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興師問罪
杜方寧也想過自己親自上陣去鬧,但她随即一想,自己年紀太小,引不起太大反響。她若是鬧得過了,別人會認為她小孩子家胡鬧。還有,她也要盡力改造一下方氏這種軟弱的性格。方氏和她爹杜朝南兩個人已經被何氏用所謂的親情和孝道給操控住了。
他們家要想過上安穩富足的日子就必須要擺脫何氏的情感操控。她一人單打獨鬥不行,還必須全家齊心協力才好。她沒有兄弟,方氏以後也不一定能生出兒子來。家中沒有男丁,這在最看重子嗣的古代農村是致命的弱點,他們一家若是氣勢弱了,以後有錢了也沒什麽用。不,應該說麻煩會越來越大,因為包子越大,惦記的“狗”也越多越兇。
方氏嗫嚅着說不出話來,“這要怎麽鬧?你奶畢竟是長輩……鬧過了你爹夾在中間也不好過……”方氏已經被古代的三從四德給死死捆住了,她嚴格的遵循着出嫁從夫的規矩。如果杜朝南為人性格強勢還好些,偏偏他們兩人是同一類型的人。杜朝南性格木讷老實,相較于機靈狡猾的大哥二哥和得天獨厚的幺弟,他從小就不就得爹娘的寵愛。髒活累活都是他幹,黑鍋都是他背。每回在外面做工都是埋頭幹活,省吃儉用,回來工錢全部上交。就這樣,他也沒落到一句好。
杜方寧暗暗握緊拳頭,她爹外出做工好幾個月了。這次掙的錢肯定不少,再也不能落到那個妖婆手裏了。
“方寧,你看——”方氏繼續唠唠叨叨的說着。
就在這時,忽聽得院外一陣喧嘩。
接着,傳來了花大嬸子敞亮的大嗓門:“哎喲,春寧她姥來了。”
吳氏的聲音也響了起來:“是啊,我來跟親家母唠唠磕,聽說她給我二外孫女定了門好親。”
“呵呵……”衆人心照不暄的笑了笑。
方氏一聽到吳氏的聲音,雙眼不由得一亮,連忙整整亂蓬蓬的頭發迎了上去。杜方寧悄悄的将自己鳥窩似的頭發抓得更亂些。
二姐杜夏寧此時已經緩了過來,她瞅着妹妹的動作,不由得一撇嘴。杜方寧擡手順便将二姐的頭發也抓亂了,飛快地低聲說道:“一會兒咱姥問起來,你啥也別瞞全說出來。有的人都想把咱們賣了,咱還留什麽面子啊。全撕破拉倒!”杜夏寧鄭重的點點頭。
“娘,大熱天的您怎麽來了。”方氏勉強擠出一絲笑意上前叫道。
這次不但吳氏來了,李氏和方氏的二嬸錢氏也跟着來了。
錢氏一向心直口快,她看着方氏哭腫的雙眼,一臉心疼地說道:“你都被人欺負成這樣了,俺們能不來嗎?”
吳氏擦擦發紅的眼眶,嘴唇動了動,最終只是嘆息一聲,便跟着方氏去外房見何氏。何氏做為杜家的女主人,來了客人一般是要知會她的。何氏這人一向寬于律已,嚴于律人,最喜歡挑別人的禮,即便是要鬧,吳氏也要先禮後兵。其實何氏早就聽到了動靜,但她愣是裝不知道,估計是想給吳氏她們一個下馬威。
“哎喲,親家母來了。快進來坐。”何氏笑呵呵的迎上來,臉上身上顯得幹淨利落,仿佛根本不曾發生過剛才那不愉快的一幕似的。接着,她又轉頭吩咐大兒媳婦:“去,倒三碗糖水來。”孫氏應了一聲,下去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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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熱情的将吳氏和錢氏讓到上座,方氏在一旁靜靜的陪着,杜方寧姐妹幾個也在旁邊站着。
幾人先是寒暄一番,何氏又東拉西扯的問了些吳氏莊稼上的事情,吳氏倒也不急,繼續跟她掰扯。不過,錢氏性子比較急,扯了一會兒便忍不住直奔主題:“親家母,我咋聽說你給二外孫女定了門好親?”
何氏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便道:“唉,啥好親不好親的,一家有女百家求,咱家孩子模樣好,有人惦記也在情理之中。這不,就是那媒婆來問問,這答不答應還是兩可。”
杜方寧怯生生的在旁邊接道:“奶,我咋聽那媒婆說五兩銀子啥的,你還說這個家都是你做主啥的——”
何氏臉上的笑意斂去,狠狠地瞪了杜方寧一眼。杜方寧回瞪了她一眼,然後又飛快低下頭去。何氏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這個王八羔子竟然敢瞪她!她這麽多兒媳孫子孫女當絕找不出杜方寧這種忤逆的。
“方寧,你過來!”何氏強忍着氣,沉聲喝道。
“奶,你看在我姥和二姥的份上別打我行嗎?我發誓以後再也不說實話了。”杜方寧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十分害怕的躲在錢氏身後不敢動彈。
錢氏伸出大手拍拍杜方寧,似乎在給她打氣一般。然後仍然揪着剛才的問題不放:“親家母,你就直說到底有沒有這回事吧?”
