二十分鐘。看伊登的樣子，他在裏面待了絕不止一個小時。

“我們一直悶在這裏，不知道浪費了多少春天的夜景。”

“不。”伊登直接拒絕。

“談一談？”布萊恩走進。

“不。”

布萊恩嘆氣：“今天這節課取消吧。您現在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自虐。”

這只雌蟲來到訓練室角落，調出控制面板，幹脆利落地關掉了除了照明之外的所有功能。

訓練區的異常重力倏地消失。身體慣性讓伊登摔落在地。他懊惱地用拳頭捶了下地。

布萊恩一步步靠近。伊登的呼吸一點點屏住。

在學校裏，伊登感受的情緒總是一鍋混亂無序的大雜燴。

偶爾，它們會爆發出某種強烈的特定感情——厭惡、喜歡、憤怒、震驚。更多時候，它們就是一團嗡嗡不休的馬蜂，煩亂地徘徊在伊登情感思緒的周圍。

這種背景噪音融于伊登生活的每分每秒。時間久到伊登經常會忘記它們的存在。

有幾種情況，伊登會被提醒。一、他蟲的情緒直接指向他時。二、某些有特定色彩的蟲。

比如盧錫安是亮澄澄的橘色。溫暖、明快。諾裏斯是田野的綠。空曠且自得。

布萊恩是藍色的風。在海面拂過。

賽斯……賽斯是紫和灰。看上去冰冷暗沉，實則輕盈如水、無聲地将他包裹，無處不在。

他好像有一個世紀沒有見到賽斯了。這讓他陷入一種極度匮乏的狀态。而現在，布萊恩帶來了一絲有濕意的風。

伊登猛地站起。理性驅使他邁出一步。感性讓他停止下一步。

你明明這麽煩悶難受。為什麽不講出來。一個小蟲耳語道。你知道布萊恩會給你指明方向。

你不能。另只小蟲板起臉。你知道他對你是什麽感覺。不要給他錯覺。你已經糊塗過一次。還要再來一次嗎？

這不一樣。第三只小蟲跳出來。你快渴死了！難道還要計較水的來源嗎？先挺過這一關再說！

也許布萊恩能幫你減輕這些情緒負荷。他精神力挺厲害的。你告訴他。他可以解決。第四只小蟲悄悄補充。

“伊登少爺？”

“——閉嘴！”

伊登忽地低吼，一把推開向他靠近的布萊恩。

猝不及防之下，雌蟲腳下一絆，差點摔倒。拿在手裏的玻璃杯直直飛出，砸上一側牆板，噼裏啪啦碎成一片一片。

房間的牆好像在朝伊登逼來。

我得逃離這裏。我得逃離我的腦子。

伊登吐出一口顫抖的氣息，扶着牆慌不擇路地向外跑去。

“——伊登！”

他聽到布萊恩在背後叫他。

他沒有回頭。

作者有話要說：  蟲族世界私設：

綜合等級：SS、S、A、B、C、D、E、F。每個字母之間有三個小級別。如A-,A,A+

綜合等級包括精神力等級和體術等級。精神力等級簡單分為S、A、B、C四個等級，每個等級有三個小等級。

體術等級則有SS、S、A、B、C、D、E、F。

設定雌蟲體術等級比較強，精神力很差。雄蟲剛好相反。兩個維度有各種小指标。綜合起來會有一個等級。

雄蟲雌蟲都有一次覺醒。一般在他們成年時期前後，即25歲。只有A級以上綜合等級的蟲才有二次進階。一般發生在36歲左右。

未成年蟲綜合等級不穩定，一般而言臨近成年前後，會比成年後整體低一個等級（平均值）。如成年前的B會在成年後自動晉升為A。

帝國S級雌蟲約有幾百只。S級雄蟲是兩位數。

一次覺醒時，雄蟲找等級高于自身的雌蟲作引導（度過發情期），會有一定可能在覺醒後實現等級的更大躍遷。因此一般一次覺醒引導者都比雄蟲年紀大、能力強。雄蟲家族一般會對優秀的雌蟲允諾資源或者婚姻關系。

一些大貴族會在精神力等級晉升A時覺醒一個非常獨特的天賦技能。洛奧斯特家就有這種傳統。但也有提前顯化的。

設定伊登雄父夏恩為S級雄蟲，雌父勞埃德為S級雌蟲（舊的測量數據，實際差不多是SS。）

（應該放在開篇但是忘了現在補補希望來得及的設定）（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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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過渡章，下章進劇情~小小虐下小伊登，堅持一下下然後就給發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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