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酸脹
賀舒瑜走了,正如她來時突然,走的也毫無征兆。
在某個思緒不受控制的時候,遲修遠甚至想過她會留下來過除夕夜,但回想起又覺得好笑。
除夕之夜該和家人團聚,和他待在一起算什麽?
賀舒瑜在他面前說了幾句爺爺去世父母不和,他便真的傻乎乎相信她是只無家可歸的流浪貓?
她不僅有無數的追捧者,還有同一個圈子裏的好友,甚至有數不清像他這樣的人等着她垂憐。
只要她想,她可以找任何人陪她過年。
遲修遠的心口變得酸酸脹脹。
賀舒瑜也曾經像今天對他這樣幫助過別的男人,對着其他男人說想要和他睡覺,想要摸他的腹肌……
不能想。
可潘多拉的魔盒打開了便無法合上。
遲修遠閉眼靠在沙發上,覺得自己很不正常。
失了控的情緒,怎麽都無法回到原點,他暴躁的把所有情緒壓下,回屋換了身衣服,趕去醫院。
遲奶奶做完手術,遲修遠的情況才好上一些。
他去交手術費,卻被告知後續的費用已經繳清。
幾乎是瞬間,他想到一聲不吭卻叫來了院長的賀舒瑜。
好不容易從思緒中驅離的女人再一次強勢闖進他的心頭。
他拿出手機想給賀舒瑜發消息,又不可避免的想到她離開前收到的微信信息。
指尖已經點在了鍵盤上,他又迅速把手機掐滅塞回口袋裏。
這個女人是不可觸碰的罂粟。
會上瘾。
大年初二,遲修遠去了市醫院看望母親,正要繳清接下來一段時間的醫療費用,卻被告知賀氏集團的基金會對他進行了援助,承擔了所有的醫療費用。
哪個基金會會大年初二還在連軸轉,這又是誰的手筆,不言而喻。
不僅如此,在他準備還些錢給當初借給他錢的親戚時,卻被告知除夕那天已經有個陌生男人上門,還清了他欠的所有債務。
賀舒瑜沒在,遲修遠的生活中卻處處是她的痕跡。
遲修遠回到家裏時,有些魂不守舍。
女人抵擋不住男人猛烈的攻勢,男人又何嘗擋得住女人不留餘力的撩撥?
他不可抑制想到賀舒瑜像玩笑般的話,你欠別人的還不如欠我的。
他欠她的果真如她所說越欠越多。
遲修遠拿出手機,又一次想給她發消息。
可寫了删删了又寫,耗了半個小時卻連一個字都沒發出去。
遲修遠閉了閉眼,打算破罐子破摔向她要銀行卡賬號,對話框左上角忽然顯示正在輸入。
他吓了一跳,頗有股做賊心虛之感,賀舒瑜發來的消息更是讓他羞恥得把頭埋進了被子裏。
【賀總:磨磨蹭蹭半個小時了,到底想說什麽?能不能直接點?你磨蹭的不累,我等的都累了】
半個小時!
賀舒瑜盯着他的消息框看了半個小時了?
意識到這一點,遲修遠面頰脹紅。
他覺得自己狀态不對,把手機蓋在床上洗了把臉。
冰涼的水汽滲入皮膚中,遲修遠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他不是容易害羞的人,遇到賀舒瑜前,從不知道耳根能那麽熱那麽燙。
他想,賀總真厲害。
至少不可能沒有感情經歷。
否則,從開始就知道兩人毫無可能的他又怎麽會一步一步踏入她的陷阱中,因她的話和舉止心潮起伏。
遲修遠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坐到床邊拿回手機。
消息框中賀舒瑜一連發了好幾個問號,似乎想知道為什麽是他主動撩撥,得到回應後又消失無蹤。
遲修遠盯着消息框裏的問號想了半天,最後憋屈的回了個新年快樂。
大年初二了才來發新年快樂,有些遲。
賀舒瑜等了半天只等來光禿禿的四個字,發了個貓貓生氣的表情包。
【賀總:我以為你是想我了又害羞才斟酌半天不知道該發什麽消息,結果只是新年快樂?】
只是二字,任誰都看得出她的失望。
遲修遠耳根處稍微褪下些的溫度又重新燒了起來,他幹巴巴回了個嗯。
想提債務的事,但好像不太合時宜。
賀舒瑜又發了個貓貓扔手機的表情包。
遲修遠盯着表情包許久,不知道該回什麽。
不一會兒,她又發來一張圖片,是個雪人,看背景是在她家門口堆的。
照片中還入鏡了一只手。
手很漂亮,五指修長,小指處戴了銀色指環,看得出是男人的手。
他正拿着胡蘿蔔,冷白色的皮膚和胡蘿蔔的顏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沒人不想知道手的主人長什麽模樣。
遲修遠的目光停留在銀色的指環上,他看了一會兒,鬼使神差退出對話框,打開朋友圈,往前翻了長長的一大串,在其中一張照片上駐留。
照片裏的年輕男人握着畫筆,鏡頭從側面拍過去,正好拍到他小指處的銀色指環。
沈玉烯……
真的是他。
賀舒瑜又發來了消息。
【賀總:想和你一起堆雪人】
符合她一貫撩撥人的語氣,遲修遠聽着這句話耳根子不燙了,面頰也不紅了,心頭有股說不出來的憋屈感。
幾分鐘後,他轉了筆賬過去,整整五萬元。
是賀舒瑜在機場給他的那筆錢。
他抿着嘴不去看雪人照片及照片中只是稍稍入鏡卻絲毫不明顯的手。
他心裏憋了口氣,開始編輯信息。
【C:賀總,謝謝你之前的幫助,這筆錢先還給你,剩下的錢我也會慢慢還】
發完消息後,他逃跑似的退出微信,把手機壓在枕頭底下,拿了睡衣進了浴室。
賀舒瑜盯着對話框裏的消息,眉頭高高皺了起來,銳利的視線瞬間刺向出馊主意的駱知瑤。
“駱知瑤!你能不能靠譜點?我好不容易才把人哄軟了些,根本就沒像你說的那樣旁敲側擊照片裏的手是誰的?反而要跟我劃清界限了!”
