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雨夜事件
不帶大貓一起睡,這是汜留的常識,因為經常忘記,所以鬧出了不少煩心事。大貓卻是有眼力的,不用巫神說,就知道什麽時候該滾下床去。
小裔管家能管家事,也能哄貓,大貓有了他作伴,也就不總纏着汜留、巫神。巫神看着時候差不多了,就親自去了一趟往屆山,說明了汜留要接下夜游神的活兒,錦漪上神很是欣慰。
“五子,你不要臉,明明是你的事,幹嘛叫杜若跑腿?”過來責備汜留的時候,大貓一向氣勢洶洶,它可是好不容易消停了幾天。
汜留臉色一變,理虧的同時有點生氣,看看大貓的模樣,不想同它起争執,就扭過頭走了。
“你心裏有鬼。”大貓不依不饒,追着過來,它對裔猷的興趣好不容易淡了些,自然要将目光轉向汜留這邊。
汜留雖然心裏有愧,到底認為巫神沒什麽,畢竟是巫神的主意,巫神去說自然是最好的。只是,大貓驟然提醒了她,巫神終究不是往屆山的神了,回去多少不方便。
總是後知後覺也是沒辦法,汜留就算黑着一張臉,也不能在這個時候跑去截下巫神。因為算算時間,巫神也該回來了,除非她被錦漪上神留下來喝茶了。
巫神确實該回來了,只不過她不小心管了件閑事,耽誤了一會兒。
話說巫神架着雲朵,一路飄到洵都上空,看見黑黢黢的夜裏倒着瓢潑大雨,就停了下來,略看了一會兒。如今的雨神也不知是誰,連雨量大小也管不了了。
雨一直沒停,也沒變大變小,就維持着那個樣子。巫神挪了挪,忽然感到強烈的殺氣,不是針對她的,但是——
是從一座神廟裏傳出來的,她記得那座廟,是洵都城西的巫神廟,小小的一座,是民宅改建的,因為巫神的地位在洵都有待商榷,所以香火一直不冷不淡。
巫神不像汜留,她對自己在陽界有多少香火,心裏有數。驟然看見自己的小破廟殺氣騰騰的,自然要下去看一眼。
施了個避雨的術,巫神飄落在自家小廟的院牆上,就瞧見一夥人提着刀四下搜索,絮絮叨叨的不說,刀上的血腥氣在雨裏越發濃烈。
“找到沒有?”
“沒有。”
巫神聽了一耳朵,知道了大概,眼睛往正殿裏一瞥,就看見了一個人。那人畏畏縮縮的,扯着塑像上的紅布遮了自己半個身子,就躲在塑像後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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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廟裏的審美,巫神一向不敢茍同,但想着汜留的話,弄得一股子陰森氣也是不好,就由着信徒們随意塗抹,弄成大紅大綠五彩斑斓也只是忍着不說罷了。所以,今日才會有張紅布給那小子遮臉。
那小子不是別人,正是在什桐神廟外邊摔了個四腳朝天的段谶,如今頂着紅布,頭頂冒了幾滴血來。
巫神掐指算了算,原來是這段谶平時也不學好,習慣往風花雪月的地方鑽,到了洵都狗改不了吃屎,本來就得罪了不少人的他,如今是火上澆油了。
那幫人也知道這段谶有點武藝,輕易殺不了他,況且在這洵都城裏動手,總得找個月黑風高的好時候。只可惜最近老是下雨,不曾見得半點月光,倒是人要發黴了。再等下去也不是辦法,因為段谶天一晴就得走,放虎歸山可惜了。
那幫人挑了個殺人的好日子,特意祭告諸神,買通藝伎将段谶和他手下幾個要緊的人都灌醉了,正準備下手的時候,一道天雷過來,将段谶等人震醒了。
段谶是個刀山屍海裏出來的,一見情況不對,撒腿就跑。茫茫夜色下,倒也跑得不慢。他那幾個手下在後邊擋着,四下騷擾,也拖了不少時間。
那道天雷來的下人,有幾個敬天奉神的,認為段谶可能是有天助,殺人的積極性就沒那麽高了。所以,追蹤的時候又放了水,才讓段谶跑了好遠。
段谶也是慌不擇路,瞧見一個沒人的地方,就往裏面鑽,進去之後才發現是座巫神廟。他本來就是要跟巫神對着幹的人,此刻反倒要求巫神庇佑,也是沒道理的。就在猶豫的時候,外邊傳來了聲音,他把心一橫,就往巫神身後的紅布下躲藏。
