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胡說八道, 那要照這麽說,以後?但凡他睡不好,那都怪她沒唱曲兒了?

那以前那麽多?年, 他是怎麽過來的嘛。

林思淺憤憤的想?。

可此刻她整個被裹在被子裏, 手腳都動不了,只好拱了拱, 抗議道:“哥哥, 那你自己給你自己唱嘛,你自己又不是不會唱。”

陸離下巴在她頭頂蹭了蹭, 卻不說話。

林思淺又拱了拱, 感覺到箍着自己的手臂松了松, 她往後?仰着頭, 看着陸離的臉。

就見他已經閉上?了眼睛, 眉宇間帶着濃濃的倦意。

以前兩個人網聊的時候, 陸遠之每天都要忙到很?晚,他也跟她說過, 他夜裏常常失眠,看他現在這個樣子,應該是真的累了。

正往後?仰着脖子看着,一只大手兜着她的後?腦勺把?她按了回去。

林思淺也不鬧騰了, 乖乖躺好,想?了想?,輕聲哼唱了起來:“睡吧, 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她的臉被迫窩在陸離懷裏, 沒看到他的嘴角徐徐揚了起來。

唱着唱着,也不知道唱了幾遍, 林思淺成功地?把?自己也唱睡過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被熱醒了。

她睡下去的時候沒脫外衣,屋子的炭火燒得旺旺的,被窩裏還塞了個湯婆子,身上?裹着新?棉花做成的厚被子。

她身體?不大好,手腳時常冰涼,若是她一個人睡,這一切都剛剛好,夠暖和,又不會太熱。

可如今,她被那男人拿被子裹成了個粽子,又被箍進一具暖烘烘的懷裏動彈不得,寒冬臘月的,竟然?悶出了一身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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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今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熱,很?熱。

見皇帝呼吸勻長,睡得安穩,她不想?打擾到他,決定先?忍一忍。

奈何忍來忍去,卻越來越熱,無奈之下悄悄動了動,想?把?胳膊拿出來通通風,興許能涼快些。

她一動,陸離就醒了,飽含睡意的聲音低沉沙啞:“怎麽了?”

林思淺有氣無力的:“那個,哥哥,你能松開我嗎,我熱。”

“嗯?”陸離眼簾微掀,把?懷裏的小姑娘拿遠一點兒瞅了一眼。

就見小姑娘滿頭是汗,小臉通紅,鬓角上?粘着幾縷發絲,豆大的汗珠順着臉頰直往下滾,那一雙黝黑的眼睛裏滿是哀怨。

陸離震驚不已,忙手忙腳亂的把?人從被子裏剝出來:“怎會熱成這般模樣?”

終于重見天日,林思淺擡袖子就抹臉,一邊抹一邊問:“哥哥,你冷嗎?”

這沒頭沒腦的問題,陸離一時沒反應過來,直接答:“我不冷。”

林思淺不滿地?看了他一眼,哼了一聲,轉身拿手做扇拼命扇風,懶得看他。

陸離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仿佛被蒸過了一般呼呼冒熱氣的小姑娘,瞬間反應過來。

他未曾蓋被子,都絲毫不覺得冷,足見這屋裏有多?暖和。

而?他卻把?小姑娘裹成那般又箍在懷裏,可不就得熱壞了。

看着氣哼哼的小姑娘,陸離忙掏出帕子,湊上?前去給她擦臉頰上?的汗珠:“淺淺對不住,是我疏忽了。”

林思淺把?還裹在腿上?的被子踹開,接過帕子自己擦汗:“我都快被熱熟了。”

陸離本來很?是愧疚,可看着小姑娘連蹬帶踹發脾氣的模樣甚是可人,又忍不住想?笑。

看着罪魁禍首臉上?的笑,林思淺哼了一聲,只顧擦汗,不再搭理他。

陸離扯過被子把?人包住:“剛出了汗,切莫着涼,你先?坐一會兒,我去吩咐人備水。”

一身黏糊糊确實難受,林思淺也沒拒絕,哦了一聲坐在那等着。

很?快,竹香走進來:“主子,水備好了。”

林思淺往外張望:“陛下呢?”

竹香:“陛下走了,說午膳時,再過來陪您一塊吃。”

走了好,不然?他在這,她去洗澡,總感覺不自在。林思淺松了一口氣,起身去洗澡。

舒舒服服洗了個澡,換了身幹爽的衣裳,頓時覺得整個人清爽多?了。

坐在榻上?捧着一杯溫熱的果茶慢慢喝着,她看着身上?的新?衣裳,納悶道:“這衣裳哪來的?”

