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養大了吃

給人增添壽數不是什麽難事，易斟本來管着這個，就是添個多少歲，這是個問題。巫神随便說了句“添個三四十載，湊個整數”，按照段谶如今的年歲，湊個六十最合适，就是人家剛過了六十大壽就去死，似乎也不妥當。

段谶是個武将出身，屍山血海裏殺出來，過了六十幾也不錯了。易斟想了又想，決定給段谶湊了個七十二歲。七十二嘛，剛過了七十整壽，子孫滿堂，又不至于死得太晚。易斟試探了巫神的意思，巫神表示滿意，汜留不在意這些細節。

本來該去見死神的段谶，被夜游神這麽一鬧，成功活了下來。當晚，祭壇上刮起一陣風，小段将軍就回了神，這功勞當然算在巫神頭上。此後，段家的地盤上，巫神廟大為興盛，那些沒幹什麽活卻享受了實際好處的巫神廟巫師，紛紛給自家主神多磕了幾個頭。

汜留本不是那種與人争功勞的人，但是瞧着巫神雲淡風輕的樣子，忍不住酸了一句：“這算是夜游神的活，還是巫神的活兒？”

此時，易斟已經走了，二人一貓，都是知道底細的，自然不用避嫌了。巫神眼裏滿是笑意，道：“既如此，後面的事，我就不摻和了。雲盤嶺那邊，還有些瑣事，我先回去守着。”

巫神說的幹脆，走的也幹脆。汜留還沒想好怎麽挽留，已經是來不及了，她只好仔細琢磨着那話裏的意思，琢磨着琢磨，心情也好了起來。

大貓左看右看，想着巫神甩手就走，汜留只怕不出去幾個月不會回來，它若是跟了汜留，定然是要風餐露宿的。但是，扭頭就随了巫神，到底良心不安，這左思右想，終于拿定了主意，“五子，我回往屆山看主人吧。”

作為一只有良心的貓，大貓認為自己的話很妥帖。汜留輕嘆一聲，反正這小胖子再胖了瘦了都不好，幹脆讓它自己去溜達，于是欣然同意。

因為汜留答應得太幹脆，大貓立起身子，瞪大了貓眼，滴溜溜地瞧了汜留好久，才終于收起爪子，默默地踩着小雲朵溜了。

接下來的日子裏，汜留确實在外邊晃蕩了一圈，每每于月黑風高夜，偷偷摸進不知那戶人家裏，悄悄聽一耳朵什麽話，然後根據話裏的意思給個解決辦法。她也不貪功，所以不曾露了真身。

每到月色宜人之時，汜留也去看看花前月下有沒有幾個璧人，正好做些成人之美的事，順便拿個小冊子記着，将來也好對人說。因為有些事也不是一天兩天能解決的，所以就蹲了好些天，這樣羞恥的事，自然不好對着後來人說。

蹲人蹲久了，汜留就覺得有些厭惡了，想着有人管着一日三餐的日子。雖然堂堂上神不會餓着，但是意思意思已經習慣，沒有的時候總是想念。

許是一個人太久了。汜留掰着指頭算了算日子，覺得該回去了。

“五子，五子，”大貓立在雲盤嶺府邸外邊，立着身子，伸長了脖子，眼巴巴地盯着來人，長長“喵”了一聲。

汜留大吃一驚，不是因為大貓，而是因為大貓身邊的小跟班——一只雞，看樣子有幾兩重，也學着大貓的模樣，眼巴巴地看着。

要知道，大貓可是最實在的肉食動物，平日裏無肉不歡的，如今竟然領着這麽一個跟班，着實令人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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汜留掂着大貓的分量，到底是抱着比看着更沉些，就是不記得從前是不是這個分量。她在心裏掂量一番，終于沉着臉盯着大貓：“你吃素了？”

這時候，巫神和小裔管家都來了，這二位也不是不及時出來迎接，只是大貓實在太積極，汜留又沒說清楚自己到底什麽時候回來，所以時候就對不上。

“杜若，這是怎麽回事？大貓改吃素了？”汜留一臉困惑，将大貓放下，又盯着那只雞看了好幾眼，這才将目光轉向巫神。

巫神似乎剛從極清靜的地方出來，渾身上下透露出寂靜之意，她目光在汜留身上淡淡掃過，“多日不見，你也像個吃素的。”

