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宴會?
梁殊中午回到公寓,就看到路小園和顧安越坐沙發上,一個看着電視吃着葡萄,一個在看書。?
“都在呢,怎麽沒去上課。”梁殊邊換鞋邊問顧安越。?
顧安越目光沒離開書:“打架。”?
梁殊見他倆渾身齊整,笑問:“對方被你們打傻了吧。”?
路小園雖然看着電視,但真正的注意力一直在顧安越身上,因此梁殊來了都只敢用眼神沖梁殊靜默地打招呼。?
“英勇的路小園的事跡,你問他。”顧安越說。?
路小園雙手給顧安越捶肩,笑得跟條搖着尾巴怕被罰的小花狗似的:“安越,你看你說的,後面沒有你,我也打不過那個壞蛋嘛。”路小園不好意思和顧安越争功,說得特別真心實意,完全沒注意屋子裏的冷氣壓又重了幾分。?
“啊就是早上剛下車到恒藝嘛,安越去停車,我在路邊等他一起走,然後看到陽夏,一個男的沖到陽夏那裏,死纏着他幹嘛的,還一直拖着陽夏要走,陽夏很害怕的樣子,我就去揍那個男人了。”路小園想了想,又補充道,“啊啊啊我這不是跟小殊學的嗎,見義勇為,何況陽夏...”?
路小園越說聲音越小,感覺到顧安越冷冷瞪着他的眼神了。?
“你們不是沒傷着嗎,應該沒事吧?”梁殊看着這倆人挺好的樣子。?
“恒藝藝員在恒藝門口打架...”路小園小聲嗫嚅,“能沒有事嗎...”?
顧安越面癱着一張臉:“餓了沒?”?
“餓了!”路小園期期艾艾地反省罪行,讓顧安越一下子給拉到了正視人欲的地方,“好餓啊安越,我怕你生氣一直都不敢說餓!”?
顧安越去了廚房,回頭問梁殊:“你要吃什麽?”?
梁殊說:“吃過了,不用加我。對了安越,今天下午放假,不用去上課。”?
“啊那我也放嗎?”路小園喊。“應該也放吧,恒藝高層的生日會,不少人要去。”梁殊說完就回到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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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假,應該就是為了準備晚上的生日會。恒藝有點臉面的藝人會去,公司高層也會去,他們的那些神奇古怪的老師,并不是低職位的人。?
梁殊拿出夾在上課的筆記本裏的信封,信封上是他的公寓地址,撕開開口,把裏面的東西拿出來。一張紙片,花紋雍容典雅,金邊華貴,正是恒藝某位人物的宴會邀請函。?
梁殊把邀請函翻來覆去地看,思考着是誰将邀請函放在他的信箱。?
“小殊你也有太好了我們一起去吧!”梁殊聽到路小園的聲音才反應過來,路小園看到了他的邀請函。路小園手裏拿着一罐可樂,放在梁殊桌上。?
“我不想去。”梁殊說。?
“啊啊啊為什麽?去了能吃好多好吃的啊,而且你一個人在家得多無聊啊,沒有我陪的話不會想我嗎?如果你不去的話我覺得我都吃不下晚飯了...”路小園很認真地分析着各種狀況,梁殊想跪下來說大王收下我的膝蓋吧,他只說了四個字,都不知道路小園哪裏來的那麽多話回答。?
于是,在路小園不懈地努力下,成功把不活潑好動太過安靜恐怕會得憂郁症的梁小殊給一起帶到了熱鬧的人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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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穿着各自不甚昂貴的西裝,開着不甚名貴的車,趕往聚會地點,郊區的一塊園子。?
路小園在車上擺弄着邀請函,跟梁殊閑談,說他收到的邀請函是跟安越的一起的,拿給安越看得時候,安越似乎還不大高興。不過因為能去蹭吃蹭喝,路小園還是挺認真正直地說服了安越。?
憑着邀請函總算是進了別墅內,一路有人引着,到了大廳。隔着一道門,裏面已是衣香鬓影,萬千光輝。女人酥`胸半露顰笑間游走,男人手執紅酒杯來往交際談笑間利益達成。明明有着那麽大、那麽豪華的頂燈,照得大廳明亮清晰,可這底下的穢爛昏暗依舊随着紅男綠女的心思婉轉流動。?
梁殊同路小園、顧安越來,一是為了免去路小園唠叨,二是好奇誰給他的邀請函。?
路小園從進來開始就沒看過人,拉着梁殊就笑開了懷地吃。顧安越也随着二人走,優雅地拿着酒杯,偶爾跟相遇的人碰杯交談。?
路小園的邀請函既是從顧安越那裏來的,梁殊看顧安越沒有說明的意思,也不問。看跟顧安越碰杯的人,雖不能說多麽奇貴,卻也都有些身份地位。梁殊無奈地看了看路小園,恐怕這傻小子對“我家安越”四個字的理解以及對顧安越的理解,還沒有他梁殊多。?
