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王爺的玉佩(十四) 狗皇帝
“江意!”
門被大力推開,祁栎邁步進來,想來也是夢中驚醒,平日束冠的墨發此時只用發帶挽着。他眉頭緊皺,臉色不怎麽好,卻并無慌亂。
“如何?山匪攻到哪裏了?百姓有無傷亡?”江意匆匆穿好衣服,一邊系着腰帶,一邊問道。
可是卻沒聽見回答。
待他擡眼看去,卻見祁栎面露狐疑,“你怎知是山匪?”
“我,我也是剛才聽見有人喊。”心髒一緊,江意胡亂答道,好在此時遠方果真傳來一聲凄厲的叫,喊着“山匪來了,快逃”。
“不知道,但是已經叫人去抵禦了。你快些變成玉佩,我好護着你。”祁栎應當是信了,催促他道。
江意搖頭,“如何像他們解釋我不見了?快走吧,我與你一同去看看。”
說着他就要推門往外走,祁栎上前一步,江意以為他又要攔住自己,正想勸阻,手卻被溫暖包裹。
“走。”祁栎牽着他,推開門。
外面火光四起,夾雜着刀槍碰撞之聲、孩童的啼哭聲......遠處人影雜亂,似乎都在朝着一個方向跑去。
可面對這一切,江意心中沒有半點不安與恐懼。手心的溫度仿佛化作實質,變成一個堅不可摧的保護殼将江意罩在其中。四周刮剜皮膚的凜冽寒風和遠處撕扯心髒的尖叫聲,都傷不到他。
他一路跟着前面的身影,眼中也只有那人。
“王爺。”兩人遇見侍衛首領蕭棋,是王府的人,他看着面前的一批百姓在保護下往安全的地方轉移,轉過身開始向祁栎說明情況。
“山匪來勢洶洶且人數不少,城中半數商鋪民宅都已經被洗劫一空,索性百姓疏散及時,沒有收到傷害。還是王爺英明,讓我們每日在城門輪值。”
祁栎微微颔首,冷靜分析,“這山匪平日只會搶劫過路之人的錢財,與山下的城市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今日恐怕是蓄謀已久,搶劫所得實在不夠吃,索性占座城當大王。”
“攔住山匪的弟兄呢?戰況如何?”他又問道。
“我方才過來時,見他們已經将山匪壓制住,想來應該能夠立刻平息。”蕭棋說道。
江意在一旁聽着,松了口氣,看來祁栎部署周密,應該沒什麽問題,那麽埋伏的軍隊就沒有必要出動。
他摸了摸藏在袖中的沖火哨,想到。
可還沒等完全放下心,就見不遠處慌慌張張跑來一個侍衛,到了跟前,“不好了王爺,有大批山匪從南城門攻進來了!”
這話說完,在場三人均是呼吸一窒,還沒等反應,又一個人從另一個方向跑來,喘着粗氣,道:“王爺,前面快壓制不住了!”
事況急轉直下是誰都沒有想到的,江意心如擂鼓,開始有些慌張。
“怎麽回事?南城門是哪一隊看守的?”祁栎依舊很冷靜,但語氣卻降入冰點。
“回王爺,是禦林軍。”蕭棋答道。
祁栎沒說話,江意卻感覺到手上的力度逐漸加重,他側頭看去,之間祁栎線條優越的側臉下颌線緊繃,眼中也騰升起怒火。
半晌,他聽見身邊的人深吸一口氣,說道:“蕭棋,你帶一半王府的人跟我去南城門,另一半守住安置百姓的地方,如果打不過就守着,一定要守住了!”
緊接着,他又把江意從身後牽出來,此時那三人才注意,原來還有這麽一個大活人。可當看到祁栎牽着江意的那只手時,神情都有些微妙。
“你同他一起去百姓那裏躲一躲,保護好自己。”祁栎指了指南城門過來的那個侍衛,對江意說道。
說完,他又轉頭看向那個侍衛,神情十分嚴肅,“你務必把江大人保全,若是他出了什麽事......你死都不夠賠。”
祁栎松開手,指尖帶着一絲貪戀從那溫暖中劃走,逼迫自己轉過頭,将目光從江意身上離開。
江意根本來不及發表意見就被安排好了,他心中升起一股無名火,心想這人既然這麽說,為什麽不自己護着他。
可這話他說不出,只能任由那侍衛帶着他往安全的地方去。
而祁栎,卻再沒跟他說過一句話,沒再看他一眼。
“江大人,小心腳下。”侍衛見他一直扭着頭看身後,便出聲提醒,可江意像是沒聽到一般。
他看着遠方三道身影,祁栎似乎在對蕭棋和那名侍衛安排布防,不多時他說完了,那兩人點點頭開始分頭行動。而祁栎一人向遠處走去。
心中沒來由地一陣慌張,仿佛身上的力氣都要被抽幹。江意停下腳步,侍衛不解地看向他。
顧不得許多,他從袖中掏出那支沖火哨,朝着天空狠勁一拽。
“咻——蹦!”火光竄起,直沖天空,灼燒一片黑夜。
江意沒有回頭,卻感受到身後遠處的目光。
“走吧。”他收起放過的殘炮,對侍衛說道。
江意終于到了安置百姓的地方,是城中的縣衙,推開門進去,滿滿當當全是人。有的抱着孩子瑟縮在角落哭泣,還有得相互擁抱取暖。
看到他進來,這些人仿佛看到了救星,紛紛上前,把江意圍在中間。
“江大人,外面怎麽樣?還有人沒被就出來嗎?”