吳氏也不鹹不淡的接道:“親家母,咱們兩個村子隔得不遠,有些事想瞞也瞞不了。”
何氏被逼得沒法,只好扯着老臉說道:“是有訂親這回事,不過,我得把事情的前因給親家說明白了。這周家可是主動找上門來的,為啥找上門呢,還都怨夏寧這孩子,誰叫她整日扮俏,讓周家小子瞧見了——”
杜夏寧一聽何氏當着自己姥姥和舅媽這麽诋毀自己,臉色立即變了,“奶,我可是您親孫女,您老怎麽能這麽說我呢?我怎麽扮俏了?你們看看我這衣裳,還是我大姐留下來的。奶,您不能冤枉我。”
何氏不耐煩的嚷道:“我咋就冤枉你了。跟你一起挖野菜的那麽多姑娘,人家咋就看上你了。你冬寧妹妹也跟你一起,咋就沒她的事呢?那蒼蠅不盯無縫的蛋,你們說是不是”
孫氏也附和道:“是啊,這話倒是真的,我家冬寧當時也在場,就沒她什麽事。”
“你們——”杜夏寧氣得嘴唇發抖,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
吳氏和錢氏臉一拉,正要開口。
就聽錢氏身後傳來杜方寧清脆而又凜然的聲音:“奶,大伯母,照你們這麽說,那些殺人的劫財的都是應該的,那些被殺的被搶的都是活該,誰讓他們有腦袋有錢財呢?世上那麽多人劫匪不搶,為什麽偏偏搶他們呢?你們說是不是?”
孫氏被嗆得一時找不出合适的話來反駁,只得端起長輩的架子訓斥道:“大人說話哪有你插話的份兒,邊上呆着去。”
杜方寧理直氣壯的仰頭答道:“我也想一邊呆着,可是我奶的記性不好,總記不清自己做過的事,我得提醒她老人家。還有,大伯母,我聽人說,那天賣俏的是冬寧姐,人家說,她那天頭上插的野花得有二斤重,還一個勁的對着那姓周的笑。但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麽,那蒼蠅不盯那有縫的蛋,反而來盯無縫的。”
“你這個死妮子,你給我閉嘴!”錢氏氣得差點跳腳。
這下方寧舅媽李氏不幹了,對于何氏,她不能怎麽樣那畢竟是長輩,可她跟孫氏是平輩就沒必要講究那麽多了。
她一把将杜方寧扯到自己身邊,站起身,指着孫氏大聲嚷道:“你這是怎麽說話呢?當着俺們的面就這麽罵,要是俺們不在,你是不是就動手打上了。”
孫氏瞪着一雙三角眼,扁平的大黃臉因為憤怒也燃上了一層紅暈。她指着李氏尖聲說道:“我就這麽說她咋了,我是她長輩,我就不能說她幾句嗎?你瞧瞧她小小所紀,嘴恁毒,把她姐姐損得一無是處。”
杜方寧無辜的辯解道:“大伯母,我真沒瞎說。那天去的人都看到了。要我說,幹脆那冬寧姐配給那姓周的算了。”
“啪——”那廂何氏狠狠捶了一下桌子,一張臉拉得老長,狠狠橫了杜方寧和孫氏一眼:“都給我閉嘴!”
接着,何氏又狠狠地對孫氏發作一番,孫氏不敢反抗,憋着氣,默默退出了堂屋。孫氏一走,何氏便又将矛頭轉向杜方寧。
吳氏趁着她的話頭還沒打開,又不高不低的插了一句:“親家母,咱們接着剛才的話頭唠,別讓這點子事給岔開了。”
錢氏也笑吟吟的問道:“是啊,親家母,你說是外孫女主動招惹的,可我聽方寧這麽一說,又不是那麽回事。你倒是給我們妯娌倆給掰扯清了。”
兩人臉上帶着笑,聲音也不高,可是氣勢卻絲毫不弱。
吳氏喝了一口糖水,慢悠悠地說道:“我可記得幾年前,你說給我大外孫女找了門好親事,結果呢,你們家好了,蓋起了大房子,你二閨女也風風光光的嫁了出去,可我的外孫女我四年只見着三回。這一次,你家又缺啥了?”見吳氏舊事重提,何氏的臉像刷了一層漿糊似的,僵硬得幾乎要裂開。
方氏一聽吳氏提起親自己的大閨女,不禁低聲啜泣起來。
杜方寧在加油添火:“娘,你心裏難受就大聲哭出來吧,反正今兒有人給咱們撐腰,你啥也別怕,把心裏話全都說出來了。大不了,等我姥走了,咱們娘幾個再挨一次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