正在梁殊低頭吃東西同時暗暗觀察四周時,顧安越突然攬着路小園的肩膀對梁殊說:“我跟路小園有點事要做。”梁殊擡頭看,便見顧安越身後正大步走來兩個男人,目光直直地向着顧安越跟路小園。梁殊低聲道:“好,有事打我電話。”路小園還一臉懵懂地看着他倆弄得跟特務對接頭暗號似的,顧安越身後的倆人已經到了,恭敬地對顧安越說:“少爺,小姐在樓上等你。”顧安越便攬着路小園的肩膀同那倆人走了。?
等幾人走了,梁殊從大廳也走了出去,看外面空地無人,便站在一棵樹下,尋求清新空氣。?
外面環境輕松很多,梁殊到現在已經想了很久,雖覺得大廳中人自己也認識不少,可都是梁書以往跟杜鴻深認識的,而今又有誰會記得一個沒有背景的梁殊。?
卓逸。?
梁殊知道這是最好猜的名字。是他給的吧。那他是什麽意思呢?讓自己能有更多機會,還是讓自己為了得到機會而...梁殊無奈地笑了,覺得自己都快生出七竅玲珑心了。?
“梁殊。”一道男聲在靜默的環境中響起,梁殊愣愣地望着身前的兩個男人,心陡然一涼。?
杜鴻深咧着嘴似笑非笑地看着梁殊身子一抖,又說:“我是杜鴻深。”?
梁殊将自己從莫大的震驚中摘了出來,擡頭時臉上帶着屬于演員的微笑:“杜先生好。”杜鴻深抽了口雪茄,撣了撣火星,歪頭對梁殊說:“你長得好,像我的人。”?
一如既往的狂妄而直接,甚而近乎令人厭惡的粗俗。?
梁殊用五年的時間也沒想明白,杜鴻深雖非卓逸那般溫良文雅的模樣,卻也是有一副能騙得太多人心的英俊皮囊,又是自Y國高等學府留學而歸,樣貌學識都是上等,怎麽最終卻幻化成這麽一個人。一個有着巨大的反差,甚至有點病态的可怖的人。?
梁殊抿了抿嘴,道:“謝杜先生誇獎,梁殊當不起。”?
杜鴻深嗤笑一聲,靠近了梁殊,說:“跟着我,除了這張邀請函,你可以得到更多。”?
梁殊保持着謙卑的姿态,卻不說話。杜鴻深手向後一伸,身後的杜揚拿出了一張名片遞給他,杜鴻深便拿着名片,用它輕佻地挑起梁殊的下巴,然後将名片輕輕擦過他的嘴唇,笑道:“在我對你有興趣的時間裏,等你消息。”說完,把名片插在梁殊的衣領,同杜揚一路笑着離去。?
梁殊眼看着杜鴻深和杜揚走出了別墅範圍,才艱難地靠在了身後的樹上上,雙手後背,緊貼着樹,手被樹皮幹硬的皺褶硌得生疼,可是這樣,才有點踏實的感覺。?
回到大廳的時候,友好的環境依舊,會場中心的大蛋糕已經分食,想是老板已經講過感言、祝壽完畢了,人們也開始跳舞——當然,不是酒吧裏的鋼管舞。音樂高雅,大人物小人物都舞姿從容,仿佛這裏是希臘神話中的奧林匹斯,聖潔而華美。?
梁殊獨自站在邊上,目光淺淡,無悲無喜,也不去聚別人的熱鬧。?
“你好。”?
梁殊的沉默又被打斷了,他有些懊惱地擡頭,盡量轉換出笑容,認出來人,喚道:“方導好。”?
梁殊認識,方皓,圈內導演。?
“你是恒藝藝員培訓班的人吧?”方皓三十來歲,卻已是有拿得出手的作品的導演了,自然不會認為一個未出道的梁殊認不出自己。?
“是,我叫梁殊。”梁殊微笑。方皓之前在培訓的時候也有來過,不過不是為了上課,而僅僅是來看一下。方皓是屬于恒藝的導演,恒藝的資源較廣,有自己掌握的電視臺,流水線式的制作班底培養方案,新人能夠多認識一些恒藝中的人物,總是好事。?
“我的新戲需要一個角色,你一個人在這裏的...那種孤獨感,很符合。”方皓喝了口酒,“你們培訓班也快結業了吧,到時候希望你去試鏡。”?
梁殊倒是有些驚訝了,這導演說話也很直來直往,不客套不委婉。不過想來也是,跟一個未出道的小演員何必客套。梁殊掩去訝異,點頭道謝:“好的,多謝方導。”?
方皓也不啰嗦,朝梁殊舉舉杯,便走了。?
梁殊雖還為着自己不上趕着找別人,倒能讓別人找上自己有些好笑,仔細想想,便充滿鬥志,能得試鏡,雖然成不成不好說,但多一個機會總是好的,到時候再拉上顧安越一起——好吧,恐怕顧安越不用他拉。?
梁殊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顧安越他們去得蠻久了。随手拿了個好看的杯子,還沒送到嘴邊,卻被人先用手攔了:“這酒烈,別喝。”?
