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節

打量了他幾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方道:“我以前在鎮上住,鎮東頭的寡婦李大嬸,你記不得了吧?你父親戴世亨還在的時候,我到你府上去還高利貸,見過你幾次,那時你才只有幾歲大,不過這模樣兒,倒也沒變多少。對了,我聽說你們戴家是三代單傳,怎麽你又有了個哥哥?”

戴雪沒有答話,蕭晖接口道:“我是他結拜的大哥。”卻見戴雪狠狠地橫了自己一眼。

李大嬸忽似明白了什麽,問道:“這麽說,你們是來給戴世亨上墳的了?”

戴雪聽他提起給父親上墳,眼淚終于忍不住流下來,伸手用袖子抹了抹,抹成了個大花臉,強忍着不哭出聲來,卻哽咽着說不出話。蕭晖在一邊反而平靜了,想到他誤會自己毀了戴世亨的墳墓,而這李大嬸住在這附近,說不定知道什麽消息,便答道:“我兄弟正是去給戴世亨上墳,但到了那裏才發現墳墓已經被人破壞,墓碑斷成了兩截,棺材也不翼而飛,看來也不是一天兩天之前的事了,大嬸你住在這裏,可知道這是誰幹的嗎?”

李大嬸看看蕭晖,又看看戴雪,遲疑道:“這個……”

蕭晖忙道:“大嬸但說無妨,不管是誰,我們也決不會為難大嬸。”

李大嬸又沉默了一陣,才又開口:“這說起來是兩年前的事了,當時還轟動一時呢!戴世亨生前有個仇家帶了幾個人來尋仇,發現戴世亨已經死了,戴公子當時也不在,多年沒有消息,生死不明。那仇家找不到人算賬,一怒之下,就去掘了戴世亨的墳墓,挖出棺材來放一把火燒了,打碎了墓碑,這才揚長而去。”

蕭晖奇道:“是什麽樣的仇家,人都死了,竟然還要毀屍洩憤?”暗想以這人所為,恐怕與戴世亨的深仇大恨,不在自己之下。戴雪也睜大了眼睛,仔細聽李大嬸說話。

李大嬸搖了搖頭,嘆道:“雖然今天戴公子在這裏,我也不該再對死者的說長道短,但我不得不說,你那個父親……實在是,實在是……”李大嬸幾番欲言又止,蕭晖催促了兩遍,她才接着說下去:“戴世亨仗着自己有錢又會武,養了一幫打手家丁,專放高利貸欺壓鄉裏。這個來尋仇的,就是當年家裏欠了戴世亨的高利貸還不上,父親被活活逼死,戴世亨又強搶了他妹妹還債,他妹妹到戴家後不久,也被折磨得生了重病,不到半年就死了。只有他一個人流落到了外地,過了好些年,不知怎麽機緣巧合,結識了個有勢力的貴人,這才帶着人回來報仇……”

“你,你胡說!”沒等李大嬸說完,戴雪已霍然站起身來,氣得滿面通紅,俊美的五官都有些扭曲了:“你胡說!我父親怎麽會是那樣的人?”又指向蕭晖,“肯定是你毀了我父親的墳墓,又事先編排好謊言串通她來騙我!”他乍聽到旁人當面述說父親的累累惡行,便似五雷轟頂,怎麽也無法相信自己最愛的爹爹會是這樣的人,隐隐知道自己多半是誤會了蕭晖,現在再指責他形同無理取鬧,急亂之下,卻是口不擇言,只想找一個理由,哪怕是最荒謬的理由來抵擋。

“我胡說?”李大嬸不由也動了氣,不等蕭晖開口,冷笑一聲,“他不是你的結拜大哥嗎?我認都不認識他,倒說我和他串通?你既然誣賴我,我索性把話給你挑明了,你那父親戴世亨生前不是什麽好人,四鄉八裏的鄉親都受他高利貸盤剝,苦不堪言,他死了大家背地裏高興還來不及呢!就是戴公子你,從小穿的绫羅綢緞,吃的山珍海味,也都是鄉親們的血汗!”戴雪聽了這些話,便象是被人施了定身術,呆如木雞,一動也動不了。李大嬸不管他,幹脆自顧自地說下去:“兩年前燒他的棺材我可是親眼所見,當時那麽多人圍觀,都是鄉裏鄉親的,要不是他作惡太多,造了太多孽,大夥兒都恨他,怎麽沒有一個人肯站出來阻止?也沒有人去報官?這燒棺焚屍,可是大罪過啊!你要是不信,這方圓幾十裏,你随便找個人問問,看我說的有沒有半句假話?總不會人人都串通了來騙你吧?”

