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留宿
叫侍衛把四人帶走之後,許玉謠又回了卧房。
鈴铛看着緊閉的房門,忍不住踢飛了腳下的小石子。
床上的謝白睡得有些不太|安穩。
許玉謠看着她緊鎖的眉頭,忍不住伸手去撫平,然而下一瞬又緊緊蹙在一起。
那張過分秀氣的臉上還帶着醉酒後的微微汗意,兩頰泛着潮紅,嘴唇也因為醉酒而泛着水潤的紅色。
許玉謠手指從她眉間,沿着鼻梁慢慢下滑,最後落在了那緊抿着的唇上,輕輕地來回撫摸着。
謝白的唇很軟,許玉謠之前就知道了,只不過之前謝白的唇有些冰涼,現在因為醉酒,帶着一絲溫熱。
許玉謠突然拿開手,俯下身去。
一股濃郁的酒氣撲面而來,許玉謠皺着眉頭又重新坐起身子,捂着鼻子想:以後絕對不許她再喝這麽多酒了!
謝白醒來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去檢查自己身上的衣物,确定自己沒有暴露身份後,這才打量起周遭的環境。
身下的床很大,也很新;床外的房間也很大,大到周圍即便點了燭燈,也還是有些昏昏暗暗、影影綽綽;整個屋子裏沒有一絲脂粉香氣,也沒有酒氣——不是春風樓。
她隐約記得自己是從春風樓跑了出來,然後,好像差點被馬車撞到,但是再後來呢?
謝白揉了揉有些痛的頭,發現後面的事,自己完全想不起來了。
門“吱喲”一聲被從外面推開了。
揉了揉眼,謝白看到了來人:“鈴铛姑娘?”
“醒了?醒了就起來洗漱吃飯。”鈴铛把手裏端着的托盤往桌上一放,就準備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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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白叫住了她:“請問鈴铛姑娘,這是在哪裏?”
“公主府。”鈴铛沒好氣地說。
公主府?謝白有些茫然,随即把事情的大概想明白了——路上差點撞上她的馬車,大概就是許玉謠的車,自己醉過去之後,就被許玉謠帶回來了。
那麽——許玉謠撿到自己的地方,離春風樓有多遠?謝白頓時冒出一輩冷汗。
在随州自己迷路,誤走到風雅閣被許玉謠知道之後,當時發生了什麽事,謝白可還記得一清二楚,要是這次也……
想到這,謝白試探着問:“殿下呢?”
“在前廳應付人呢。”
應付人?應付誰?謝白想問,但看鈴铛的表情十分不滿,幹脆咽了回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外面天色已經黑了,肚子也餓得不行了,桌上的飯菜看起來很香。謝白毫不客氣地坐下,當着鈴铛的面吃了起來。
一碗粥一盤菜,謝白吃得飛快,沒一會兒就打掃幹淨:“多謝鈴铛姑娘。”
鈴铛哼了一聲,收拾了碗筷就要走。
謝白上前一步攔住她:“請問鈴铛姑娘,前廳怎麽走?”
“自己找。”說完,鈴铛繞開她走了。
看鈴铛的态度,謝白大概猜到了,自己去春風樓的事,許玉謠肯定知道了。
不知道,自己找根鏈子把自己先鎖起來,會不會能減少許玉謠的一些怒火呢?謝白笑了笑,把自己這個離譜的念頭抛之腦後。
公主府很大,謝白走了一段距離覺得,這裏至少得比上平侯府大出一倍。
不過格局倒是跟大啓絕大部分府邸的格局相似,謝白按照常理轉了轉,就找到了前廳。
還沒進去,謝白就聽到許玉謠的招牌冷笑:“找我要人,說得好像是我把人藏起來了一樣。”
接着就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殿下知道,下官并非這個意思。”
謝白覺得聲音有些耳熟,仔細回想了一下,似乎是滕躍的父親。
說起來,滕躍他們四人呢?