“我們是不是沒地方去了?”
“我的全部身家都叫他們搶了,江大人,怎麽辦啊!”
來自四面八方的聲音吵得江意頭有些痛,他擡起手壓了壓,待所有人安靜下來後說道:“諸位放心,外面那位大人,不會放任不管。之後定會好好幫助你們重建含州,并且我保證,不日之後,你們将會過上比現在更好的生活。”
他聲音高亢,希望這些百姓聽了這番話能安心些。
果然,焦慮的聲音小了不少,江意趁機,讓一旁的侍衛把食物發下去,給這些人予以物質上的安慰。而他自己則走到門邊坐下,一直注意聽着外面的動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有一個時辰了,又好像連半刻都不到,江意忽然發現原本不甚清晰的打鬥聲,此刻竟相較之前大了許多。
他以為是幻覺,可湊近門邊仔細确認過後,發現聲音真的近了不少,江意瞬間慌張起來。
埋伏的軍隊沒有來嗎?為什麽山匪沒有被擋住,反而還更近了?祁栎怎麽樣了?
“怎麽......怎麽回事?外面怎麽回事?”他抓住一個侍衛,胸膛劇烈起伏,耳中嗡鳴,都有些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侍衛被他抓着也不知道,一臉迷茫,說出去看看。
江意點點頭,看着他開門出去,一顆心卻仍然吊着。
不多時,那名侍衛回來,神色驚慌,額頭上甚至出了汗。
“回大人,前面,前面塊抵擋不住了!”
“人手沒有增加嗎?!”聽見他的話,江意厲聲道。
侍衛愣了愣,這麽多天來,見到這位大人雖然不怎麽笑,卻給人一種好說話的親近感,這還是頭一次見他發火。
“沒......沒有。”被那雙帶着火氣的褐色眸子看着,侍衛竟無端生出些懼意。
為什麽?為什麽人手沒有增加嗎,沖火哨明明也放出去了?如果軍隊不來,南城門那邊......
想到這,江意雙眼倏地瞪圓了,先前聽到的話跟腦袋裏的疑問竟串聯起來。
南城門失守,當值的是禦林軍......埋伏的軍隊遲遲不來......
最後,祁夙吩咐他“保護”好祁栎時的笑容閃過,江意身體一顫,咬緊後槽牙。
媽的狗皇帝!
想明白後他不管不顧地打開門就沖出去,身後士兵根本追不上。
江意一路奔着,用盡所有力氣,腦袋裏亂糟糟的,卻只有一個名字如刻在心髒深處的信仰一般——祁栎。
為了行動方便,他半路甩掉了原先披着的大氅,挽着袖子奮力朝南城門的方向跑去。漸漸的,江意感覺到肺裏的空氣像被逐漸抽空一般,喉嚨裏也滲出血腥味。
好在這時,他終于看到了南城門,看到了激戰的兩方,果然不見半個禦林軍的身影。
江意目光搜尋一圈,很容易就找到了祁栎的身影。那人手握長劍,一招一式幹脆利落,或劃破敵人的喉嚨,或刺穿心髒。
鮮血濺在他玄色的衣服上,瞬間就辨認不清,可落在臉上,卻留下一道炫目的紅痕。他眼神帶着殺意,周身萦繞煞氣,如地獄中起舞的幽冥。
南頤王府的侍衛雖然都是精兵,但人數卻遠遠不敵山匪,敵人前仆後繼湧來,有些侍衛開始體力不支,祁栎也開始有些招架不住。
眼看着一個山匪手中的板斧劃破祁栎的袖子,留下一道帶血的傷,江意急了,直直朝着戰鬥中心跑過去。
明明從前又怕被祁栎折磨,又恐被皇帝問罪,但這一刻他卻突然覺得死也沒什麽好怕的。
仿佛有心靈感知一般,江意剛沖進戰場,祁栎就看向這邊。
待看清楚之後,祁栎瞠目欲裂,揮劍殺死一個攻上來的山匪後,他疾步朝那邊奔去。
“江意——”