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小勝一場
杜朝南也出聲相勸,無奈方牛子堅持要去。最後一家人只好鎖上門跟着他一去杜家老宅。
此時何氏剛跟花奶奶和王奶奶罵完架回來,氣得肝兒疼,她又對兩個兒媳婦發作了一番心裏才覺得好受些。孫氏和王氏把飯端上來,她沒吃上幾口飯,就聽人說方寧小舅過來了。
何氏裝作沒聽見,端着碗慢條斯理的吃着,老杜頭不知又溜達到那兒去了。
方牛子也不進屋跟何氏搭話,他一進院就順手抄起一把鐵揪開始幹活——挖西廂房的磚牆。
方氏和杜朝南均是大吃一驚,連忙出聲阻攔:“他舅,你這是幹啥?”
方牛子頭也不擡的高聲作答:“我能幹啥?你們沒錢蓋房子,我就把這老房的磚給挖了搬過去蓋新房。”方寧心裏樂開得了花,暗贊小舅真是個人物。
她接着火上加油:“小舅,你一個人挖得太慢,明天多叫幾個人呗。還有,河窪那兒太窪了,咱把這地給掘三尺去填坑吧。”
方牛子爽朗一笑:“行。你等着。”
方氏瞪了方寧一眼,心想這孩子怎麽就愛起哄架秧子。
何氏開始還很淡定,可是漸漸地她就坐不住了。終于,她砰地一聲把碗重重放下,剔着牙走了出來,站在上房門口,似笑非笑的招呼道:“喲,他舅,你又來了?”
方牛子又心平氣和的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我姐沒錢蓋房子,我把舊房拆了蓋新房。”
“嗬,你的手可真長,跑來挖我們老杜家的牆根來了。我倒要問問親家,一個二個的孩子都是咋教的?”
方牛子微微一笑:“我是個粗人又是個男人,不擅長跟婦人吵嘴,我只管幹活。你老讓開些,我手勁大小心碰着你。”
方牛子說完,一揪下去,十分巧妙的把磚頭撬了起來。這青磚大瓦房當初是下了血本,它跟杜朝棟一樣,一直都是何氏心中的兩大驕傲支柱。看到方牛子這麽糟蹋房子,她的心簡直在滴血,臉氣得臉像豬肝一樣暗紅。
她尖聲朝裏喊道:“老頭子,老大老二,你們都在哪兒?有人要拆咱們家了,你們快來把這個人給我拉出去。”
杜朝東杜朝西聽到動靜立馬跑了過來。方牛子一下也沒停,不軟不硬地說道:“我只管挖牆,別跟我講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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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朝東先是說了幾句客套話,無奈方牛子油鹽不進。他的耐心漸漸用盡,粗聲粗氣的嚷道:“方家兄弟,你說你到底想咋樣?這可是在我們杜家!”
方牛子直來直去粗聲回答:“把我姐該得的錢拿出來,其他免談!”
杜朝東梗着脖子耍賴:“沒錢,以後再說!”
“那就別擋我,我接着挖。”
杜朝西也上來勸,方牛子還是那樣副模樣,這一會兒功夫,門頭上的磚又掉了幾塊下來。
兩人怒氣上頭,說着說着差點要動起手來。杜朝南連忙死抱住二哥不讓他動手,方牛子年輕力壯根本不把杜朝東放在眼裏。
他瞪着眼逼問道:“你想打是吧?好,我奉陪,咱倆打不過瘾,我回去叫方家莊的人都來。老虎不發威,你別當人是病貓。咱們今兒正好算個總帳,二十年了,我姐忍夠了,我們方家也忍夠了!”
何氏一看方牛子這麽橫,當下又使出了她的殺手锏,往地上一坐抱着腳開始哭天搶地的嚎叫起來。這麽一嚎,又把四鄰街坊給驚動了。
“朝南,你這個挨千刀的,我生你還不如養條狗,你們一家子作踐我們老兩口還不夠,又把救兵給搬來了。你黑心爛肺的,活該天打五雷轟。我早晚非被你氣死不可。”她又哭又嚎的再加上剛吃完飯,這飽嗝氣嗝一個接一個的打起來。
何氏這樣仍不過瘾,索性爬起來去撞方牛子,方牛子随意用手一擋,何氏撲通一聲适時倒下,歪在地上直翻白眼。
方牛子一驚,有一瞬間的失措。這明顯是想以此訛詐他!他還沒來得急想出對策,方寧早就做好了準備,她立即大聲疾呼:“天哪,我奶的病又犯了!大伯娘二伯娘你們熬的藥呢?”
說完,她像一只沒頭的蒼蠅似的在院裏亂轉,最後,她終于找到了“良藥”,那是滞留在他們原來的廚房中的半盆馊水。方寧拿了碗盛好,用蓋子蓋住。同時還指揮着方氏和夏寧等人:“快,把我奶扶進屋,我給她喂藥。”
這時孫氏狐疑地問道:“方寧你給你奶端的是什麽?”
