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善之自小便跟在父親身邊從軍,對于男女一事懵懂無知,甚至有些榆木腦袋,可如今子依的這句善之哥哥,好像喚醒了他心裏的某些情緒,甚至越發覺得子依明媚燦爛。大概是被打開了春天的心門,善之這些日子的話題裏多了子依的內容,今日奉旨入宮,經過前殿臺階時,就忍不住對子珏說,

“我記得小時候子依在這裏沒站穩,還摔了一跤。”

子珏是真的忍不住了,拉住善之問道,

“你覺不覺得你最近常常說起我妹妹?”

“有嗎?”

子珏無奈的嘆氣,拍了拍善之的肩膀,說道,

“雖然你是我兄弟,但婚姻之事我還是希望子依能心甘情願的嫁,你最好想清楚,不要因為長公主說了什麽,就突然一頭熱。”

“啊?”

善之撓了撓頭,有點不太清楚,但轉念一想,要是子依成為自己的妻子,好像真的挺好,可這美夢還未細品,梁仲瑄就遠遠走來,子珏眼尖看到梁仲瑄的身影,趕忙拉着善之請安。

“你們兩個随我來,去看看十二所新設計的武器。”

梁仲瑄今天召善之和子珏入宮就是為了這事,正巧看到善之和子珏一起來了,就一起去了議政殿的後殿,這後殿裏存放了各式各樣的武器,甚至還有大炮擱那擺着,子珏常年跟在梁仲瑄身邊,對裏面的擺設見怪不怪,善之倒是第一次來,要不是礙于梁仲瑄在場,他恐怕要在裏面快樂的飛起。

“不用拘束,随便看。”

梁仲瑄回頭對善之說道,善之聽了這話終于是忍不住了,走到大炮前,問道,

“這是之前為攻打遼東設計的火炮嗎?”

問完又覺的不對,便用手衡量炮身的尺寸,發覺這火炮還是和軍中常用的火炮有所區別,梁仲瑄笑着走到火炮前,給善之解釋道,

“這是新型火炮,炮管更長,射程更遠,平地便可射出四百步,如今兵部已經在加緊趕制,到時候就由你護送這些火炮去邊關。”

善之聽說要去邊關可是高興的很,在京城護衛城防雖然也很重要,但善之更希望去保衛邊關。

“今天叫你們來,可不是看着火炮的,随我來。”

梁仲瑄往演練場走,後殿這個演練場占了整座議政殿一大半,原本這裏是先帝梁淮修建的小型馬球場,因梁淮自幼就喜歡馬球,便修建了小型的馬球場供他玩樂,後來他年歲大了,這片地方就荒廢了,梁仲瑄登基後,便将此處修建成演練場,用來測試各種新型兵器。

梁仲瑄走到靶場,這裏本是用來測試弓箭之所,可今日原本的把心換成了草人,弓箭也換成他們未見過之物,善之和子珏對視一眼,顯然不知道那是什麽,梁仲瑄走過去,說道,

“這是十二所設計出來的新物件,威力類似火炮,衛臨給他起了個名字,叫火铳。”

梁仲瑄拿起火铳,這火铳材質顏色和火炮十分類似,通體細長,攜帶起來非常便利,聽梁仲瑄說威力類似火炮,善之和子珏都異常興奮,這火炮沉重搬運起來極為不便,如果這火铳有了相同威力,那日後再起戰役,大楚必然是無往不利呀。

梁仲瑄伸手摸了摸那火铳,眼神卻有些落寞,他拿起火铳,填充好火藥,對準遠處的草人,他還未開槍,卻淡淡的說了一句,

“無礙!”

善之和子珏都呆在原地未動,顯然梁仲瑄這話并不是說給他倆的,那就代表這議政殿裏還有其他人,能夠随意出入議政殿,而且子珏和善之都未發現此人的存在,那只可能是鼎鼎大名的衛臨了,暗夜中的王者,梁仲瑄最信任的影子,即便跟在梁仲瑄身邊這麽多年的子珏都未曾見過其真實面容,這個人仿佛就存在在各種傳說中,此刻子珏知道他們同處于一處,難免有些好奇的四處看了看。

還未等子珏發現衛臨的身影,一聲火藥炸裂之響讓子珏回過神,趕忙去看梁仲瑄,火铳已經發射完畢,梁仲瑄面前還有大量煙霧圍繞,而遠處那草人的半個身子都被炸開,這火铳的威力果然驚人,足有百步的距離,居然能射出這麽大的殺傷力。

“這火铳也太厲害了吧!”