竹香:“主子,這衣櫃裏放了許多?新?衣裳,奴婢粗略數了數,足足有十多?套呢,聽綠荷說,全是陛下吩咐人做的。”

林思淺伸手摸了摸衣服:“還怪好看的。”

竹香:“主子,您的這些衣裳,陛下也各有一件,都挂在衣櫃裏,奴婢問過綠荷了,她說這是陛下吩咐尚衣局做的,說是叫什?麽情、啊對,叫情侶裝。”

林思淺一拍腦門:“……”

讓她欠的,什?麽都跟他說。

這陸遠之也是,怎麽她說的什?麽話他都當真呢。

看來,以後?說話可得注意了,不能順嘴胡謅。

“我去看看。”林思淺下了地?,走到衣櫃那裏一看,好家夥,一套女裝旁邊就挂着一套同色系的男裝,整整一大排。

看着那交錯挂在一起的衣裳,林思淺心頭突然?生出一股奇怪又微妙的感覺。

有些旖旎,又有些說不上?緣由的煩躁不安。

她把?小橘貓遞給竹香,伸手把?兩個人的衣服一件一件分開來。

忙活了好一會兒,衣櫃被一分為二?,左邊男裝,右邊女裝,中?間還留了個大空,井水不犯河水。

分好衣裳,林思淺站在那靜靜看了一會兒,琢磨着皇帝為什?麽放那麽多?他的衣服在這。

難不成,他還想?在這留宿?不行,不行,那可不行。

待會兒等皇帝來吃晌午飯,她得跟他談談。

可該怎麽談呢?

對于兩人目前的關系,她這心裏如同塞了一團亂麻,亂七八糟,理不清頭緒。

哎,愁死個人了。

見林思淺皺眉,竹香悄聲問道:“主子,奴婢瞧着,陛下對您是真好,您不開心嗎?”

林思淺嘆了口氣,從香兒手裏接過小橘貓走回榻邊坐上?去:“香兒啊,你年紀太小了,你不懂。”

陸遠之這般寵她,若他是個尋常人家的公子,那她想?必會很?樂意和他談一場戀愛成個家,最壞的下場也不過是和離,或者被休。

可他偏偏是皇帝,那誰招惹得起,一不小心就得落下個老死在冷宮的下場。

林思淺雖沒明說,可香兒想?到以前自家主子受的委屈,還有二?人路過冷宮聽到的那些瘋女人的哭喊,也明白她是什?麽意思,遂不再做聲。

林思淺歪在榻上?,同樣沉默不語。

身份敗露之後?,她和陸遠之那個皇帝一共見了三次。

第一個晚上?,陸遠之就在衆目睽睽之下強行把?她抱回了泰和宮。她哭的時候,他霸道地?把?她撈進懷裏安慰她。

上?次進宮,陸遠之又總是拿網戀時候她說的那些情話來堵她,總是以男朋友女朋友的身份來和她相處。

抓着她的手寫字,捏她的臉,把?她抱上?榻,用?胳膊圈着她,跟她道個歉還要把?她扣進懷裏抱着她。

今兒是第三次見,他一來就把?她箍在懷裏,躺在一起睡覺。雖然?是純睡覺,他也沒幹什?麽越格的事,可再這樣下去,難保他不會想?進一步……

陸遠之是天子,想?必在他的觀念裏,只要他看上?的女人,直接就可以召來侍寝的,沒有什?麽不合适的。

尤其他現在認為他們是戀人,那不管做什?麽,好像都是理所應當的。

但這些事情,對她來說,實在是太過親密了。

她承認,他做那些親密舉動的時候,她不讨厭,可她的心總是心慌意亂的。

要不,她幹脆豁出去,跟皇帝坦白?

就說當初那網戀,她是鬧着玩的,她說那些話,也是說着玩的。

可陸遠之似乎把?一切都當了真。

要是知道她以前那些柔情密意的海誓山盟全是忽悠他的,也不知道他會不會雷霆震怒,再給她個什?麽處罰。

可要是不說,他的深情厚意,她真的有些招架不住。

哎,真真是左右為難。

一時半會兒也想?不清楚和皇帝的事,林思淺也懶得再費神去想?,琢磨起面館那邊的事來。

想?着待會兒陛下要來吃飯,吃完晌午飯再出宮就太晚了,林思淺喊了葉安進來:“葉安,今兒你自己出宮,按照咱們昨兒畫的圖紙,去集市上?雇幾個散工,把?那酒樓裏頭能改的改,該拆的拆,先?清理幹淨。”

葉安拱手:“是,主子。”

林思淺又問:“對了,你能随意出宮嗎?”