巫神這話一說，大貓只在一旁偷笑，連那只雞也似乎露出詭異之笑。

汜留眉頭一皺，“說什麽呢？”接着就問這只雞的事。

巫神說，大貓架着小雲朵回了往屆山，面見主人錦漪上神，住了好幾天，撒嬌打滾少不了。錦漪上神還是老樣子，好好看了大貓幾眼，抱了抱，就說是胖了，就留着大貓玩。

大貓本來就是在錦漪上神膝下長大的，熟門熟路，不至于離了幾天就生疏了。錦漪上神也有段時間沒見大貓，就聽着大貓叽叽喳喳說個不停。至于到底說了些什麽，大貓向巫神轉述了多少，巫神卻是一句沒說。

“這只雞怎麽來的？”說了半天也沒說到汜留關心的點，汜留只好自己追問起來。

關于那只雞，還是大貓自己說的。它說它在往屆山玩夠了，想念巫神做的飯，就跟錦漪上神道別。錦漪上神欣然送別，還給了大貓不少小玩意，哄了又哄，叮囑它在外邊好好玩，不許吃胖了。

說到錦漪上神的諄諄教導，大貓格外神氣，然後才到了重點。重點是，大貓回雲盤嶺途中累了，就落下歇了一會兒，然後看見一只落單的小雞，黃燦燦毛茸茸的，模樣可愛。作為一只有責任有擔當的貓，大貓左等右等，沒有等來小雞的主人，也沒有等來老母雞，就這樣确定小雞的性質——無主。

平日裏吃慣了別人做的食物，嘴巴早就叼了，大貓不是那種茹毛飲血的貓。它聽說過，自己養大的小動物可以任意控制肉質，味道也是上乘的。這麽胖胖的一只小雞将來炖湯也好，滋味總是不錯。

說着那只小雞的吃法時，大貓連胡子都露出一絲向往，特意看了巫神一眼，然後才說自己将那只小雞帶了回來。可憐的是，那只小雞不知道自己的處境，被大貓哄得團團轉，竟然樂呵呵地跟着大貓，活成了小跟班的樣子。

汜留不在這些日子裏，大貓仔仔細細地盯着小雞的成長，控制着每頓的飯量，不時出去溜達，每看着小雞長了一點點肉，就高興得貓爪子飛揚。因為大貓特意同巫神說了這只雞的用處，巫神也就十分體諒了。只要巫神體諒，雲盤嶺府邸裏那些人，也都紛紛表示諒解。

貓的心思，汜留一向是以為自己不了解的。她看着一貓一雞的搭檔，眉頭深鎖，雖然不能說些什麽難聽的話，到底是快丢了下巴。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你也有些日子沒見大貓了，該換個想法。”巫神如是勸解道，她是見慣了咄咄怪事的，又如何會在意這一回？反正也是對大貓的縱容。

之後的一段日子裏，汜留除了跟巫神說些路上的見聞，就是聽巫神說各種雜事，還得假裝沒看見領着一只雞的貓。

那些夜游神辦的正經事，巫神雖然總是表現出足夠的興趣，奈何汜留一見了大貓，注意力就不知被偷到哪裏去了，話也說不下去了。

“受不了，就假裝沒看見。”巫神用袖子遮住了汜留的眼，順帶連汜留的臉也遮住了。

汜留不服氣，将巫神的袖子拿下，冷眼看着院子裏的一雞一貓，瞪圓了眼睛，瞪了許久，賭氣似的移開了眼。

對汜留來說，習慣了大貓粘人的樣子，忽然間就生疏了，還是為了一只雞，怎麽也受不了這個打擊。大貓不一樣，自娛自樂的本事不小。

大貓說，想把那只雞養大了些，再送到廚房去。為了保證肉質鮮美，它是整日盯着雞，管着雞的一日三餐，顧不上自己的小爪子，也不往汜留的小床上跑。唯一記得的，也只是按時到巫神面前蹭幾頓飯。

汜留這段時間也不想抱大貓，她讨厭雞身上那種家禽的味道，連帶着嫌棄大貓的清潔問題，還表現得很露骨。

“這死胖子，”汜留極為不平，嘀咕了幾句，“你也是，要做飯，什麽樣的食材沒有，非得等這只雞？”說着，不忘數落巫神幾句。

雖然汜留一臉嫌惡，到底是個疼貓的人，否則早就将大貓丢出去了。巫神知道汜留的心思，輕輕道：“這小胖子沒良心，有了吃的，就不管你了。”

将汜留與吃的東西相提并論，汜留當然面露不悅，冷聲道：“改日，把這小胖子吃了。”

“你說什麽？”

大貓忽然沖到汜留面前，立起身子，兇巴巴地看着汜留。

那只雞做慣了跟班，雖然一時沒跟上大貓步伐，到底踉踉跄跄地跑了過來，站在大貓身邊，也不知是誰給誰撐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