善之顯然更在意那火铳的威力,全神貫注的看着火铳發射過程,現在興奮的手舞足蹈,梁仲瑄将火铳遞給善之,淡淡的說道,

“剛剛衛臨是擔心這火铳炸膛,現在他已經離開了。”

梁仲瑄的話才徹底将子珏的注意力追回來,子珏自知十二所的隐秘性,便不再敢四處張望,倒是善之一心放在那火铳上。

“陛下,這火铳制作是否艱難,何時能用在戰場上?”

善之詢問道,梁仲瑄聽了這話淡淡嘆了一口氣,說道,

“為試這把火铳,十二所好幾個工匠廢了手臂,只能說現在還不完善,填充火藥後極易爆膛,一旦炸膛使用者非死即傷,需要完善之處太多太多,目前還不可能用于戰場之上。”

聽了這話兩人才明白,行蹤成謎的衛臨怎麽會當着善之和子珏在場時擅動,原來是擔心梁仲瑄使用火铳誤傷自己,才慌了神,沒有穩住腳步。

聽了梁仲瑄的這番話,善之難免有些失落,反倒是梁仲瑄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我今天讓你們來,就是先看看,雖然現在火铳還不能用于戰場,可既然雛形出來了,日後必然能夠如火炮一樣在戰場上使用,是不是?”

善之抱拳行禮,極為贊同梁仲瑄的話,現在雖然火铳未能用于實戰,可單單是經十二所改良的火炮已經給大楚的兵力提升了個臺階,倒是讓楚軍軍心大振。

因蘭闊世子的神來之筆,讓大楚坐收漁翁之利,看着宗顏和忽耶王舊部窩裏鬥,梁仲瑄更是發動在南鏡內的暗探煽動南鏡的勢力,在此時對西涼發起突襲,看着兩國征戰,無形削弱這兩國的國力,梁仲瑄自然是心情大好。

西涼和南鏡争鬥不休,大楚內部原本平靜的大臣們卻坐不住了,又開始紛紛上表立儲一事,衆臣這次可謂是衆志成城要逼梁仲瑄盡早下決斷,往年衆臣也會催促此事,無非是要穩固國本之類的說辭,梁仲瑄之前都以自己身體尚佳,進而批評那些奏請立儲的大臣是居心叵測。

後又以皇子尚幼之類的理由搪塞,可如今元景和元啓都已娶妻,再以此為借口顯然不合時宜,為此梁仲瑄将自己獨自關在議政殿一日,這一夜他真的思考了很久,第二日早朝後梁仲瑄便直接擺駕皇後處,到了英歌這邊,宮人們正在忙碌着擺膳,顯然是因為知道梁仲瑄要來,英歌叫人準備了些他喜歡的東西。

梁仲瑄到了仁明殿發現成陽也在,她最近特別粘着英歌,想來是因為最近元吉不愛和她玩的關系,自小成陽便跟在哥哥身後,小時候元吉還能和成陽玩到一處,可随着元吉長大,每日學習功課,平日又要跟着子珏學武,便極少有時間陪伴成陽了,突然變成一個人的成陽只能天天粘着母親。

“成陽也不小了,差不多也該讀書習字了。”

早膳期間,成陽幾乎貼着英歌,讓梁仲瑄的存在感一下子消失不見,不免心中不快,便對着英歌說道,成陽露出兩個圓圓的眼睛看着梁仲瑄問道,

“成陽可以和哥哥一起學習嗎?”

英歌輕輕撫摸着成陽的頭發,溫柔的說道,

“元吉學習與你要學之物完全不同,自然是不能一處學。”

“好吧!”

成陽略微有些失落的說道,也未哭鬧獨自乖乖的繼續用膳,用過早膳知夏姑姑便将成陽帶走,留下梁仲瑄和英歌說話,平日裏梁仲瑄十之八九都把時間用于朝政上,極少來後宮,能來看望英歌,知夏姑姑當然是希望他們好好說說話。

看到成陽離開,梁仲瑄拉着英歌走到內室,他今日來就是想和英歌說說關于立儲的事,英歌從不理會朝政,所以對于前朝之事從來不打聽,但這次衆臣上表立儲之事鬧得是沸沸揚揚,在淡泊如水也不可能獨善其身,所以今日梁仲瑄來,英歌就猜到他的用意。

“我知道你希望元吉承襲帝位。”

英歌這次并沒有在意什麽禮教束縛,反倒是坦坦蕩蕩的說出了心裏話,這大概是因為事關她的兒子,她和他的兒子,在君臣之前,他們也是生身父母。

“英歌,我真的不希望是吉兒,站在這無人之巅,是何其寒冷,如果有的選,如果……”

梁仲瑄拉着英歌的手神色落寞,他有很多話想說,可他說不出口,因為不管說什麽他都覺得對不起英歌,英歌這次回手握住了梁仲瑄的手,她淡淡的說道,

“陛下應明白英歌之心,世人長嘆為家族門楣要犧牲自我,可享受家族賜給榮光之時,卻又理所當然,這種利己之心英歌從不茍同。”

“所以你是因為顧氏才願意嫁于我的嗎?”

