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福氣

梁殊換好衣服出來,已經快四點了。拿着厚厚的劇本站在優橙大廳,雨還在淅淅瀝瀝下着。梁殊叫了人先到優橙接他,再回公寓拿東西,回到卓家老宅的時候是五點多。

梁殊也不擔心今天發生的事情,只等着經紀人忙裏抽閑給他電話通知。準備好晚飯,簡單做了幾個小菜,才去整理了行李。

卓逸回到家,梁殊的事情也做得差不多了。

梁殊把溫熱着的菜擺上桌子,跟卓逸一起吃飯。

吃完飯,梁殊抱着劇本窩在沙發看。卓逸把切好的蘋果遞給他,梁殊接過就吃。

“今天怎麽到優橙去了。”卓逸也在看文件。

“路小園忘記帶東西了,給他送去。後面又有個試鏡,就剛好直接去了。”梁殊說。

卓逸擡頭看梁殊拿着劇本寫寫畫畫的,看他無意識地眨眼,看他時而抿緊時而翹起的嘴唇,越看越不想讓他去演戲了。

卓逸嘆了口氣,還是收了目光,專注地看文件。

睡覺之前接到經紀人通知,明天簽約,下周三開拍。梁殊雖然對這次的奇遇和這部電影如此快的不尋常的腳步有些好奇,但思考一番,覺其中定然有原因,說不得原因還是利于自己的。

第二天同經紀人去簽約的時候,經紀人想必已經完全知道梁殊第一次參演的電影是很有重量的了,因此連帶着看梁殊時,眼神很是複雜。

梁殊心下無愧,只當不見。簽約離開恒藝之後,坐着車買了點小吃就回家了。司機仍然不是趙修。梁殊問過卓逸趙修什麽時候回來,卓逸說的是明天,因此梁殊還特別買了點趙修喜歡吃的蛋撻,想着回去自己拆掉蛋撻能更好地學做蛋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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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陽光不大,天上層層的雲一攏聚着一攏,漸漸成了厚實而陰沉的雲城,給地下以避無可避的緊迫感。

和天大門口出現了人影,只兩個,一前一後,都穿着一絲不茍的西裝,前者身姿挺拔,臉上自帶幾分溫和笑意,後者身形雖矮卻可見力量,面上并無表情,只右手放在褲子邊上的口袋裏。

前面的人正是卓逸,跟在後面的,便是趙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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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包間裏,房子夠大,一桌子菜也多,卻只坐了倆人,一是杜鴻深,大大咧咧地抽着雪茄,一是杜家旁支的人,叫杜磊,三十來歲的模樣,外貌給人以同杜鴻深一樣的滿是匪氣的感覺。不遠處另站着兩個保镖。

杜鴻深在卓逸進來的時候就熟識地張口笑開了:“卓少!好久不見,可終于賞臉來了。”說着就站起身來同他握手。

卓逸伸出手同他禮節性地交握一下,也就笑着落座,道:“杜總的邀請,我怎能不接。”

杜磊在卓逸進來的時候也站了起來,之後又這麽坐下,面對卓逸的目光時,也不過扯扯嘴角表示自己在笑。

杜鴻深直接向卓逸說:“C城人都知道,杜家都是大老粗,咱也不饒舌,今天請卓少,就是為了讓這不開眼的家人給卓少賠禮道歉。”

這話說得幹淨。第一,做了什麽事,一個“不開眼”,便是原因;第二,好歹還是杜家的人,卓家你也別撕破臉皮;第三,是來賠禮道歉,不是鴻門宴。

說着,杜鴻深給了杜磊一個眼神。杜磊也就又站起身來,彎着腰給卓逸倒酒,音調平穩,仿佛已熟練背誦了幾十遍:“是想給顧家的教訓,沒料到誤傷了卓少,對不住,對不住。”

卓逸看了杜磊倒的酒,笑着,卻不接:“顧家小姐的手段是不大厚道。”

談的正是前幾日車被路燈杆砸到的事。那路燈不是從上面砸下來,而是直接從前車窗猛烈、目标精準地戳進來的,完全貫穿了整個前後座,若不是卓逸趙修時機把握的好,恐怕如今杜磊是要在卓逸的墳前念對不住了。

“他本意不在卓少,但傷了卓少,我也不敢包庇,就請卓少發落。”杜鴻深大度得很,雪茄在煙灰缸邊點了點,去掉灰燼。

杜家自杜鴻深當家,越發得敢于冒險,到近來,已跟卓家有些利益沖突了。卓逸追查路燈砸車,查到杜磊身上是必然。杜磊是旁支新上位的,急于讨得杜鴻深青眼,偏又沒腦子,就做了這般愚蠢的事情。做也就做了,還做得痕跡畢露。杜鴻深索性直接拉了杜磊來道歉,總得在面子上讓卓逸好過些。而卓逸既存了面子,又不能與人鬧掰——畢竟一個圈子裏,誰與誰不是有話說三分,維持一副哥倆兒好的面具,杜鴻深等着看很少露面、溫和軟弱的卓少憋了一口氣吐不出來的樣子。

