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事業
梁殊感覺到朦胧中有羽毛似的東西在臉上拂來拂去,不想睜開眼睛,就搖頭,想躲開。卻聽到一聲笑,很近很輕,低沉得性感。梁殊這才睜開眼,才見卓逸右手撐着腦袋斜躺,以類似獵豹休憩時慵懶的姿态對着梁殊。
卓逸笑看着梁殊懵懵懂懂的樣子,伸出左手輕輕點他的眼角:“又腫成桃子了。”
梁殊見是卓逸,索性往枕頭上再蹭了蹭,沒說話。
卓逸伸手抱住他,鼻子都快貼到他鼻子了:“起吧,吃飯去。”
現下梁殊倒記起來了,昨夜又是難過又是歡喜,竟就這麽在卓逸懷裏睡着了。于是爬起來就要下床,卓逸卻忽的一拉,将他又拉倒在床上了,梁殊摸起枕頭砸他想掩飾自己的忐忑緊張:“幹什麽!”
卓逸任他用枕頭砸了,就傾身攬住他,将人壓在身下,凝眉深深看着他,又轉而微笑,在他臉頰上落下一吻。這才撤身翻坐到一邊,開始穿外套。
梁殊被他弄得愣愣的,臉上有點燙,回過神來,跳下床就往自己房間跑。
早餐的時候,卓逸說:“你們培訓結束了。”
梁殊正在咬包子,口齒不清的:“嗯,腫麽。”
卓逸笑他兩頰鼓鼓的像包子在吃包子:“待會讓人把東西搬回家來。”
梁殊有點猶豫:“我靠自己...”
“回來住給我做飯,不幹涉你。”卓逸說。
梁殊想了想,說:“...你就是要騙我回來當大廚。”
卓逸心情很好很好,早上在樓上望着園子裏枯黃的葉子,都覺得能開出一朵花來。給梁殊碗裏夾了半個鹹鴨蛋,卓逸笑:“嗯,還免費的。”
梁殊和卓逸一起出門,就上了他的車。倆人坐在車後閑着,梁殊就問:“趙修呢?”
卓逸正在翻文件,說:“在醫院,明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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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跟你一起受傷了?”梁殊想到夢裏的司機是趙修,那電燈杆直直砸進車裏,趙修一面側身躲開,一面擡手死命防着杆子砸到車後座的卓逸,只是一個瞬間的動作,卻叫人看得心驚膽戰。
卓逸說:“小傷。”
梁殊松了一口氣,還好,都是小傷。卓逸卻忽道:“你很關心他。”
“是啊。”梁殊微微撇過頭,有點氣悶。沒有關心你多。
聽到卓逸的笑聲從胸腔傳來,低沉而有磁性,梁殊吓了一跳——好像...是把剛才心裏想的話說出來了?
倆人都沒有再提昨晚的事情,卓逸一如既往的優雅舉止,只是梁殊怎麽想都覺得,好像對他多了些小動作,更為...親近,如同重複練習了許多遍的親近。
梁殊下了車,便要同卓逸揮手告別,才揚起手,卓逸已經湊上前來,雙手捧着他的臉頰,在他額頭極是溫柔地落下一吻。當梁殊的臉唰得紅起來的時候,卓逸又微微低頭,在他耳邊輕輕道:“早點回家。”
梁殊就覺得臉又燙了,卻只微微蹙眉,似覺尴尬又努力僞裝鎮定——這些情緒轉換無一例外地落在卓逸眼中,卓逸覺得,認真又可愛。
梁殊不小心瞥見卓逸看自己的眼神,溫柔得蘊含着碧波萬頃,不知怎的,竟然覺得有點心酸,心上的什麽東西快要溢出來了似的。只抿了抿嘴,很是從容似的,揮手拉開卓逸老是弄他頭發的右手,說:“我走了。”
卓逸點頭:“去吧。”
梁殊一邊走一邊深呼吸,臉上還是有點燙,便擡手拍了拍自己的臉;只是覺得心裏很暖,說不出的高興,像是被棉花和陽光填滿。回頭看卓逸,車子已經開走了,還是高興。
回到公寓的時候才早上八點多,梁殊看路小園還沒起,就給他做了點早餐,然後才收拾東西。他的東西都不多,就比來的時候多了些上課記錄的筆記本什麽的。一開始來的時候,以為會在這裏待很久,現在,想不到還能回去。梁殊又自己笑了起來。
梁殊收拾好東西了,就坐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薯片。是叫人下午再來接,梁殊不想走得風風火火的。路小園咋咋呼呼地起床,看到梁殊,立馬拿了顆蛋蹦跶過來:“啊小殊你回來啦,我跟你說,我昨天去那個電影的那個啥,啊我好像有機會唱哎!”梁殊說:“給人伴唱也叫唱。”
路小園苦哀哀地嚼着蛋:“小殊,不能打擊我啊。不過你怎麽知道我是去給人伴唱做背景嘞?”