性命要緊,別管信不信神,也別管信哪尊神,關鍵時刻能救人保命才是好的神明。這段谶也不迂腐,他想着這是個小廟,也沒像樣的地方躲藏,幹脆就躲到敵人眼皮子底下,看看他的運氣了。
追蹤的人估計段谶可能往廟裏跑了,因為洵都有不許在神廟裏動刀見血的規矩。他們見了這座小廟,猶豫了一會兒,到底是進來搜捕了。
巫神的廟,怎麽會庇佑段谶那小子?又怎麽會怪罪為巫神出氣的人?人的想法就是如此簡單明了。
巫神算清了來龍去脈,就瞧見有人往正殿去了。正殿極為簡陋,也沒什麽可以藏人的地方,所以那幫人一開始也沒怎麽往正殿去——許是怕得罪神明吧。
那段谶也真是的,本來就藏得不好,如今不知哪來的勇氣,竟然一手摸刀,一手撐起紅布,半張臉露在外邊,雙目炯炯,兇光外現。
巫神眉頭一皺,頓時想起了那日汜留對段谶的興趣。總算是個人物,不好死在這麽個無名的地方。這裏再破再小,到底是挂着她巫神名頭的,見了血,人家也會說瞎話,不好不好。
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巫神已經施了個隐身咒,将那個膽大包天的段谶遮住了。那段谶只怕已經狠了心,準備放手一搏,結果看見一群人在塑像前拜了又拜,甩甩手就走了,也是吃了一驚。
段谶到底是段谶,知道性命要緊,此刻就算是有無數疑惑,也不能提着刀追出去問,所以老老實實地目送敵人離去,這才松了口氣。
等到外邊平靜了,段谶這才出來,蹑手蹑腳地準備往外邊走。走到一半的時候,忽然憶起了什麽,轉過身來,朝那塑像恭恭敬敬一拜,嘴巴裏說了幾句感激的話。
巫神對此司空見慣,此刻卻不知如何鬼使神差,竟然跟在那段谶身後,一路幫着他逃出了洵都。
“所以,你還幫他偷了馬?”汜留表現出強烈的驚訝情緒,一口茶差點兒沒噴出來。
巫神淡淡地點頭,确實是做了這麽一件事,否則那段谶也不會輕易逃出生天。她沒說這是看在汜留的份上,只是說到底是自己小破廟裏發生的事,不好撒手不管。
“你又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汜留揶揄了一句,其實她想說巫神手裏不知沾了多少血,廟裏如何幹淨?就是話到了嘴邊,老老實實轉了風向。
巫神沒有辯駁,她也不想汜留想得太多。
“你如今挂了夜游/神/的/名,也是個要管閑事的。将來要是湊不夠事兒,就将這件算在你頭上。”
怎麽說也是救人一命,也算是功德一件。巫神說的有理,汜留若有所思地點頭。
“哎,不如咱們就盯着這小子,多辦幾件事。”
汜留不是突發奇想,巫神面無表情地答應了。
據後話,段谶死裏逃生的這次“雨夜事件”,是改變天下大局的事。巫神當時沒算段谶的命數,誰知道會有那麽多事。
“五子,你半夜出去逛的時候,也帶上我吧。”大貓在一旁磨蹭着,它本來就是晝伏夜出的貓,這個提議再合适不過了,汜留卻是一臉不願意。
“什麽叫半夜出去逛的時候?我天黑就出去,不行嗎?”汜留糾結的地方是這個,巫神嘴角上揚。
“行,行,行,別管你什麽時候出去,帶上我吧。”大貓用爪子挽着汜留的手,露出狗腿子般的笑容。
“不行,”汜留堅決地拒絕了,“你留下來看家。”
以多年鬥争的經驗,大貓深知此刻只要再糾纏一會兒,就會得到汜留的許可,所以晃着汜留的手,發出奶裏奶氣的聲音:“五子,五子——”
汜留受不住的時候,就會說“好好好”,或者“行行行”,這次好像不大一樣,因為她又拒絕看一次。
“不行就是不行。”
要是大貓出去,還不知道要攬什麽事呢。汜留下了決心,這種“工作上”的事,還是帶着巫神一人罷了。再不濟,她一個人也是行的。
“你做那些事,要是沒個見證,到了往屆山考核的時候,如何說話?”大貓鬼機靈,提出了個十分現實的問題,逼得汜留不得不認真想一想。
汜留眼睛瞧着巫神,想知道是否還有這回事。巫神只是道:“如今沒了聖母,萬事都得立規矩,只怕有些麻煩。”
汜留臉色變了又變,她是個懶散慣了的,突然要像做神尊時日理萬機,如何能行?只是巫神話裏道出的玄機,她也是明白的。
看着汜留松動的臉色,大貓用身子蹭了蹭汜留,“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