“杜總倒是客氣了。”卓逸微微昂首,下颌的線條在不甚明亮的光中與微勾的唇角合成一種微妙的神态,“我一直說我們這些人裏,也就杜總和何家小子,是最有禮數風度的。”A城何家何冠宇,人都道是風流的太子爺,自然是有風度的;只是,近來何家當家死了,他卻無力接管,致使何家頗為動蕩。一面是杜總,一面是何家小子,并列而談,不知卓逸到底是贊是諷。

杜鴻深神色坦然,開懷大笑,雙手抱拳,只做謝意:“卓少謬贊,謬贊了!”就這麽将話鋒給轉開了。

卓逸也很是淡然,站起身來,目光又轉向杜磊,略微垂頭,看向杜磊的手:“杜磊先生的手生得好。”

杜磊道卓逸确是不願與杜家撕破臉,見到卓逸模樣只覺是繡花枕頭,此時聽得這沒頭沒尾的話,更是沒了謹嚴的态度,仍是站着,手卻已伸了出來,與卓逸很是從容熟稔一般:“是,算命的說我的手是有福的。”看到杜鴻深的咧着嘴吐着煙在笑,目光有棱角似的,才又補充道:“也還是不比杜總卓少,年輕有為。”

卓逸的手擡了起來,在盤子邊上的勺子上摸了一下,目光一轉,微微一笑,又摸到一把叉子,便熟練地拿了起來,朝杜磊道:“杜磊先生喜歡這把叉子嗎?”

杜磊又被他問得一蒙,還是點點頭,說:“和天的叉子是純銀的。”

卓逸笑:“那就好。”話音未落,手已向前一伸,握着的叉子就直接紮穿了杜磊的右手,順帶往桌上一拖,透骨地紮在了桌面,血都還沒滲,杜磊已經半癱了身子,一聲哀嚎直叫得人聽出雞皮疙瘩。

卓逸右手按住那叉子,目光落在杜磊猙獰哀叫的臉上,只當聽不見他的痛呼。看他臉上扭曲的表情,卓逸卻一貫地淡然。趙修淡漠地看着杜鴻深的兩個保镖,那兩個保镖準備沖上前的時候都晚了,便看向杜鴻深。杜鴻深只在剛才臉上微微痙攣了一下,只那麽一瞬間也就仍咧着嘴笑,示意保镖別動。

“放...啊...放...”杜磊手也不敢動,那透骨入髓的疼痛使得他在最初的哀叫之後,只剩下抽氣的痛哼。

卓逸還是笑得溫和,話像對着杜磊說的,目光卻落在杜鴻深身上:“命定的福氣,沒命享便不好了。”

話說完了,将叉子就着杜磊的手又是一轉,竟這般生生切斷了他一根食指。眼見杜磊又要炸起驚天的響,卓逸很貼心地左手同時将他吓巴往上一擡,他便直接咬到自己嘴裏的肉,這一聲也悶在他喉嚨中。卓逸把他手指切了,就抽出叉子,随意地扔在杜磊臉邊,血散在杜磊臉上,再從容地拿出手巾,将本就幹淨的手又擦了擦,才笑道:“杜磊先生喜歡就拿去,算我帳上。”

杜鴻深看着卓逸這行雲流水的動作,就把雪茄夾一邊嘴角,大手啪啪啪得拍了起來,還不清不楚地說着:“多謝卓少替我教訓不長眼的東西。”

卓逸保持着恰到好處的笑容,也不接他話,卻說:“事暫了(liao),我也不留了。”等杜鴻深咧嘴道一聲“卓少慢走”,又婉拒了他要送的意思,同趙修走出包間。

趙修開着車送卓逸往家裏走。卓逸看了一眼趙修握在方向盤上少了根食指的右手,淡淡道:“後路,安排好了。”

“是。”卓逸說的是陳述句,趙修卻知道少爺只是确認的意思,扶着方向盤的手指便也閑适地輕輕敲:“杜磊回家要過山路,事故多。我還他一次,不叫他吃虧。”

卓逸微笑:“那你得好好送他一程。”

回到老宅,卓逸先去仔仔細細把手洗了,才去書房找梁殊。梁殊見他回來了,就叫孫姨準備開飯。下樓又看到趙修,很是高興招呼着他吃蛋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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