謝白走進去,只見前廳裏不僅有滕躍的父親,另外三人的爹也都來了,一起來的,還有太子。
太子也沒想到,他讓許玉謠出宮看看公主府、散散心,竟然還能撞上這麽一檔事情。太子更沒想到,自己只是過來探望一下妹妹,就撞上了後續,還把自己給扯進來了。
“見過太子殿下、公主殿下,見過各位大人。”謝白挨個拱了拱手。
許玉謠看到她醒了,語氣柔和了幾分:“你醒了?”
“醒了。”謝白一進來,就覺得整個前廳的氛圍有些劍拔弩張,頓時把自己想問的話都塞回了肚子裏。
“坐。”許玉謠指了指自己旁邊的椅子,看謝白坐下後,又對下面坐着的幾人道,“人就在春風樓呢,各位想接自家寶貝兒子,去春風樓接去,本宮這公主府,只有謝白一個人。”
四人面面相觑,最後只能求助地看向太子。
太子也很無奈。
今日這事,本就是他們四個有錯,還偏偏被許玉謠抓了個正着,太子想幫忙說話,都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太子現在滿心都是“後悔”二字,早知道,就不來了!
但,人都在這了,太子不說話,面子上也過不太去,只能硬着頭皮說:“謠兒啊,四位大人都已經登門道歉了,這件事就這麽過去吧?”
“子不教,父之過,他們來道歉是他們應該的,”許玉謠不為所動,“這和我要懲罰他們四個,并不沖突。”
“可……這實在是,實在是有辱聖賢啊!”
“哦?帶着本宮未來驸馬去喝花酒就不夠辱沒聖賢嗎?”許玉謠冷笑,“三哥,這事本來就與你無關,你別管。”
有了許玉謠這句話,太子心裏松了口氣,但表面上還是說:“他們四個,怎麽說也都是我大啓肱股之臣的子嗣,謠兒,多少給他們留點面子吧?”
“是本宮被給他們留面子嗎?不,是他們自己把臉面扔了,還要帶着本宮驸馬一起扔,其心可誅!”
聽到這句話,四人皆是渾身一抖,生怕許玉謠“其心可誅”的下一句緊接着就是“拖出去砍了”。
“殿下,躍兒他說他已經知道錯了,以後他絕對不會再去青樓了,更不會帶着小侯爺一起!”
“是啊殿下,文林也說他知道錯了……”
四人的父親按照官職大小,挨個表态求情。
可許玉謠只覺得他們聒噪:“本宮說出去的話,沒有收回來的可能。不過,本宮倒是可以給你們一個,把兒子放出來的機會。”
“什麽?”四人眼前一亮。
然而一旁的謝白跟太子,看到她臉上玩弄的笑意,當即知道,她肯定又有什麽鬼點子了。
“你們去替你們兒子接客,接滿五個,便可以帶着你們兒子回去了。”許玉謠笑得燦爛,說出口的話卻叫四人如墜冰窟。
早該知道的!早該知道這死丫頭嘴裏就不可能說出什麽好話!四人想。
太子見狀,順勢道:“四位大人也看到了,謠兒現在正在氣頭上,小王也幫不上諸位了。府上還有事情,小王就先告辭了。”
四位沖着太子行了禮道:“叫殿下見笑了。”
等太子一走,許玉謠更無所畏懼了:“怎麽,四位大人考慮好了嗎?是為了你們的親親寶貝兒子早日回家自己代受,還是回頭去勸勸你們的寶貝兒子想開點,早點接完十位客人,早點回家呢?”
四人得吹胡子瞪眼:“殿下休要欺人太甚!”
“犬子頑劣,做錯了事,已經道歉了,殿下何必揪着不放?”
謝白聽到這,眉頭不自覺緊了緊。
許玉謠聽得更是心煩,手肘撐在椅子扶手上,托着臉說:“給你們每人說最後一句話的機會,誰再多說一句,誰的兒子就再加一個客人。”
“下官會去殿下那裏參一本的!”這是滕躍的爹。
焦元慶的爹說:“殿下所作所為,實在有辱國體!”
餘俊的爹道:“殿下,有些事不是可以開玩笑的。”
“殿下心腸如此歹毒,就不怕遭報應嗎!”劉文林的爹話音一落,另外三人都扭頭看了過來。
另外三人詫異地看着她:這話你也敢說出口!
