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爆炸

杜鴻深捏着雪茄的手細微地顫抖,如是二三,兩指竟夾不住雪茄。

明天是除夕,杜鴻深覺得自己就在除夕冰冷的夜裏煎熬一般。

他又取出一支雪茄,慢慢地控制着自己的手,才終于點燃,出現少許不甚溫暖的火星。那火星卻已是他能抓到的唯一的溫度。

他側頭看向車窗外,快速飛馳的車,窗外的景物也一樣的飛馳着,模糊不清,太過恍惚。

“深哥...深哥...”車窗上漸漸顯出一張臉,桃花眼中目光清澈,雙眉間一顆小痣,嘴唇綻出歡喜的笑。那張臉是那麽清晰、那麽清晰,清晰得就好像,他并不曾死去。

“少白...”杜鴻深兀的紅了眼眶,他雙目中滿是悔意愛意,顫抖地伸出手,在車窗上極是溫柔地撫摸,一刻不舍得離開,仿佛能感受到那人的溫度。

直到那張臉又漸漸消失,杜鴻深才将頭無力地靠在車窗上,笑着抽雪茄,煙霧缭繞,卻不知道,自己臉上淌了幾滴淚。

少白,少白,我知錯了,你回來好不好?

車子停在一座山下,杜鴻深下了車,望着眼前的山路,默然不語。

杜揚從司機座位上下來,跟在杜鴻深後面:“人都跟着,您放心。”

冬日裏的陽光冷冽,照在身上并沒有什麽暖和的感覺,反倒是涼涼的。

杜鴻深走上山路,看着周遭密林,沒有鳥叫蟲鳴,只有冷冷的風,灌進身體裏。

“這樣子就不冷了。”林少白笑眯眯地把圍巾扯下來,在倆人的脖子上都繞了一圈。圍巾厚,卻不是很長,倆人只好靠得更緊些。他索性将林少白擁在懷裏,看到林少白眼睫輕輕一顫,像蝴蝶展翅似的,頭便微微低下來,靠在他胸膛。倆人就這麽一路朝學校走。那天也是國內除夕的前一天,雖是在Y國,陽光也并不溫暖,反而有厚厚的大雪,鋪滿了少有行人的大街。街道上的路燈微黃,像酒意微醺,像相思已濃。腳印落在地上,一個個地陷進去。偶爾能聽到雪落的簌簌聲,聽到林少白輕輕的笑聲。

那條路,明明那麽長,卻原來,還是會走到盡頭啊。

走了一會兒,黃泥山路已變作一條青石鋪開的路,盡頭是一座紅牆綠瓦的小廟。

杜鴻深伸手,拍去衣服上面的落葉。進了小廟的門,便見着一個穿着樸素僧衣的人,候在大殿正門。見到杜鴻深,僧人面色和藹,雙手合十,問:“施主,這大冷天的,是來拜誰?”

Advertisement

“拜元始天尊。”

“哪有在佛前拜道的理兒?”那僧人仍舊笑得可親,問得自然。

“只不要佛前拜鬼,就都是一樣。”杜鴻深看着眼前破舊的小廟,陽光就只在小廟的屋檐上打了個轉,散出些許光輝。其後是密密圍繞的山林,其前是獨一的山路與大河。

“施主,請随我來。”僧人向杜鴻深說完,怡怡然拂袖轉身,便向大殿中走去。

杜鴻深跟了上去,入了殿中,見得正中一尊佛像,高大威嚴,于缭繞的香火和暗淡的燭光中,更顯莊重肅穆。繞過佛像,往左面走,出了一個小矮門,便出了大殿,走進裏間的院子。

院子裏站着幾個人,見了那僧人,便讓開了些,僧人也稍稍退開,恭敬地向杜鴻深道:“人在裏面。”

杜鴻深推開門,伴随吱呀一聲響,冷風從屋外直接沖到屋子裏面。地上躺着的羸弱的人,蜷緊了身子。

杜鴻深嘴唇發烏,他盯着地上人的臉,莫名地忐忑,跨過門檻。

“既然背叛我,是死是活同我有什麽關系?”耳邊回響的聲音,狠絕不顧,“林少白,你該死!”

當真是我說的話嗎?

每走出一步,耳邊的聲音和眼前的畫面就越清楚。唐人街上古色古香的房子,如同業火地獄,陰冷的地上,躺着失去左手、奄奄一息的人。噩夢一般,吞噬着他奢侈得早已消逝的愛情。

緩緩蹲下身來,輕輕将手放在地上的人眉間,正好觸到那一顆痣,杜鴻深又忽的收回了手,似乎被燙了一下。

他眸中方才有些清明,伸手将地上的人抱了起來。地上的人在這動作中漸漸睜開眼,聲音很弱:“...深哥。”

杜鴻深輕輕說:“睡一覺,睡一覺就好。”

少白,睡一覺就好。他在用手阖上那人定定的睜着的雙眼時,便曾說得如此溫柔。

僧人見他杜鴻深抱了人走,只合十念了一句:“阿彌陀佛。”一句唱偈,是善是惡,誰都聽不明。

杜鴻深走出寺廟破敗的大門不久,便聽到了接連不斷的沉重悶響,玻璃、瓷瓶一類的破碎,伴随着可怕的撞擊。他卻頭也未回,走得從容。

“深哥,對不起,我給你添麻煩了...”人被杜鴻深抱着,聲音便悶悶的從他懷裏傳來。

“不怪你。”杜鴻深說。

不怪你,是我的錯。錯在陷你于險境,錯在輕信別人挑撥,錯在,永遠的失去你。

走到山下,杜揚還站在車邊,放下手機,向杜鴻深略略低着頭說:“跑了兩個,死了一個。”

“沒關系。”杜鴻深說。

沒關系,少白在就好。

“林少爺,我來扶着上車吧。”杜揚看杜鴻深精神有點差的樣子,便說。

杜鴻深沒應。杜揚有點尴尬地站着,打開了後座車門。

“深哥,我背後好像硌了什麽東西。”坐上了車,杜鴻深還是抱着他。

車子已經開出了挺遠,杜鴻深也發現了,懷裏的人總是嘗試着挪動,似乎很不舒服。

“你轉過去,我看看。”

那人就轉過身子,杜鴻深摸了摸他後背,忽然覺察到一點光在閃動,一皺眉,将他衣服從後面撩起來,便看到閃爍着光、貼在他背後的一個微型炸彈,不過半指大小,他這幾天狼狽虛弱至極,想是沒有發覺。

杜鴻深立刻喊道:“快點開車!”左手把那東西一扯,拿在手上,同時将身邊人推遠,右手立刻打開窗戶,要将東西扔出去。就在他把東西扔出窗外的時候,一大片火光灰塵漩渦一般卷起,震耳的響聲轟然動蕩,前行的車被猛烈一震,在地上慣性地一滑,側翻在地。

感受到手上劇烈的疼痛之前,杜鴻深已經挺直了身子,勉力擋住車窗外的爆炸。

少白,少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