方寧不耐煩地說道:“當然是藥,我姥給的偏方,專治我奶的病。你不信是吧,那我不管了,出了事別賴我們家。”
孫氏為人十分狡猾,嘴裏只幹嚎着也并不真管。
“來來,姐你把咱奶的嘴掰開,我來喂藥。”
夏寧猶豫了片刻,最後毅然配合着方寧用力掰開了何氏的嘴,秋寧也幫着按着何氏的手,方寧用手托着碗底,把半碗馊水把何氏嘴裏一倒。夏天的馊水最易變質,那一股又酸又腐的味道直沖何氏的喉間,她只覺得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啊喁”一聲吐了出來。方寧蹙着眉頭捧着碗一躍而起。
她站得遠遠的,一臉焦急地問道:“奶,你感覺怎樣?要是不好,就再喝一碗。”還有半盆呢,夠你喝的。
“我呸,喁——”何氏眼中帶着怨毒的冷光,劇烈的咳嗽幾聲,朝方寧狠啐一口。方寧委屈的端着碗進廚房去了。
方牛子見何氏沒事了,他繼續硬着頭皮挖牆。就在這時,不知何時溜出去的杜朝東帶着一幫本家的人氣勢洶洶的來了。
方氏吓得臉都白了。在鄉下,打架鬥毆是常有的事,有的甚至能一不小心把命搭進去。自家弟弟又正值血氣方剛的年齡,真出個好歹,她怎麽對得起自家爹娘。
“牛子,你快住手,錢,咱不要了!”方氏低聲懇求。方牛子面無懼色,視這幫人為無物。
方寧心裏也有些緊張,腦中飛快地思索着對策,她眼前能想的就是去找裏正和三爺爺二爺爺來鎮場子。不想她剛鑽出人群,就見一群人急匆匆的向她家走來了。為首的人正是他大舅方滿子。事情是越鬧越大了。
方寧氣喘籲籲的跑過去跟方滿子打招呼:“大舅,不到萬不得已,你可別動手,吓吓他們就夠了。”說完,她飛奔去請裏正和三爺爺等人。
裏正剛吃罷午飯,正在歇午覺就被方寧一聲,“裏正叔叔,要出人命了”給吓得翻身坐起。
“你家又咋了?”裏正急匆匆的跟着往杜家趕。
“還是那些事,多年積累一下子爆發。”
裏正趕到的時候,雙方已是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狀态。方氏簡直吓壞了,何氏也沒了以前的嚣張。老杜頭也被村民叫了回來,正在跟方滿子說話。
相對于方牛子的硬氣,方滿子顯得理性很多:“大爺,這次我真不是來鬧事的。我娘聽鎮上的人說我姐他們一家被趕出去就叫我來看看,實在沒地住了,我就把我大姐接回去。”
老杜頭連忙解釋那是何氏的一時氣話,并不是真的要趕雲雲。
方牛子懶得聽這些解釋:“那過去的事暫且不提,你們家打算怎麽安排我姐一家,就這麽淨身出戶,一文錢不給?”
方家的本家人立即有人吆喝:“對,杜大爺,你必須給個說法,我們方家莊的姑奶奶可不是任人欺負的。”
老杜頭一看裏正來了,連忙滿臉賠笑道:“裏正,來來,你說兩句。”
裏正頗有氣勢的擺擺手:“家務事而已,有什麽不合心的就坐下商量,哪能動辄就動手。你們誰都有爹娘和婆娘孩子,混亂之中,打傷了打壞了,你們怎麽辦?家裏人操不操心?”
人群中出現了短暫的寂靜。
方牛子仍是那副油鹽不進的模樣:“裏正大叔,你這話我明白。可你也得站在俺們這邊想想,若是你家閨女被婆家趕出了門,你能看着不管?我姐嫁到你們村這麽多年,她是啥樣的人,你想必也清楚。可你看看,她過的是什麽日子?我們家一直在忍,可忍到頭來,卻讓人騎到脖子上拉屎。這一次絕不能忍了,必須得跟我們一個交待!”
說着話,三爺爺和二爺爺也來了。最後,裏正建議他們幾個主要人物進屋詳談。
方寧在何氏刀一樣的目光下溜進廚房,給方家莊的這些人端上茶水,讓他們潤潤口,一會兒好繼續鬧。
屋裏幾個人正在交談,女人孩子外人一律被擋在門外。方寧想溜也溜不進去。不過,她很放心,有小舅在場,她家絕不會吃虧。
談判結果很快就出來了:老杜頭一次性拿出了一千二百文錢給三房蓋新房。另外小豬和雞也按分家協議定的給付。何氏一聽這個結果,頓時殺豬一般的叫了起來,老杜頭終于在衆目睽睽之下重振了一回夫綱,打了何氏一巴掌。
方牛子抱着豬,方滿子提着錢,方寧和夏寧抱着三只老母雞連帶一群方家莊的人,浩浩蕩蕩的朝新家走去。
這一次,方寧覺得走起路來,大腿根都硬了許多,很有一種神氣活現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