梁殊笑:“倒是真那麽好猜嗎。”
自己在那裏笑個不停,好久沒聽路小園說話,才看路小園,他卻一副梁殊你有病的表情打量着梁殊:“小殊,你今天好奇怪喲。”
梁殊說:“為什麽?”
“一直笑一直笑,笑得跟個神經一樣。”路小園搖搖頭,看完神經病很鄙視地走到廚房,不再理他。
梁殊想了想,也覺得自己這兩天心情忽上忽下表現得跟神經病一樣。
去恒藝見經紀人的之前,梁殊已經徹底地準備好被罵一頓了。
經紀人通知他的男三號沒拿到,順便告訴他自己也要多努力找機會,事情便了了。至于梁殊搬回家住,自是沒有阻止。
梁殊剛踏出恒藝大門,手機就響了,是路小園。
“喂。”
“啊啊啊啊啊小殊救我!”
“嗯,什麽又掉了。”
“啊啊啊啊啊...我的那個個人簡介還有錄的碟在我房間右邊櫃子裏...”
“送到哪裏?”
“啊啊啊啊優橙。”
梁殊挂了電話便往公寓趕,到路小園房間翻看了除了右邊櫃子的地方,終于在他被子裏找到了東西。拿了東西就上出租車去優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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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好好的天氣,不知怎的就有了陰雲,車在半路,那雨已噼裏啪啦地摔打了下來。梁殊把路小園的東西好生捂在衣服裏,下了車低着頭沖到優橙門口,到了門廳打電話給路小園。路小園挂了電話不到十秒就頭發亂糟糟一臉通紅的跑出來,氣喘籲籲的:“小殊啊啊愛死你了。”
梁殊把他要湊上來的腦袋推開:“知道了。”
路小園開開心心地說:“愛死你愛死你。”便匆匆忙忙火急火燎地又跑了。
梁殊想走,朝門廳之外望去,仍見得那雨濺落地上炸起的大片水花。雖是如此,梁殊還是堅定地往外走,優橙娛樂,他不想在這裏待得久。
到大樓外,朝右邊街上露出來的一個招牌的咖啡廳走,進了咖啡廳,要了一塊紅豆吐司和奶茶,用紙巾擦掉了臉上頭上的水漬,才緩下來吃東西。
張正則從那個人出現起就注意了。雖然渾身濕透,動作卻利落,并沒有十分的狼狽。在門廳來往的人不少,他只是這麽安靜地站一會兒,卻也可以吸引人的注意力。透着年輕人的幹淨,又不是太過單薄的單純。
“他是誰?” 張正則忽然說。
沈安塵稍稍轉頭,順着張正則的目光,看到的正是他一直注視的人,“入你眼了?”
張正則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說:“外形上,很适合。優橙新人?”沈安塵笑:“新人是不錯,不過是恒藝的人。正是我想給你推薦的人。”“叫什麽?”“梁殊。”“梁書?梁書死了呀。本來這個角色我是覺得最适合他了,樣子好,演技也可以,氣質最像,可惜了。”張正則頗為感慨。
“特殊的殊,不是那個梁書。”沈安塵看着梁殊走出了大廳。
張正則罵道:“早不說,掉我胃口。叫他來試試。”
梁殊喝了最後一口奶茶,手機就響了。“是……好的……明白。”經紀人幾句話說得太過匆忙,梁殊也就挂了電話看了下時間,直接走回優橙。
到前臺問清楚地方,進入右邊的通道,看着門牌找到化妝室。門開着,敲門向裏面的人說:“打擾了。”屋裏只有一個端正清爽的青年人,稍稍側頭看他,說:“是梁殊嗎?”梁殊說:“是。”“先換這套衣服吧。”那人直接指了更衣間讓梁殊去,“要幫忙的話叫我。”
梁殊禮貌地接過衣服,是一套竹青色的古裝,式樣圖案都不繁複。拿到裏面去換,幸好梁殊摸索着能穿好,也就沒叫外面的人幫忙。換好衣服走了出來,那人正在吃最後一口蛋糕,見梁殊出來了,撐着腦袋認真看了會兒,才笑了笑,讓他過來:“請坐。”梁殊按照他的指示坐到化妝臺前:“麻煩你了。”“可以叫我kk。”年青人說。
“好的kk,事實上,我不知道要來試什麽妝。”梁殊微笑。kk仔細端詳梁殊的臉,準備好化妝工具,說:“雲生。”“雲生?”梁殊沒有聽過這個人物,經紀人打電話的時候挺急的,似乎經紀人自己都不大清楚,只知道通知他立刻到優橙試鏡。
“放輕松。”kk說,“你底子很好。”梁殊說:“多謝。”好的是我的皮囊。
kk只是替他稍微修飾了一下眉眼,将他精致面容更加柔和化。化好妝後,kk帶着梁殊出門,往更裏面走了一段距離,推開了一扇門,向屋裏人說:“梁殊到了。”聽到了裏面一個男聲“進來”,才對梁殊說:“請進吧。”梁殊走進去,便看到坐在大木椅上的幾人,其中一個是沈安塵。
梁殊微微鞠躬,說:“前輩們好。”
正中間的男人摸了摸小胡子,梁殊看着這個動作,才想起來,號稱“移動的票房”的張正則。張正則年紀不過四十,卻已是國內很有票房號召力的人。梁殊對他了解不多,但卻知道他有獨立工作室,他喜用新人,能賺錢又能捧人。梁殊用餘光看了看沈安塵,收回目光,正視眼前幾人。
“梁殊是吧?來,看這個,演一段,雲生。”張正則一張紙遞出來,梁殊上前幾步接過,又退後幾步。紙張邊上被裝訂過,看裏面內容,是劇本的一幕。不過一頁的劇本,沒有前情後果,當真是有意為難演員。梁殊倒不在乎這些,只認真看了這一頁的字。大概是男主角懷風在吹笛子,女主角昭言坐在一邊聽,雲生躲在一旁看。劇本是沒有人物的具體心理描寫,連雲生的神态動作都沒有。梁殊看完了,問張正則:“請問,他們三人之間的關系是什麽?”