戴雪臉上消失了血色,眼前一陣陣發黑,身子搖搖欲墜,嘴唇動了幾動,始終說不出一個字來,看了看蕭晖,再看了看李大嬸,兩人都是一副幸災樂禍的得意神情。戴雪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奔過去開了門,沖入了傾盆大雨中。

蕭晖對戴世亨一直恨之入骨,今日聽到素昧平生的李大嬸條條數落戴世亨的罪行,得知仇人死後都不得安寧,墳墓被毀,屍體也被燒成了灰,心裏狠狠地出了口惡氣,暗想這可真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又想雪兒你三番五次地冤枉我,好在世上還有天理公道,現今你自己親耳所聞,親眼所見,可該知道你父親是個什麽東西了吧?他心裏這樣想,臉上也自然而然流露出得意之色。

三十九 舐犢情深

等到戴雪沖了出去,門砰的一聲關上了,蕭晖才回過神來,雪兒突然聽到這消息,一時肯定接受不了,愣了愣,自己要不要去追他回來?猶豫片刻,還是開門追到屋外。但就在這一愣神的功夫,戴雪已跑得不見影子了,蕭晖這才着急起來,暗悔沒把他拉住。叫了幾聲,無人答應,估計他又去墳地了,便摸黑往戴家的祖墳地去。但到了墳地,前前後後找了幾遍,卻哪有戴雪的蹤跡?蕭晖後悔不及,這寒冷漆黑的雨夜,該到哪裏去找他?又想到短短一天之間,他先是發現墳地被毀,又聽到他父親的惡行,雙重打擊之下,萬一他承受不住,一時想不開,有個三長兩短怎麽辦?蕭晖越想越怕,悔得腸子都青了。想起那個小湖,忙跑到湖邊,卻沒發現異常,冒着風雨一遍遍大聲呼喚,直到嗓子都啞了,也沒有一點回應。

蕭晖心亂如麻,又不敢離開,怕戴雪躲在僻靜處他沒有發現。只在墳地周圍反複地尋找,這樣折騰到天亮。蕭晖的外傷本還沒有全好,又在雨水裏泡了一夜,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都瘋狂叫嚣起來,尤其是前胸的斷骨,更是痛得如刀锉沙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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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天色大亮,雨也漸漸地小了,蕭晖最後又找了一遍,确認戴雪不在墳地附近。他這時才來清理思緒,考慮戴雪的去向:他決不會回鎮上去,他聽了李大嬸的那番話,知道這裏的人都恨死了他父親,肯定誰也不想見,他又沒有了親人或家宅,驟然驚變,又無處投靠,一個個可能性都被排除了……他一個人會上哪裏去?毫無線索,總不能象沒頭蒼蠅一樣瞎碰。蕭晖望向灰蒙蒙的天空,祈求上天能給一個答案,站了一陣,遠遠地似乎又聽到戴雪稚氣的哭聲:“蕭哥哥,蕭哥哥!放了我爹爹吧!”記憶深處的火花在這一瞬間忽然被點燃,他會不會去了那裏?蕭晖心頭豁然開朗,更不遲疑,施展輕功往西疾奔。

奔了二三十裏,前面出現連綿起伏的群山,蕭晖拐進一座山中,上山的羊腸小道依稀尚在,這條路是自己當年探查過的,處處似曾相識。順着小路爬到快山頂的地方,撥開草叢,忽然發現有新鮮的泥土沾在嫩綠的青草上,象是剛剛有人來過。蕭晖的心跳加快了,他到這裏本來只是存了萬一的希望,這會卻緊張得手心不住冒汗,往前走了數十步,一個黑黝黝的洞口如怪獸張開的血盆大口,赫然映入了眼簾。

蕭晖還沒到洞口,已聽到裏面有微弱的呼吸之聲,大喜過望,三步并作兩步跑進洞去,一把抱住正靠着洞壁蜷坐着的戴雪:“雪兒,你果然在這裏!”原來蕭晖當年正是把戴世亨和戴雪捉到這洞裏,就在此處強暴了戴雪,殺了戴世亨。

戴雪那雙清如碧潭的大眼睛已沒有了神采,密布血絲,臉色蒼白如紙,腮邊尚有淚痕,他這些日子本就憔悴,一夜不眠,更是容顏慘淡。蕭晖心疼不已,緊緊地抱着他,顫聲道:“雪兒,我到處都找不到你,你跑到這裏來做什麽?不是給你說過嗎?那些過去了的事情,該忘記的還是忘記的好!”

“忘記?你要我忘記?但就算你自己,也不可能忘記吧?不然你怎麽會找到這裏?”戴雪冷冷地道,這次卻沒有試圖掙開蕭晖。“以前每次我給父親上了墳,就會到這裏來坐一會。坐在這裏,當時發生的一切,都象是在眼前重演。我忘不了父親最後的話,他要我為他報仇!每來一次,我報仇的願望就更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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