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宮蟾大人
“如今這局面，只怕要改天換日。”康闵陶望着那若隐若現到底結界，發出輕微的嘆息。
“最壞的結果，不過身敗名裂，一死罷了。”易斟滿不在乎道，她喝着茶，似乎并未受到局勢的影響。
易斟這樣的态度，康闵陶似乎有一絲不滿，她轉過身來，走到易斟面前，“就算有最壞的打算，也不該這樣自在。汜留上神那邊，該說的還是要說的。”
康闵陶沒有明說，易斟當然知道這話裏的意思。聖母要拿汜留做祭品，雙方翻了臉，往屆山上下都在看，西山的人也得選。易斟也算是西山諸神裏得力的，到了這種時候，該做選擇。
按照易斟素日裏的行徑，當然不會在要緊時刻背棄錦漪上神，康闵陶說這話，不過是希望易斟有個準備。
“汜留上神如今不過是保住了一條殘命，之後如何，不可預料。咱們的忠心，錦漪上神自然明了，何必多說。”
易斟仍是那副态度，又道：“我看錦漪上神氣定神閑的樣子，未必會有什麽大事。用神祭天，往屆山的神，多着呢。”
易斟的話，似有所指，康闵陶自然明白。錦漪上神那樣的人，多少年來，在權力鬥争之中，從未吃虧。如今，天好像都能塌下來，最後的結果，也許就是那麽回事。
康闵陶看易斟的眼神有些奇怪，“是不是有人找你了？”
兩個人相處太久，彼此太熟悉，有什麽一丁點兒的事，都很難瞞住對方。康闵陶顯然是說中了，易斟微微一笑，“也有人找你吧？”
“都是些無聊的人。”
雖然承認了，卻不曾點破來找自己的人是何方神聖，這二人也是奇怪。
“我聽說，宮蟾大人也來了。”
宮蟾是錦漪上神的親妹妹，與錦漪上神的關系算不得好，可也算不得壞，總是冷冷淡淡的。這關鍵時刻出來，不是做說客，就是幫忙的。
“是嘛。”易斟覺得奇怪，這下子，不是硬逼着人選邊站嗎？宮蟾性格乖張，也不知是來幫忙的，還是來找麻煩的。
宮蟾當然是來幫忙的，此刻，她正在房間裏。住的地方是安實玉安排的，安總管熟知錦漪上神脾性，做的安排都是有道理的。宮蟾明白，也不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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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
大貓乖巧地跑到宮蟾跟前，立起身子，前爪作揖，一對貓眼閃閃發亮。紫貝在一旁行禮，言辭恭謹。
“都起來吧。”宮蟾如是說，她沒有旁人那麽喜愛大貓，語氣也冷淡了些，“你們來找我，可是為了五子的事？”
宮蟾很直接，不待大貓和紫貝說話，已經道出了二人的來意。大貓和紫貝面面相觑，既然宮蟾把話說明了，她們也用不着拐外抹角。
“請大人救救五子。”紫貝說罷，又是撲通跪倒在地，模樣焦急而虔誠。
“五子是我姐姐的女兒，我姐姐都不急，你們急什麽？”宮蟾的話裏，顯然是說紫貝二人“皇帝不急太監急”了。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好像最近發生的大事，都只是一些小事罷了。
“大人的意思是——”
紫貝很激動，她知道宮蟾說話雖然難聽些，卻也是個耿直的人。她既然這樣說，便是沒什麽問題，只是不把話說清楚，到底不能放心。
宮蟾沒有解釋，她沖大貓招招手，“大貓，過來。”
大貓心裏跟紫貝一樣着急，是她建議紫貝過來的，所以面對宮蟾時，也不敢造次，就老老實實到了宮蟾身邊。
錦漪上神這一家子，只有在她膝下長大的幾位喜歡大貓，像宮蟾這般的，便沒那麽深刻的感情了。大貓知道宮蟾不會像主人般對待自己，所以面對宮蟾時，總是小心翼翼的，若非這次求到宮蟾跟前，也不會如此大膽。
出乎大貓意料，這次宮蟾竟然将大貓抱在膝上，仔細撫摩着，笑道：“小胖子就是小胖子，抱起來重了不少。”