張正則說:“雲生是懷風的師弟,昭言是他們竭力保全的公主。”
梁殊想了想,說:“好的,謝謝。我可以開始了嗎?”
張正則點頭。
梁殊便走向靠門的位置,又朝他們微微鞠躬,便開始。
起初的腳步輕快自在。青衣少年面帶微笑地略昂首向前看,甚是期待的樣子。走了幾步,腳步卻慢了下來,直到最後,終于停了下來,站在原地,仍是遠遠向前看着,只輕輕閉眼,似乎在認真聽着什麽聲音。再睜開眼時,已沒有了輕松愉快的笑容,只是眉目低垂,明明看向遠方,眼神卻清淺又無力。他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只是這樣靜靜地望着,面容上沒有很大動作,卻能顯見他低落失落。少年的手慢慢擡起,随意地搭在牆邊,爾後仰頭深吸一口氣,身子向牆邊靠去,動作緩慢,最後兩手在身後同牆抵着,人卻背向着牆,低垂着頭,靜默而低落如雕塑。
就這麽很短的一點,沒臺詞。表演結束,梁殊站到了中間,看着張正則。
“為什麽這麽演?”張正則問。
“為什麽不這麽演?”梁殊很平常地反問。
“噗!”已經有個在喝茶的人噴了一口水出來。
“聽到師兄吹笛子,怎麽會這麽演。”張正則有幾分責問的意思了,似乎很不喜歡梁殊的诠釋。
梁殊微微向他鞠躬,道:“劇本為什麽要給雲生一個聽到懷風吹笛子的動作神情特寫?必然是因為這裏有值得展示的地方,有不可不表現的畫面。尋常聽到人吹笛子,不會怎樣,可是看到平日最親近的人,跟別人在一起的樣子,當然不大高興。”
“你這不只不大高興。”張正則摸了摸胡子。
“是嗎?”梁殊說,“我并不知道準确形容是什麽感覺,我只是想,如果我哥哥跟一個突然闖入我們共同的生活得人很親近,我大概就是這麽個反應。”
張正則笑了笑:“我是該說你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呢,還是該說你真是有個性呢?”
這話不好聽,梁殊卻仍舊站得端正:“謝張導教誨,只是我願意按照我的想法來說來做罷了。”
張正則又朝邊上的人說了幾句話,對梁殊說:“劇本拿好,換了衣服就可以走了。”
梁殊莫名其妙地被人叫來又莫名其妙地被帶走了,還被人這麽有點下馬威的意思教訓了一頓,也不生氣,反正來這裏就是為了給路小園送東西的,想不到臨了還得了本名導演的劇本,也不算虧。
張正則看梁殊走了,笑嘻嘻地向沈安塵說:“表演得挺簡單的,也不浮誇,是個苗子。我覺得你的地位要被威脅了。要不要先打壓現在還是弱雞的小朋友。”
沈安塵起身往門外走,張正則也跟了上去。
“雲生找的不易,不過,反正又不是我為《西出陽關》慘淡經營,打壓他對我也沒什麽壞處。”沈安塵邊走邊輕松地說。
張正則知他取笑自己,倒懊惱起來:“說起來也真是,太他奶奶的流年不利。我寫了那麽久的那麽好的本子,偏偏那麽多事。你說,我想要梁書演吧,梁書死了;我退而求其次找了那個誰吧,都開拍只差一周了,那個誰又拍個電視劇出事故。”
沈安塵走上門口的車,等張正則也上來了就關了車門,同司機說:“回公司。”然後才慢悠悠對張正則道:“所以你這回最好求神拜佛別讓梁殊有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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