駱大情感咨詢師拍着胸脯保證,要在不經意間讓小朋友吃醋,最好在拍照時露出點充滿暗示性的小細節。
賀舒瑜起初遲疑着不太相信,但還是在前者的殷勤下拍的照片。
半個小時前她打開手機猶豫着想給遲修遠發照片,卻發現對話框的左上角顯示正在輸入。
當下心頭美滋滋。
可耐心等了十分鐘,正在輸入還是正在輸入,等了二十分鐘也沒有回應,等了半個小時正在輸入停了,還是沒有消息發過來。
小朋友是只小烏龜,才剛把頭探出殼遇到點風吹草動就要縮回去。
賀舒瑜難得這麽沒有耐心,率先發了消息過去,小朋友卻不搭理她了。
男人心海底針,隔着手機屏幕,她也沒有辦法通過觀察表情來判斷他此刻的想法,索性發了幾個問號作為試探。
等了半天結果等來一句新年快樂,賀舒瑜都快氣笑了。
縱橫商場的賀總在撩小男朋友這件事上幾次慘遭滑鐵盧。
她幹脆按照駱知瑤所說,把照片發了過去,想試探試探小朋友的反應。
也不知是不是試探過了頭,幹巴巴的小朋友一言不合就開始提還債的事。
駱知瑤茫然眨眨眼,一手搭在沈玉烯肩膀上,伸出另一只手勾了勾,“消息給我看看?”
賀舒瑜可不會把手機給她,把她的手拍掉,冷笑一聲道:“你這萬草叢中過半籽不沾身的本事也不怎麽樣。”
沈玉烯是賀舒瑜的表弟,兩人的成長軌跡基本相同,父母不和,隔輩親,沈老爺子和賀老爺子是多年的好友,也是鄰居。
表姐弟二人的關系一直都很好,賀老爺子去世這幾年,倆人基本湊合着一起過年。
聽了賀舒瑜這話,始終清清冷冷站在旁邊的沈玉烯側頭瞄了一眼駱知瑤,把後者看的讪笑不已,立刻擡頭在他側臉上親了一口。
轉頭對着賀舒瑜兇巴巴道:“你可閉嘴吧,我什麽時候萬草叢中過了?姐姐我這輩子只吊死在我家烯烯這顆漂亮的小樹上了。”
戀愛的算臭味熏得賀舒瑜腦子發暈。
她嫌棄的別開眼,又盯着對話框看了一會兒,小朋友似乎不打算再給她發消息了,她仔細琢磨了一會兒後,也回了個幹巴巴的好。
正巧這時,圍着圍裙的文殊拍了拍門,“倆女皇陛下,小的們準備好火鍋了,別在外頭吹冷風了。”
駱知瑤輕啧一聲,摟着清冷帥氣的男朋友開始戳人心窩子,“母胎solo了二十五年的老阿姨春心萌動了,姐姐給她支招,她還怪姐姐出的是馊主意,走,咱們不理她,吃火鍋去。”
沈玉烯吝啬回了一聲嗯,偏頭在她側臉上輕啄一下。
駱知瑤立刻用手肘戳了戳他的腰窩,矯情道:“別鬧。”(麗)
賀舒瑜:“……”
酸死了,麻煩來個人,拖着這對狗男女。
她又低頭看了兩眼對話框,依舊沒什麽動靜,只好嘆口氣,掐滅了手機放進口袋裏。
追小朋友這件事,任重道遠。
遲修遠從浴室裏出來,帶了滿身水氣,頭發也濕噠噠的。
洗了澡并未洗去他心頭的浮躁,反而更不受控制想起賀舒瑜離開時他無意中瞥見的消息。
他擦着濕漉漉的頭發,看到手機屏幕上毫無情緒的好字,紛亂的情緒瞬間被無形的大手擰在一塊,沉甸甸的心頭又多了股潮水湧來的窒息感。
他無聲扯了扯嘴角,退出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