葉安掏出一塊令牌:“回主子,陛下說了,但凡是主子吩咐的差事,奴才便可以出宮去辦。”

林思淺點頭:“那就好。”

随即她又吩咐竹香給葉安拿了十兩銀子,交代道:“香兒管着我的私房賬,以後?關于酒樓的事要用?錢,你就到香兒這裏來支取,用?在何處,怎麽用?的,每日回來到竹香這裏報個賬。”

葉安一一應是,拿上?銀子和圖紙出宮去了。

葉安出門之後?,林思淺想?着以後?要在這碧華宮常住,又讓竹香把?綠荷請了進來,客氣地?說道:“綠荷,我屋裏頭有竹香一個貼身服侍就夠了,其他的人你看着安排。”

綠荷:“是。”

林思淺:“以後?我會帶着葉安和竹香時常出宮去,這碧華宮裏頭的一應事物,就全都仰仗你了。”

綠荷面帶笑意恭敬地?應:“主子客氣了,這是奴婢分內之事。”

林思淺笑了笑,也不再多?說,便讓綠荷出去忙。

等綠荷退出去,竹香小聲問:“主子,您為何對綠荷那般客氣?”

林思淺小聲解釋:“香兒,這綠荷是陛下親自安排過來的管事宮女,想?必受陛下信任,咱們客氣點兒沒有壞處。”

“再說,你家主子我現在只不過是住在皇宮裏的‘林姑娘’,要真算起來,還不如人家綠荷有地?位呢。”

竹香:“可主子,陛下如今對您這般好,連香兒在外頭,大家夥對我都十分客氣呢。”

見竹香的語氣有些小得意,似乎要飄,林思淺忙把?她拉到榻上?坐了,悄聲說着體?己話。

“香兒,你記住,如今咱們這一切都是虛的,全是仰仗陛下的寵愛才得來的。冷宮那些嫔妃咱也瞧見了,帝王的寵愛最是虛幻缥缈,壓根靠不住。”

“別看現在陛下對我百好千好,可以後?的事,誰也不知道會怎麽樣。”

“禮多?人不怪,咱們對他人和善點客氣點,也算結個善緣,以免不知不覺什?麽時候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見林思淺語氣嚴肅,竹香忙點頭:“奴婢曉得厲害。”

林思淺又說:“但咱們也不用?刻意去讨好任何人,免得被人看輕了去,記住,不卑不亢就好了。”

竹香親昵地?抱住林思淺的胳膊,頗為感慨:“主子,您說這番話的樣子,簡直和我家姑娘以前教導我時一模一樣。”

林思淺拍拍竹香的胳膊:“香兒,趁咱們如今在宮裏還算自由,你留意一下當時給你遞紙條那個小太監,看能不能找到他。永平王不讓查,可咱們不能讓你家姑娘死得不明不白。”

竹香重重點頭:“好,奴婢會留心。”

林思淺:“一定要處處小心,發現了什?麽也別冒然?行動,咱們商量了再說。切記,什?麽都沒有你我二?人的性命重要。”

竹香:“香兒記住了。”

二?人正小聲說着話,就聽外頭綠荷在門口禀報,說皇帝陛下來了。

竹香忙連忙下地?,把?林思淺的鞋子擺好,林思淺穿鞋下地?,走出門去迎接。

殿門打開,披着黑色披風的高大男人裹着一身寒氣,面無表情走了進來。

在看到打扮一新?的小姑娘那一刻,他展顏笑了:“淺淺,可餓了?”

看着殿門口站着的綠荷和太監宮女們,林思淺規規矩矩福身施禮:“回陛下的話,民女還不餓。”

就她和皇帝兩個人的時候,她還可以把?他當成是網友陸遠之,随意一些放肆一些好像都沒什?麽緊要,可外人在的時候,她還是不要壞了規矩的好。

陸離伸手将人扶起來,一揮手:“你等下去準備午膳。”

竹香和綠荷應是,退了出去,順手把?殿門關上?。

陸離伸手牽住林思淺的手往裏走,林思淺掙了兩下,掙脫了那只溫熱有力的大手,把?手背到了身後?。

陸離停下腳步,居高臨下看着小姑娘,直接問出心中?疑惑:“為何不讓牽手?”