梁仲瑄問出口後便整個人都僵直住了,他知道他不該問,他既然殘忍的将英歌一生困在自己身邊,他便應該甘于現狀,不該再奢求其他,可他居然問出口了,這一刻他仿佛連心跳都停住了一般,英歌收回手,淡淡的看着前方,說道,

“如果我不是顧氏之女,恐怕一生無法成為皇後,陛下的假設根本不成立。”

梁仲瑄聽了這話笑了笑,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

“是呀,是我太唐突了。”

“其實我曾想過當年下嫁表哥會是個怎麽樣的光景,可思來想去也不知道答案,但總覺得不會比現在更好。”

英歌說完低着頭,不敢讓梁仲瑄看到她的表情,可就因為這句話居然讓梁仲瑄熱淚盈眶,這比什麽山盟海誓,情比金堅都更讓他開心,他激動的走到英歌面前,一把把她抱在懷裏,千言萬語都堵在喉嚨裏,他知道這些年原來英歌一直都懂他,這便足夠了。

這次帝後相談,讓梁仲瑄的心結得意開解,也更加确定了他要冊立六皇子梁元吉為太子的決心。要說為什麽是元吉,當然不是因為元吉是梁仲瑄和英歌的孩子,自梁元吉出生,梁仲瑄就将這個孩子保護的很好,一開始他希望他的吉兒可以一生無憂無慮,所以皇位什麽的,他從未想過。

可随着元吉漸漸長大,他的才華漸漸展露,有一次元吉在讀書時談論起威北王之亂,先生問元吉是否覺得殺戮太重,可元吉卻說不然,大楚國泰民安,是因這些年境內政權穩定,可威北王起了謀逆之心,背後居然還有皇族宗親的支持,所以不殺不足以平天下,而且如果沒有先帝的殺伐果斷,就不會有父皇的□□政策,在這之間父皇收回了宗親手裏的政權,徹底鞏固政權,這之間是存在的必然聯系,所以并無殺戮過重,一切都盡然有序。

梁仲瑄聽聞這些話,心中不禁有些吃驚,平日裏元吉總是奶音奶氣的說話,好像還是個孩子,可在政見這裏,卻出乎常人,當年因為宗親權力不能集中,讓梁淮寝食難安,所以自登基後就開始逐一削弱宗親勢力,可一直都不能完全鞏固政權,在威北王之亂後,梁淮聽取了梁仲瑄的建議,一人唱黑臉一人唱白臉,讓宗親投靠梁仲瑄,在逐一将其權力收回,最終得以實現徹底集權,這件事是梁淮和梁仲瑄私下所談,沒想到小小的梁元吉卻看透了。

還有一次鬧災荒,流民四散,為解決流民口糧,有大臣提議接收流民參軍,這件事情看似可以暫時解決饑荒,可元吉聽聞此事後,急匆匆跑到議政殿詢問此事,梁仲瑄也不知道這孩子是怎麽知道的,便說卻又人這樣上奏了。

“爹爹,如為果脯從軍,那如何能成為精兵,他們體弱多病經不起操練,那冗兵之故離我大楚不遠了,如果這樣的先例一出,大楚的兵還有威吓力嗎?”

元吉為此是邊說邊哭,他自幼喜歡子珏,常跟着子珏出入禁軍,對将領有着說不出的感情,所以知道此事傷心不已,便匆匆跑來議政殿說項,梁仲瑄為此還陪着元吉整整一個下午,好說歹說告訴他,自己絕不會統一讓接收流民參軍,這才讓元吉安了心。

也大概是那個時候開始,梁仲瑄便吩咐高遠,元吉可以随意出入議政殿,他知道元吉于治國一事上有先天的才能,只要精心培養,必然能成就一番偉業,所以他将元吉藏在身後,讓專門的人教他治國之道,元吉生性純良,又極為聰慧,梁仲瑄害怕太早的讓人注意到他,反倒不是好事。

但如今立儲一事恐怕不能再拖,但梁仲瑄也并未操之過急,他知道此刻的元吉年紀太小,比起幾位兄長他還太過稚嫩,單單靠才能還不足以讓他坐穩東宮,但梁仲瑄既然下定決定要扶持元吉,就有法子制約那些大臣。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