大貓在宮蟾膝上，很是緊張，聽着這玩笑話，也不敢胡亂“喵”，只用一對貓眼觀察着宮蟾，想知道這位大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說實話，來找宮蟾像是個馊主意。
宮蟾說笑着，就拿起大貓一只前爪，盯着肉墊看了一會兒，道：“我聽說，這小爪子沒少往五子臉上招呼，可有這事？”
大貓吓了一跳，因為宮蟾握着它的一只爪子，貓的姿勢就有點奇怪，這個時候再做什麽嚴謹的思考，想什麽嚴密的言辭，就沒那麽容易了。
“只是尋常玩鬧，大人過慮了。”一對貓眼亂轉，大貓不敢看宮蟾。用肉墊子對付汜留，這是事實，大貓瞞不過去，也不準備瞞着。它從來都是有分寸的，未曾因此令汜留臉上見紅，宮蟾忽然揪住這件事，怕是沒那麽簡單。
“我們家五子，有時候少根筋，傻裏傻氣的。”宮蟾放下大貓的爪子，輕輕笑道：“若不是替你尋找所謂家人，五子也不會落入圈套，至今未醒。”
話說到後一句，宮蟾的語氣忽然變得十分嚴肅，她盯着大貓，神色凜然，“你要作何解釋？”
這是在懷疑了大貓了。紫貝完全沒料到事情會往這個方向發展，她看了看大貓，又看了看宮蟾，發現一人一貓陷入對峙當中，氣氛微妙。
本不該懷疑大貓，但宮蟾将話說到這個份上，連紫貝也不能不多想一想。這麽些年來，關于大貓父母的事，從未被人提起，就是大貓自己，也好像沒那麽回事。結果，上次鬼門關移開，大貓的“父母”就出現了，接着就是汜留被人算計。若是将整件事串聯起來，倒是有一點陰謀的味道。
但是，大貓是錦漪上神的貓，錦漪上神都未說什麽，宮蟾的懷疑又有幾分可信？紫貝想起錦漪上神對濋留的态度，瞬間不敢再想。
紫貝不敢再想下去，大貓卻不能不想，事情關系大貓的名譽，總得說些什麽。可這種事情，沒有證據之前，無論是哪一方面都沒法說服對方。大貓要自證清白，也不能對着宮蟾。
“大人，您想多了。若我是出賣五子，主人不會饒了我。”大貓蹲在宮蟾膝上，仰頭看着宮蟾，目中透着一絲不悅。
宮蟾只是一笑，然後不發一言，将大貓放到地上，擺擺手道：“時候不早了，你們回去吧。”
是下逐客令了。
什麽都沒有問出來，還帶着滿腹狐疑離開，紫貝當然不願，她還想說什麽，侍奉宮蟾的神官已經過來了。紫貝無奈，只好抱着大貓離開。
路上，大貓忽然問紫貝：“你也懷疑我？”
紫貝愣了一下，幹笑一聲，“怎麽會？”
那笑容太敷衍，紫貝也不是個擅長說謊的，大貓一眼就看出來了。要是尋常時候，大貓肯定要跟紫貝鬧一鬧，此刻卻鬧不起來。大貓自認為沒有背叛汜留，但是發生那樣的事，至少也是它被利用了，這話真不好說。
“你要是怕我害五子，就把我丢到結界外邊。”大貓下了決心，它要用言語激一激紫貝，看看紫貝作何反應。
“這可不行。”紫貝的反應在大貓預料之中，“你是有主的貓，要扔，也得你主人來。”
不過，顯然是宮蟾那一番話說動了紫貝，紫貝回去以後，就向錦漪上神和巫神說起這事，“雖然我不信，可宮蟾大人疑神疑鬼的，同旁人說起，總是不好。”
紫貝想了個好理由，她覺得這理由能說服自己，所以就不管大貓也在身邊，直接說了自己的想法。
大貓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主人和巫神，作出一副委屈模樣，委屈當中又帶着一絲倔強，似乎對自證清白沒什麽興趣。
“宮蟾的懷疑，也不是沒有道理。”錦漪上神第一句話，給大貓潑了一盆冷水。大貓豎起耳朵，眼眶裏有淚水在打轉。
“傻貓，我要是懷疑你，你還有命？”錦漪上神俯下身子，輕輕捏了捏大貓的耳朵，“這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如何照料五子？”
大貓聽明白錦漪上神話裏的意思，淚水狂奔，它扯住上神的袖子，一邊将淚水都蹭了上去，一邊“嗚嗚”叫着。錦漪上神笑着安撫大貓，沒有絲毫不悅。
紫貝松了口氣，看樣子，大貓是沒問題的。經這麽一鬧，她忽然想起一個很嚴重的問題：西山有內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