這男人也不知是因為長得太高大,還是當久了皇帝,一不笑就給人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林思淺心中?忐忑,卻鼓足勇氣,仰着腦袋和他對視着:“陛下哥哥,我想?和你談談。”

“淺淺這是想?說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為何這般嚴肅。”陸離輕笑出聲,伸手在她額頭點了點,伸手解了披風,往衣服架子上?一搭,坐到了榻上?:“過來坐。”

林思淺默默走過去,隔着個桌子坐了,先?給陸離倒了杯茶:“哥哥,你喝茶。”

陸離接過喝了一口,開口:“淺淺想?和我聊什?麽?”

林思淺把?小橘貓抱緊了些,給自己壯了壯膽:“遠之哥哥,我能跟你說真話嗎?”

經歷了和宋書勉坦白一事,她深刻體?會到了,說實話,遠比撒謊要輕松得多?。

何況她面對的是這個城府深沉的一國之君,她真的覺得,她這點人生閱歷,要是在他面前耍心計,實在是自尋死路,早晚得把?自己搭進去。

主要是她在皇帝面前撒的謊越來越多?,越來越多?,一邊得時刻記着自己撒過哪些謊,時不時地?還得回顧一番,以免忘了;一邊還得時刻警惕別說漏嘴了,以免露餡。

這樣神經緊繃,比她做她不擅長的數學題還要費腦袋,真的是太累了。

再者說,既然?他都能接受她身為宮妃時就敢和人搞網戀,也能接受“她”和宋書勉有舊情這麽兩件大事。

那想?必,對她騙了他,他也能夠再一次寬宏大量地?不計較吧。

望着小姑娘那怯生生的眼神,陸離笑得溫柔:“當然?,你我是戀人,淺淺有任何事情,但說無妨。”

一聽從陸離口中?說出來莫名有些缱绻的“戀人”二?字,林思淺就覺得心梗。

她伸手在小桔子腦袋上?薅了薅:“哥哥,要是我說,我先?前,先?前騙了你,你會不會生我的氣?”

看着小姑娘支支吾吾不大敢說的模樣,陸離眉梢微挑,已經猜到了個大概。

卻故意裝作不知:“淺淺何事騙了我?”

林思淺下意識地?往遠處挪了挪,這才說:“就是,關于那個網戀的事。”

陸離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小姑娘:“網戀怎麽了,我們不是戀得挺好的。”

林思淺:“哥哥,網戀那個事情,和你理解的可能不大一樣。”

陸離有些意外。

小姑娘這是要和他說實話了?

他本以為,她會一直和他演下去的。

不過肯和他說實話,那總歸是好事,陸離的嘴角微不可見地?揚了下,又很?快壓下去,故作疑惑:“不一樣?淺淺不是同我說,在你看的那話本子裏,仙人們的世界,很?多?人都是通過網戀找尋彼此的伴侶,所以你我在機緣巧合下能夠傳音之後?,才效仿仙人成了男朋友和女朋友,這有何不對?”

林思淺又往旁邊挪了挪,一直挨到榻邊上?才停下來,聲音小得不能再小:“哥哥,這事兒它怪我,我當時沒跟你把?話說明白,網戀這事它分兩種。”

陸離虛心求教:“哪兩種,還請淺淺解惑。”

林思淺:“就是,有真情實感的,也有大家閑來無事鬧、鬧着玩的,要是鬧着玩的那種,是算不得數的。”

林思淺說完,擡頭看着皇帝,心裏頭七上?八下。

皇帝那雙好看的鳳眼定定地?盯着小姑娘,目光深邃如古潭,聲音低沉溫柔:“這一點,淺淺當時确實是未曾與我提起過。”

她那不是不知道兩個人能見面,也不知道陸遠之是皇帝嘛。

林思淺暗自嘀咕,低下頭薅着小桔子的貓,一時不敢接話。

見林思淺視線飄忽不定都不敢看他,一副心虛不已的模樣。

陸離忍笑,起身走到小姑娘面前,兩手撐在榻邊上?,微微俯身,故作嚴肅道:“那淺淺來說說,我們之間的網戀,是哪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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