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下定決心

無論外邊局勢如何緊張，汜留的寝殿，依舊安靜。錦漪上神将汜留接到自己的住處，內外事務都有安實玉打點，大貓和紫貝都在跟前。雖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敵人卻始終未出現。

汜留的臉色還是那樣蒼白，巫神坐在床沿上，伸手輕輕碰了汜留額頭。若不是這些許的溫度，只怕早就将汜留當成死人了。

“無論什麽代價，我都不會讓你死。”巫神在心中默默道，她現在已将整件事串聯起來，外邊那位聖母不足為懼，家裏這位錦漪上神雖然手段狠了些，到底是心疼五子的，不會将五子怎麽樣。真正令人厭惡的，是“那個人”。

從始至終，都是那個人在背地裏操縱這件事，颠覆往屆山是假，看着往屆山諸神內鬥是真。無聊的人，總是做着它認為有趣的事。或許，看着汜留和巫神二人的反應，也是它的樂趣之一。

真的要向那個人低頭？巫神心有不甘，這麽些年來，無論是作為人還是作為神，她從不輕易低頭。若是為了汜留，倒是可以破一破例，只是這代價——

沒有什麽是巫神承受不住的，巫神想着錦漪上神的話，又回憶起那個人曾經說的那些話，終于下了決心：她要去見那個人。

足以颠覆往屆山的人，當然可以在往屆山現身。

“你來了。”那個人的聲音從虛空中傳來，好像在天邊，又好像在耳邊，“我的條件，你考慮好了？”

“什麽條件？”巫神蹙眉，她不是故意裝糊塗。

“往屆山的神都是聖母後裔，唯有你巫神，出身十八勳舊，以伴讀身份入宮，最終成為權勢熏天的大祭司，臨終前被尊為神。這樣的出身，與往屆山格格不入，不如棄了往屆山的身份地位，做一個邪神，如何？”

巫神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祭天的事，怎麽回事？”

如果祭天成功，也就沒那個人什麽事了，所以，巫神才會這麽問。如果祭天失敗，那個人會有所行動嗎？

“我不管這個——”那個人嘿嘿地冷笑幾聲，“就算祭天成功，也不過是取悅了天，與我何幹？我要往屆山今日消失，它便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如此目中無人的話，巫神并未表現出質疑，只是問：“同樣的話，你跟錦漪上神說過？”

“這話，我逢人便說。”那個人大笑起來，這下，反而不知它說的是真是假了。

巫神思量片刻，終于道出了自己的目的：“我願意用一切去換汜留的性命，你開個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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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神如此直接，甚至不給自己留個退路，那個人倒也不驚訝，只是不耐煩地道：“條件我早說過了，你離開往屆山，做一個人人畏懼的邪神。”

那個人頓了頓，又道：“我是個守信用的，你只管照做，汜留不會有事，否則，聖母那些人想不開了，就不知道誰會死了。”

巫神盯着聲音的方向，冷冷道：“我答應你。”

巫神回去的時候，得到消息，說西山上下，已經跑了大半，如今還在錦漪上神身邊的，也就是錦漪上神的近親，還有易斟和康闵陶。

“其他人不用管，”巫神毫不在意那些人的離開，她只是覺得這些人離開的時候太巧了。忽然，她又想到一件事，就問紫貝：“鬼門關的封印，怎麽樣？”

聖母比任何人都關心鬼門關的封印，但此刻封印在結界之內，一旦人手不足，極有可能發生上次那種事。到時候，不管聖母是否沖進結界，都是災難。

巫神不怕聖母，她只是擔憂汜留。一旦亂到不可收拾，就會有人趁機報怨。到時候，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足夠的力量保住汜留。決心是一回事，實力是另一回事。

“目前還好，”紫貝欲言又止，終于又道：“再鬧下去，也不知會怎麽樣。”

紫貝将照料汜留的事交給大貓，她去照看外邊的事，才發現已經鬧翻天。這個時候，汜留反倒是最安全的。

“再撐一會兒。”巫神下了決心，不能再拖了，“等五子醒過來，我們就走。”

“有辦法了？”紫貝聽到這個消息，又驚又喜，随即開始思考巫神有什麽辦法，又陷入了沉思。

巫神剛才的話，有些沉重。往屆山的神要離開往屆山，怎麽想都不會是什麽好事。難不成？紫貝想到那個人，又聯想起祭天的事，莫非聖母保不住自己了？

巫神去見了錦漪上神，表明了自己的決心。錦漪上神向這個後輩投去贊許的目光，“好，事不宜遲，開始吧。”

錦漪上神将西山剩餘的力量都召集起來，命這些人為巫神護法。易斟尚有疑慮，問：“若是鬼門關那邊有事，如何是好？”

西山最後的力量全都集中在這裏，一點有人打鬼門關的主意，将來不及應對。到了這個時候，易斟還是沒有忘記身為西山諸神的身份。

“五子的性命的要緊，其他事，顧不上了。”錦漪上神冷冷說出這話，易斟不敢多說。

西山這架勢，是賭上了一切，目的是為了救汜留。那些留下來的人，對錦漪上神的忠誠度很高，雖然有所疑慮，到底不敢公然質疑。即便如此，一種悲壯的氣氛還是慢慢散開了。

聖母那邊一直關注着西山的事，時間不多了，如果趁着這個機會，将西山剩下的人一鍋端了，豈不是很好？當多祜上神提出這個建議時，聖母以沉默作為回應。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況且，時不我待，錯過了，沒法挽回。”多祜上神急了，她跪在聖母面前，此刻，大殿內自由她和聖母二人。

從多祜上神的角度來說，完成了祭天這件大事，同時解決西山那群眼中釘肉中刺，是一舉多得的事，了卻夙願，當然該盡心謀劃。只是，事情發展的方向似乎不大對。

“西山不是鐵桶一塊，往屆山就是了？”

聖母忽然發出深重的嘆息，本來正襟危坐的她，頹然向後靠着，喃喃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多祜上神當然知道往屆山諸神不合，否則哪有她的作用，只是聖母忽然發出這樣的嘆息，讓她震驚不已。那一瞬間，她甚至可以看出來，聖母已經喪失了鬥志。

往屆山的生母，不再是至高無上，主導衆生生死榮辱的神，更不是千百年前在陽界創立基業的那個人。她在這一刻，就像一個被人打敗的老婦人，到了生死關頭，放棄了掙紮，放棄了反抗。

多祜上神呆呆地看着聖母，過了許久，她終于确定了一件事：聖母是指望不上了。

多祜悄悄地退了出去，她本來準備去找良沭上神，然而，不經意地一瞥，她看見良沭上神與宥其上神在一起。宥其上神的主張，多祜是知道的，所以，她立刻明白良沭上神是靠不住了。

雖然不明白是什麽緣由，讓聖母喪失了鬥志，讓良沭上神改變了主意，但多祜上神不會認輸。她想到了那個人，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不管怎麽樣，她要趁這個大號機會，解決了西山的事。

據可靠消息，巫神已經決定不惜一切代價救醒汜留，西山剩下的那些人，都在為巫神護法。這個時候，如果多祜上神忽然殺出來，必然能殺她們個措手不及。

“就算沒有良沭上神，我也能辦成大事。”

多祜上神咬牙，拿出了藏着多年的精銳，這是她的心血所在，一旦出手，絕不容失。

等着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