劉文林的爹:完蛋了,氣頭上說了不該說的!
不過看起來,許玉謠倒是沒有更生氣——或許已經是到了氣頭上了。
“都說完了嗎?”許玉謠站起身,沖外面站着的侍衛招招手,“送客。”
侍衛們走進來:“四位大人,請吧。”
四人也不敢在公主府上造次,只能帶着憤恨前後離開。
雖然只是聽了一部分的談話,但謝白也從這部分談話裏猜到了一些事情。比如——
“殿下是把滕兄四人,送去春風樓……接客了?”
“怎麽?小侯爺也有話說?”
聽她這麽喊自己,謝白知道,她這會兒氣還沒消。
謝白只好哄着道:“殿下知道,臣不是這個意思。臣只是話聽了一半,想确定一下。”
“現在确定了,又如何?”
“不如何,殿下解氣就好。”
果然,這話一出,許玉謠臉色好了幾分:“吃飯了嗎?”
“吃過了。”謝白乖巧點頭。
許玉謠十分滿意:“走吧。”
“去哪兒?”
“回卧房。”許玉謠道。
謝白順勢問:“現在什麽時辰了?”
許玉謠說了個時間。
謝白道:“已經這般晚了,殿下還不回宮嗎?”
“你以為本宮不回宮,是為了什麽?”許玉謠突然停下腳步。
前廳通往後院的小路旁有個小湖,今晚月色通明,照在湖上,微風拂過,波光粼粼。
湖光水色倒映在許玉謠臉上,将那明豔的五官柔和了幾分。
謝白突然心跳一窒,不等她反應過來,便又消失了。
“我這個時辰還不回去,爹娘會……”
“本宮早就派人去通知過了。”
謝白已經可以想象的出,謝侯爺跟謝夫人聽到自己要在許玉謠這裏過夜,會是多心驚膽戰了。
“殿下今夜,要留宿這裏?”
“不然露宿街頭?”雖然話聽起來好像帶刺,可許玉謠轉過身繼續走時,嘴角已經帶上了淺淺笑意。
“可是,搬家入宅,似乎講究很多。”謝白跟在她身旁,想起那些繁冗的禮節道,“殿下今日在這裏留宿,會不會不吉利?”
“什麽叫吉利,什麽叫不吉利?”許玉謠反問。
謝白道:“按規矩來,便是吉利,不按規矩,便是大兇。”
“那要照這麽說,本宮同你成親一事,豈不是兇中之兇?”許玉謠輕笑兩聲,“本宮連兇中之兇都不怕,又何嘗怕這一點小小的‘不吉利’?”
不知道為什麽,這句話聽在心裏,讓謝白有種鼻子一酸的感覺。
而後,謝白的眼淚,就好像不受控了一般,啪嗒啪嗒滴落在青石板的小路上。
許玉謠是等到了卧房,才發現,跟在自己身後的人,竟然哭了。
鈴铛被她派去廚房監督侍衛們燒水去了,這會兒屋裏只有她們兩人。
“我都沒有因為你去春風樓兇你,你怎麽就先哭上了?”自從謝白會走以後,這還是許玉謠第一次看到她哭,頓時有些慌張。
看着許玉謠手忙腳亂地找手帕給自己擦眼淚,謝白的眼淚掉得更快了。
這會兒謝白只是沉默地流着淚,除了一點抽泣的聲音,十分安靜,可是許玉謠心裏這會兒卻是心亂如麻。
怎麽辦?她在哭什麽?她不是很會說的嗎?為什麽不說話?
許玉謠焦慮地問:“謝白,子清,你這是怎麽了?我不怪你去春風樓了,你別哭了。”
謝白搖搖頭,沒有回答。因為,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哭了起來,而且眼淚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看着謝白哭得眼紅鼻頭也紅,許玉謠只覺得十分揪心:“別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疼了。”
聽到這話,謝白眼淚掉得又更狠了一分。
謝白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好像要把這十五年來沒流的淚一次性全流完一樣。
手帕已經被擦濕了,許玉謠只好又去櫥子裏翻出兩塊新的——雖然還沒有正是入宅,但公主府裏什麽東西都備全了,只是還沒有支使的傭人。
接過新的手帕,謝白默默擦着淚,心想:好丢人。
直到鈴铛帶着侍衛送了沐浴的熱水過來,謝白的淚才将将止住。
許玉謠叫侍衛把水放到屏風後,就連鈴铛也一起支了出去。
鈴铛臨出去前道:“殿下,還是讓奴婢留下來伺候您吧?”
