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波瀾
深夜,影視城裏有劇組的地方依舊燈火明亮。《西出陽關》劇組成員照舊有序工作。梁殊揉了揉眼睛,又接過王方方拿的濕毛巾在臉上潤了會兒,盡力驅趕睡意。
因為張正則挑的于佑琳和梁殊都是新人,預期的拍攝進度比現在還要慢,而事實上他二人發揮不錯,沒有拖慢大家的進度,此情此景卻仍然無法避免——夜戲必須在晚上拍。
鏡頭正對着屋內,一身素白常服的沈安塵和一身孝服的于佑琳正在說話。夜戲的燈光是個大問題,為了讓畫面和諧明暗恰當,燈光師大血本地在屋子橫梁上直接吊了個大大的頂燈,如此,鏡頭中的人與物的光影均勻而自然。
本來梁殊可以走了,但沈安塵那邊将開拍之前,張正則回看了下片子,覺得于佑琳的表情特寫不夠,便讓梁殊等他們這場拍完,再同于佑琳配合一下。梁殊認真地注意着場上的動靜,卻忽然隐約聽見除去倆人臺詞之外很細微的摩擦聲,掃了掃自己邊上,并沒有什麽東西,又将目光落回到場上,流連之間注意到二人頭頂上的頂燈,梁殊眼尖,頂燈之上固定用的不知什麽材料的繩索,正在一點點地斷裂開,梁殊心下一驚,放聲大喊道:“小心頂燈!”
衆人本都注意着各自工作,待梁殊驟然聲響,才将目光轉向頂燈。于佑琳本就有些緊張,聽到梁殊的喊聲還愣了一下,偏過頭去看他。沈安塵一聽到梁殊的聲音,立刻下意識擡頭看向于佑琳頭上的頂燈,眼見那燈已經下落,于佑琳還呆站在那裏,登時縱身前撲,拉住于佑琳往地上一推,倆人一起倒在了地上,頂燈就砸在沈安塵腿邊,“啪”得一聲,全然碎開。沈安塵撲倒于佑琳的同時,左手還護着她的背後,右手則擋在她臉上,那些炸起的碎片也就都沒落到于佑琳身上。
大家手忙腳亂地湧上前扶起倆人,都緊張得要死。沈安塵任人扶着他、拍去他身上的灰,自己也低頭看了看,說:“沒事,沒受傷。”
張正則繞着沈安塵轉了幾個圈,見他身上當真沒有受傷,只是衣服被劃破了,這才放下心來。
于佑琳那邊這才回過神來,眼淚嘩啦啦得往外冒,也不管來安慰她的人,只是抓着沈安塵看,抽抽噎噎地說:“沈大哥,嗝!你,怎麽,樣!嗝!...”
晚上的戲因這一出突然的事故而中斷。張正則對着道具組、燈光組的人吼,兩邊卻都信誓旦旦只差掏心掏肺地保證,再三檢查過頂燈,絕對沒有問題。到底分不出個結論來,只好暫時各自分散,各回各家。梁殊收拾好東西,又走向平日等趙修的車的偏僻角落,這條巷子本就偏了些,可梁殊還沒走到路燈下面,就聽到一個尖銳而奇怪的男聲:“這次就給你個教訓,下次就沒這麽簡單了。”男人的聲音時顫時低,只是一句話而已,卻聲調變化,怨氣橫生。
接着的則是一個隐忍怒氣的清朗之聲:“你的教訓,差點要了別人的命。”
“那又怎樣?有顧安璃在,誰敢動我?”男聲尖銳中又夾雜着驕傲的笑聲。
“你果真沒有變。”一聲輕嘆,包含着似有若無的可憐與厭棄。
“好好的,我當然不會變。”尖銳的男聲忽然迸發出瘋狂的力量,“別再招惹顧安璃,不然我要你死。”
梁殊已經避在轉角處。尖銳男聲的話一落,梁殊便聽得砰砰噠噠的急促的腳步聲靠近,一個頭發略長的人從巷子裏出來,直接往外走;而後出來的人,在巷子口朝着那人離去的方向略略站了一會兒,才終究離去。
梁殊确認,後面出來的人,是沈安塵。
梁殊回到小樓春,同卓逸邊吃宵夜邊閑聊一天的生活,卓逸微笑着聽。說到沈安塵、于佑琳差點被頂燈砸到,卓逸揉梁殊腦袋,問:“怎麽回事,查出來嗎?”梁殊從卓逸面前的盤子裏夾了一只玫瑰糕,邊吃邊搖頭:“都說不是自己的問題...”又喝了一小口牛奶,才深吸一口氣,小聲說:“不過我覺得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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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逸一笑:“說說看。”
“我等你們接的時候,聽到沈安塵和一個人說話,那個人沖着沈安塵去的,還說給個警告。”
梁殊說完,見卓逸并無驚訝,便問:“你知道些什麽?”
卓逸說:“威脅沈安塵的,應該是他以前的組合隊友。”
梁殊雖知沈安塵大名,卻并不知道沈安塵的過去。卓逸絕然不會是愛探究一個無關緊要之人的事情的人,梁殊腦子一轉,已然想明白:“你為着顧安璃,也查過沈安塵?”
卓逸眼裏是對他的贊許:“幾大家都在這裏,知己知彼,總是好的。”
“沈安塵是和薛钰組合出道,不到半年就成名了。只是沈安塵舞臺表演時出事,一年無法工作。那時候薛钰就盡力單飛,組合解散。沈安塵很是潦倒了一陣。”
梁殊頭微微歪着,認真想了一下,說:“這中間有顧安璃的事?”
卓逸道:“都說,是顧安璃那時看上沈安塵,中間倆人有些曲折,最終就變成顧安璃要包養沈安塵,卻被拒絕。顧安璃咽不下這口氣,就另包養了薛钰。興許是想捧薛钰、踩沈安塵。可是後來,沒見她什麽動作。讓薛钰得了些好處,又不讓他登頂。至于沈安塵,碰上個有背景的獨立經紀人,有了現在的地位。”
“這又愛又恨的,真是...我覺得顧安璃之前不動手是有理由的,說不定是想在沈安塵站在最高的頂端的時候,把他狠狠踢下去。”梁殊說,“如果誰惹怒我,反正我會這麽做。”
卓逸笑:“所以你是英雄惜英雄嗎。”
梁殊搖搖頭:“又不是什麽深仇大恨。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哪有這麽病态的心理呢。”
“病态的心理每個人都有,只是或大或小罷了。”卓逸說。
梁殊略略一想,只能點點頭,并沒有說話。
卓逸笑着伸手,落在梁殊下巴,一指輕輕擦去梁殊嘴角的玫瑰糕:“你這樣像在默認自己有病。”
“我有病,你有藥就好啊。”梁殊彎着眼笑。
那一個機會,明明是給自己的。越來越覺得自己是多麽多麽幸福。梁殊對着卓逸深黑的映出自己面容的瞳孔想。
你看,這世上有那麽多的求不得放不下,掙紮在苦海,如何都解脫不出。而我有卓逸。他們都沒有卓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