梁殊悶悶地放下手,果真自己不上趕着找人,人都能來找自己。?
卓逸一直在樓上,看到梁殊進來一個人臉色有些差地站在邊上,再看到一個中年男人跟他說了什麽,梁殊就一股充滿幹勁的樣子,覺得有些不妥帖,便下了樓來,一路避開衆人,近乎悄然地走向他身邊。?
果然,這人變臉變得跟川劇似的,不過不許他喝烈酒,充滿活力的樣子一下子又恹恹的了,悶悶地擡頭笑:“卓...先生好。”?
卓逸感覺得到他是如何疏遠,對他固執地要求獨立而無奈:“這裏面的人也就外表光鮮,裏子不知多爛。以後能不喝酒就別喝,知道嗎。”說着,便帶着他走到休息室。倆人一路動作很輕,且這時燈光變暗,臺上的玉女歌手正在獻唱,便沒人注意他們。?
梁殊心想你不也是這裏面的人嗎,終究沒敢說出來,邊應着“好”,邊跟着坐到休息室裏。?
“怎麽一個人在這兒...”也不來找我。卓逸想淩雨既知要給梁殊邀請函,卻不知帶梁殊來見自己。?
梁殊說:“朋友也來了,只是他們有事,過會兒才回。”?
卓逸給梁殊拿了杯牛奶,還是溫的:“暖暖胃。”?
梁殊接了過來,有點無奈。?
“那麽久都不回家,很忙嗎?”卓逸随意地坐在沙發上,動作卻高貴慵懶,自有一番氣韻。?
梁殊說:“是,平常時間很緊。而且我想,你工作也挺忙,我回去怕給你添亂。”?
卓逸苦笑:“要跟我這麽見外。”?
梁殊搖搖頭,想了想,還是将話委婉地說了出來:“怕欠你太多,沒得還。”?
卓逸微微一怔,才知覺自己雖總把他當小孩兒,可他卻有自己不可說的心思。一時不知怎麽安慰,心念微動,就這麽直覺裏伸出了手,将離得并不遠的人攬住,輕輕擁在自己懷裏。?
梁殊在被他靠近的時候身子竟稍稍抖了一下,卻還是任他抱着,也不知該怎麽辦。以這樣的姿态過了一會兒,覺得他抱得太久...太...暧昧,便微微掙紮起來。卓逸反而加緊了手上的力,下巴也輕輕蹭着他,說:“小小的人,那麽多心思,真是。”?
又抱了會兒,才放開了手,低頭看着梁殊的眼睛,說:“以後別叫我卓先生。”?
梁殊想撇頭不看他,卻被他近乎執拗地望着,只好點點頭,問:“那...卓少?”?
“...”卓逸突然感覺一口血哽在喉嚨裏,上不來下不去,只能摸了摸梁殊的臉頰,“我是你哥。”?
“...哥?”梁殊猶疑地叫了一聲。卓逸卻聽得少年聲音清脆可愛、溫柔軟糯,身心甚是舒暢,揉了揉他的頭發:“嗯。”?
手機震動聲音一下子響起來,讓這兄友弟恭的氛圍被攪亂,梁殊松了一口氣,拿出手機,向卓逸歉意地一笑:“我朋友。”?
卓逸微笑,梁殊便接了電話。是顧安越跟路小園要走了,在找他。梁殊放下手機,對卓逸說:“我要回去了,他們在找我。”?
卓逸說:“我送你回去。”?
梁殊說:“不用的。”?
卓逸不說話,梁殊知道他也在固執,低低地說:“你要是跟我出去遇到別人,可怎麽好...”聲音裏又是擔心又是委屈。卓逸想了想,要是送他回去,恐怕被人偷拍了,再給梁殊安個搭上金主的嫌疑,或者暴露了他身份使他也有危險,也只好作罷。?
“那你們回去吧。”卓逸說。?
“好。”梁殊立刻昂首笑。?
卓逸和梁殊從休息室後門走到屋外,倆人到了離停車的地方不顯眼的角落,等着顧安越。?
眼看顧安越的車開過來了,梁殊才對卓逸說:“那我先走了,再見...哥。”?
最後那一聲高而清亮,卓逸滿意地又揉了揉他的頭發,說:“去吧。”?
顧安越開了車門還預備再等着,梁殊已經快步不知從哪裏走了過來。梁殊上了車,才看到路小園已經躺在車後座睡着了。關了車門,梁殊下意識擡眼看剛才的角落,已經沒有人了。心下有些空落落的,再仔細掃了掃那周圍,便看到身材颀長的男人的身影,可他身邊卻還站着一個人,雖是夜晚,可梁殊仍舊能确定,那人正是那次同他親吻的人,正與卓逸近乎耳鬓厮磨般地親近。?
梁殊笑了笑,将頭靠在座椅上,忽然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挂在屋檐上接檐角水滴的瓶子,一時裝滿水,一時空空的,在風日裏飄飄蕩蕩,落不下、站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