“不用了。”許玉謠說,“你去隔壁房間休息吧,今晚不用守着了。”
“喏。”鈴铛一步三回頭地離開,滿臉的不放心。
反栓了門,許玉謠看着終于不哭了的謝白說:“你先沐浴吧。”
“殿下先請。”雖然沒有哭出聲,但哭過之後,謝白的聲音還是有些悶啞。
聽得許玉謠心裏跟着一顫一顫的。
“你先。”
謝白依舊不動。
許玉謠只好說:“還是你想我同你一起?反正這浴桶大得很,盛下兩個人也妥妥的。”
“那……臣就不客氣了。”謝白耳根微微有些紅着轉到了屏風後。
今晚的許玉謠十分安靜,謝白泡在熱水裏,耳朵一直聽着屏風外的聲音。許玉謠好像坐在那裏,一動未動。
屏風雖然擋住了視線,但絲質的屏風面還是十分透光,屏風另一側的人影被燭光投在屏風上,一舉一動,都看得分明。
許玉謠坐在那裏,看着屏風上映出來的黑影,以及聽着那邊時不時傳來的水聲,只覺得心裏有些癢癢的。目光被那邊的一舉一動牽扯着,許玉謠覺得自己有些口幹舌燥。
哪怕知道不會有人突然闖進來,謝白還是匆匆洗完就準備出來了。
然而站起身,謝白才想起來:“殿下……我好像沒有換洗的衣服。”
“哦。”許玉謠聞言回過神,咂了咂嘴,起身去櫥子裏給她找衣服。
這裏只放了她尺寸的衣服,也不知道謝白穿着合不合身。
許玉謠隔着屏風把衣服給她遞了過去。
謝白出來穿好衣服,這才從屏風那邊,一步一頓地走出來。
——謝白之前的衣服,為了掩飾開始發育的身材,都是寬寬松松的。但是許玉謠的衣服,為了好看、方便,總是做得十分合體。即便對于謝白來說,許玉謠的衣服有些肥大,但還是比她自己的衣服修身不少。
自發育開始就沒有穿過合身衣服的謝白,一時間有些不太适應。
許玉謠也有些慌神。
之前看謝白穿的衣服,就像一根竹竿上套了個桶一樣,來回晃晃悠悠。現在換上合身一些的女裝,看起來竟像是換了一個人。
謝白頭發散着,因為泡了熱水澡,臉上也帶了些氤氲出來的紅暈。
不似平日裏無數女子的夢中情郎,倒像是哪家的小家碧玉。
許玉謠走了兩步,站到她面前,低聲說:“我想吻你。”
謝白沒想到她會這麽突然、這麽直白地說這種話,登時愣住了。
說完,許玉謠也沒有給她回答的機會,直接吻了過去。
這是謝白第二次被親。和第一次的緊張惶恐不一樣,這次謝白覺得,自己好像有點怪怪的。
許玉謠的吻和她的性子一樣,一上來便以不可拒絕的氣勢攻了過來,慢慢的,又柔和幾分,輕輕舔咬着謝白的下唇,進而又猛地撬開謝白的唇,再度攻進去。
謝白被吻得有些發懵,一時間腦裏、心裏一片空白,任由她将自己拉入懷中。
直到許玉謠的手撩起了亵衣衣擺,順勢摸上了她的後腰,謝白這才回過神,推開許玉謠,後退兩步:“殿……殿下!”
許玉謠收回手,看着謝白如臨大敵的模樣,微微一笑道:“謝白,你只剩四天時日,來思考我留下的兩個問題了。”
四日,只剩下四日了。謝白不自覺咬住了下唇:四日後,她們就要成親了。四日後,她就要回答那兩個問題了!
作者有話要說: 補昨天的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